面對千葉的拒絕,他除了惱火和震驚之外,還從這個女人身上發現了很多可貴的東西。
也許是她的固執,也許是她的不妥協,也許是她的與衆不同,都令葉承歡對她多了幾分觸動。
“你在挑戰我的底線!”葉承歡橫眉立目的道。
“我知道你是北風之神,我知道你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可是你嚇不到我,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你在浪費我的時間。”
“這也是我要對你說的,你也在浪費我的時間。我沒有求你來救我,是你自己要這麼做的。”
“直截了當說吧,那是因爲我要用你爲我做事。”
“可惜我已經不是從前的千葉了,我不會再爲任何人做事了。”
“那你爲什麼要把那麼重要的錄像帶交給我?”
葉承歡這句話才真正戳中了女人的敏感處,她張了張嘴竟然沒有說出什麼。
葉承歡歪歪嘴角:“還是讓我替你說吧,因爲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千葉默默的低下頭去,半晌才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我是一個多麼可悲的人,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居然是一個僅僅想要利用我的人。”
“你錯了,我不僅想利用你,還想幫你。”
“你能幫我什麼?”千葉擡起頭來。
“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千葉怔怔的道:“我想要什麼到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不,你很清楚,只不過一次次的挫敗讓你不想面對罷了。”
“那麼你告訴我,我想要什麼?”
“身份!你想要的是一個丟失了二十年的身份!我保證會幫你拿回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千葉身子一震,慢慢的站起身來,眼前一片模糊…………
隨着“吱呀”一聲刺耳的剎車聲,身子隨着汽車一震,千葉終於從睡夢中驚醒。
她怔怔的睜開眼睛,才發覺天色黑沉沉的,看不出是什麼時候。
再一看周圍是一片荒野,不遠處幾座軍綠色帳篷,幾堆篝火前一些光膀子的西方男人在放肆的談笑喝酒。
山風襲來,她下意識的抱住肩膀,低頭一看,才發現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西裝上衣。
“看來你真的很累,這一覺睡的真沉。”葉承歡微笑道。
千葉空洞的目光到處看了半晌,“這是什麼地方?”
“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在日本你絕對找不到第二個這樣的地方。”
“你是說我還在日本,我怎麼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女人下了車,依舊茫然四顧。
“你以爲我會把你帶到什麼地方,日本雖然地方不大,但絕對安全的地方絕對不少。”葉承歡也下了車,隨手關上一輛敞篷jp的車門。
夜晚的山風冷颼颼的,他們正身處一帶懸崖邊上的一大片綠草如茵、植被豐富的空地,千葉緊了緊身上的西裝,再一看男人只穿了件白襯衫,“這是你的衣服?”
“嗯,路上風大,你又睡着了,怕你感冒。”
千葉亮晶晶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又看向別處,“這就是我們今晚的宿營地?”
“也許是今晚,也許是明晚,一切看情況發展再說吧。”
說這話的功夫,葉承歡身處左臂攬住女人的身子,“走吧,爲你準備的盛大的宴會就要開始了。”
就在他的手碰到女人身子的一剎那,千葉觸電般的往旁閃開,警惕的道:“你幹什麼?”
葉承歡看看自己的胳膊,又看看緊張的女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別緊張,咱們只是合作關係,剛纔我都忘了你是女人了。”
千葉不僅沒有釋然,反而蹙了蹙眉:“難道你覺得我不是女人?”
“你當然是女人,但我們僅僅是生意夥伴,爲了各自的利益纔到了一起,不是嗎?”
千葉點了點頭:“是的,但請你不要忽略我是女人的事實。”
葉承歡把手拿開,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很保守的女人。”
女人若有所思的道:“你覺得我該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至少我瞭解的美女特工都不會顧及男女差別的。”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是個放蕩的女人?”
葉承歡帶她走到最近的一個帳篷前的篝火前停下,然後做了個手勢,兩人一起坐下,他拿起旁邊的柴禾丟到火堆裡,看着暴漲的火焰,聽着噼裡啪啦的燃燒聲,彷彿進入了另一個境界。
“你一定聽說過阿什莉小姐吧?”
“當然,每一個特工沒有不聽說過那個名字的。
阿什莉生於荷蘭,隨其夫前往爪哇,學會當地的巴里亞舞蹈,離婚後返回巴黎當一名舞蹈演員。
她名爲七層面紗的舞蹈獲得了巨大成功在巴黎曾轟動一時,崇拜者一擲數千法郎以求一夜之歡。
她的巡迴表演使全歐洲爲之狂熱不已,但她的間諜生涯甚至比她的舞蹈更成功,由於她,法國曾二戰中多損失了數十萬人。
後來,她因間諜罪在法國維賽納森林被槍決。
在衆多美女間諜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
二戰期間,她爲了獲得原子彈的秘密,曾成功混進了普林斯頓大學資深學者的小圈子,更重要的是連年過甲的大物理學家愛因斯坦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阿什莉當時在克格勃的代號是玫瑰之吻”,她丈夫是歐洲一位著名雕塑家。
年輕美貌的阿什莉隨丈夫來到米國,並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在米定居。
後來,普林斯頓大學邀請她爲愛因斯坦塑一個雕像。阿什莉奉上級指示,以助手的名義與丈夫一起來到愛因斯坦的工作室。
她沒有辜負克格勃高層的期望,成功地俘獲了愛因斯坦的心。
後來,阿什莉夫婦奉命回國,愛因斯坦連續給心上人寫了封情書。
他說:‘我開始閱讀關於魔法和預兆的書,它讓我確信,冥冥之中有惡魔夾在我們之間,弄丟了我們的信……我坐在沙發上,叼着你送的菸斗,用你喜歡的鉛筆奮筆疾書……如果你不忙,趕快給我回信吧!’
