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便推門進了旅店。
老闆直愣愣的看着他進去,怎麼也搞不明白,這事和自己老婆有什麼關係。
回到屋裡,見聶小青臉色緋紅,已經燒得昏昏欲睡,他鞋也沒脫,徑直上了牀,一把掀掉被子,把女人的滾燙的身子緊緊的攬進懷裡。
剛纔他用無爲神訣將全身的熱氣散掉,將雪堆的寒氣絲絲吸進血脈,然後閉住陽脈,將寒氣全都禁錮在陰脈裡,只要他不主動散息,那些寒氣至少能保留三個時辰,此刻的他好似一塊開水都化不開的大冰坨子,沒有藥他只好把自己變成藥,用物理降溫的方法給聶小青治病。
聶小青僅存的一絲神智告訴她,她正在男人懷裡,她想推開,可兩手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兒力氣。
她惱怒,她慌張,她害怕,可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惱怒什麼,慌張什麼,害怕什麼。
漸漸地,最後一絲神智也沒了,整個世界一片黑暗……
她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居然和那個討厭的傢伙到了一座山上,山花燦漫,暗香幽然,他們互相依偎着坐在一大片野花叢裡,望着白雲蒼狗間一條大瀑布飛流直下,煞是壯觀!
她的笑容從來沒這麼明媚過,男人的笑容也從來沒這麼親切過,兩人彼此笑着,好像永遠都笑不夠似的。
男人好像給她悄悄的說了聲什麼,然後他的人忽然消失不見,她茫然四顧,卻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想叫又叫不出聲,望着山川間的瀑布良久無言,最後縱身一躍!
棒棒棒!
隨着一陣敲門聲,她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躺在那張牀上,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被角也掖得一絲不苟,窗外一片暖陽,兩隻叫不出名字的小鳥在窗臺上嘰嘰喳喳的梳着羽毛。
屋子裡還留着一股淡淡的菸草味道,可是葉承歡呢?
她下意識的摸摸眉頭,一點兒都不燙了,身上無比輕鬆,好像卸掉一副千斤重擔。
打開門一看,來的正是那位苦逼的店老闆,笑容可掬的捧着碗熱氣騰騰的湯麪條,“聶小姐,趁熱吃吧。”
“昨晚送我來的那個男人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他一早就走了,還特意吩咐我給您做碗湯麪條,看您的氣色不錯,應該病好了,多虧了他……”
“他怎麼了?”
“他爲了給你降溫,讓我把他埋在雪堆裡,足足一個小時!唉,一看你們就是恩愛的一對,我自以爲對我老婆不錯,可是和他一比,簡直差着天地……”
彷彿有條無形的鞭子,狠狠抽到她的脊背上,窗外一片晴暖,可屋裡的聶小青此刻卻已冰凍!
用一夜的時間給聶小青物理降溫,等她的燒退了,葉承歡終於鬆口氣,這纔將陰脈裡的寒氣散掉,又將陰陽兩種內息運轉了三大周天,不消半個時辰,他的人便如飽睡了一夜,身體裡的小馬達重新開動,開始迎接新的一天。
不管聶小青怎麼恨他,要讓他眼睜睜看着聶小青死掉,或是親手結果了她,那不是葉承歡的風格,至少在他看來,兩人之間並沒什麼深仇大恨,而且有這麼一個脾氣臭到家的妞兒做對手,他也會覺得格外有趣。
不過他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裡,安頓了她,治好了她的病,他就已經盡到一個“仇人”的責任了,何況還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做。至於聶小青會不會乖乖的呆在這裡,還是又要去沈家送死,那隻能由她自己來決定。
離開小旅店,開着汽車軋了一路雪,逶迤着回到維多利亞,走進大廳的一剎那,看到眼前的場景時,葉承歡腦子轟的一聲,整個人像被雷擊了似的,怔怔的站在那裡。
林佩珊面上掛着微笑,正和一位金髮洋妞談性正濃,謝婉華和靈兒則熱情的忙前忙後,一會兒端茶,一會兒送水果,場面十分熱絡。
那個洋妞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和自己有過一夜情的大科學家,米蘭!
葉承歡做夢都沒想到,這妞來的居然這麼快,來了之後居然會冷不丁出現在維多利亞,而且還和不苟言笑的冰山老婆相談甚歡。
這妞別看是大科學家,可在人情世故方面從不藏什麼心機,和老成練達的林佩珊比起來簡直就是張白紙。
萬一她嘴巴沒把門的,把兩人的關係捅出來,天知道會惹來什麼禍端。
不過看到另外一位尊敬的客人在場時,他的心纔算稍稍安妥些,起碼有她的母親和田秀美在場,估計這妞總不至於胡亂放炮吧。
和田秀美還是一貫的從容謙和,對葉承歡微笑着點頭致意:“葉先生,你回來了,請原諒我們的冒昧造訪。”
“哦。”葉承歡木木的點點頭,擠出一絲不怎麼優雅的笑容。
林佩珊只看了他一眼,並沒說話,光從眼神讀不出她此刻的情緒。
米蘭卻是一愣,凝望半晌,忽的從沙發上跳起來,幾步衝過去,一把抱住男人的脖子,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在他臉上啵啵啵的來了十幾個kiss。
糟糕的預想還是成了現實,這妞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她什麼時候能學人家林佩珊矜持點兒呢,葉承歡苦惱的想着,同時還連連給她擠眉弄眼的使眼色。
米蘭一愣,“親愛的,你的眼睛怎麼了,爲什麼一直眨啊眨的?”
葉承歡忽然明白了一點,在這張白紙面前,自己能做的唯一正確的事,就是閉上自己的五官。
因爲你給她使眼色,給你說弦外之音,她都完全無視,甚至很大情況下會給你解讀成別的意思。
“是啊,最近眼睛有點不太舒服……呵呵……”他乾笑一聲,還假裝揉眼。
林佩珊在那邊冷言冷語的道:“恐怕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吧。”
就算米蘭不明白,葉承歡也當然明白林佩珊的意思,“咳咳,老婆,你真有學問,動不動就引經據典的,呵呵……”
米蘭果然對他們之間的機鋒無感,好像一隻歡快的小燕子,拉着葉承歡坐到沙發上,甩開金黃色的大波浪捲髮,一對湛藍的大眼睛彎成月牙,十分牛郎的看着身邊的男人,好像永遠也看不夠似的。
葉承歡就算沒看林佩珊,也知道觀音姐姐此刻的表情是什麼樣的,他不自在的挪開屁股,可米蘭馬上得寸進尺,她也挪了下豐滿的屁股,這下兩個屁股便緊緊的靠在一起。
屋裡的焦點全都集中在了他和米蘭身上,葉承歡從來沒在一堆女人中間如此尷尬過,事實上在過往的歲月裡,女人越多他便越如魚得水,可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同,不同就在於林佩珊是他接觸過的任何女人,林佩珊就是林佩珊,就算沒看到,可一想到冰山老婆眼裡那兩道冷箭,