就這樣,情報隨着阿什莉和愛因斯坦的亂世之戀而流淌,蘇聯也因此獲得了大量導彈、核武器方面的尖端技術資料。”
說着話的功夫,整隻的火烤狗肉早已冒出嘶嘶的響聲,也一下招引了鼻子比狗還靈的混蛋們前來膜拜。
葉承歡問道:“大家夠吃嗎?”
“是大家都想跟您乾一杯。”
葉承歡與大家紛紛舉杯,每次酒到杯乾,一輪下來也不知他喝了多少,大家只是喝酒誰都沒言語,所有的話都在酒裡了。
要是放到平時,這幫傢伙瘋起來根本停不下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爆粗口,爽到一定程度還會有人朝天上放槍。
可今天格外不同,這幫混蛋一下子都變得好矜持、好沉默。
葉承歡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把酒杯撞得鐺鐺響,笑罵道:“你們這幫狗孃養的今天是怎麼了,給我裝什麼成熟,能不能他媽的給我放開點兒。”
一句話大家都咧嘴大笑,氣氛輕鬆了許多。
等他重新坐回來,千葉出神的望着火堆,“很難想象你能夠讓這樣一羣人對你絕對服從。”
“絕對的服從來自絕對的恐懼!”
千葉看了看他,淡漠的笑道:“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像你這麼喝酒的。”
葉承歡點上一支菸,望着天上的星星,眼睛比星辰還要閃亮:“酒是好東西。”
“喝了那麼多酒你竟然不醉?”
“喝酒醉不醉與喝了多少酒沒有關係。”
“難道你喝酒從來沒有醉過?”
一句話觸動了他的心事,瞬時想到那天難得一場荒唐的酒醉後,從此與一個女人綁在了一起。
“醉過。”
“什麼時候?”
“想醉的時候就醉,不想醉的時候就不醉。你也許不知道,其實喝酒不醉也是種痛苦。”他看了眼女人面前的酒杯:“你怎麼不喝酒?”
“你可以喝酒不醉,但我喝多了一定會醉。”
“人,有時候該醉一下的。”
“我不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更不想逃避什麼。”
“知道我剛纔爲什麼突然提到阿什莉嗎?”
“爲什麼?”
“身爲一個特工,一定會做很多她本不想做的事情,我記得你也曾是一名國際特工。”
千葉擡起頭來,眼裡滿是比酒還濃的複雜,“是的,走上這條路,很多事情是自己無法左右的。”
“至少據我所知,一名出色的女特工往往都是情場老手。”
“沒錯,我也不例外,我曾經讓很多大人物都倒在我的腳下,靠的就是酒。在我看來酒是一種毒藥,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從不碰它。”
“可是我從你身上怎麼也看不出交際的味道。”
“你現在看到的纔是真正的我。”
眼看篝火上的狗肉烤的嘶嘶流油,葉承歡拿下一塊,用匕首切開,然後用刀尖挑着一塊給她,“吃吧,這可是好東西。”
千葉接過匕首,一點兒不扭捏,撕咬了一塊,在嘴裡咀嚼着,吃得十分香甜。
葉承歡也跟着狼吞虎嚥起來。
懸崖邊上綠草如茵,遠處的瀑布在月光下彷彿一條銀色的匹練,也不知流淌了幾千幾萬年。
一盞盞篝火旁,傭兵們脫光了膀子放聲大笑,放聲大唱,吃着喝着快樂着。
對傭兵來說,快樂就像面前的篝火,總是短暫的,篝火熄滅的時候,他們不知又會出現在某個兇險的戰場,迎接他們的不知又將是怎樣兇險的命運。
千葉幽幽的道:“你知道阿什莉後來是怎麼死的?”
葉承歡搖了搖頭。
千葉一字字道:“是被她的丈夫殺死的。”
葉承歡一皺眉:“爲什麼?”
“因爲他的丈夫也是特工,而且是敵對組織的特工。”
聽了這話,葉承歡不禁又多了幾分感慨。
“他的丈夫之所以接近她,就是爲了有一天殺掉她,其實他們的愛情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在阿什莉輝煌的特工生涯裡,一個又一個顯赫的人物都被她騙了,可是她又怎麼能想到,到頭來她竟會被她一生最珍愛的男人殺害。現在你明白了麼,這就是特工的命運。只要做了特工就意味着你不能相信你身邊的任何人,越是親近的人就越要提防,所以特工是沒有親情和愛情的。”
“我覺得你還是太悲觀了,很多事情也許沒你想象的那麼糟糕。咱倆的經歷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以前我也和你一樣想法,但現在已經改變了很多,我相信很多東西都是可以改變的,關鍵是你願不願去改變。”
千葉默默的思量着他的話:“你是怎麼走上傭兵這條路的?”
“爲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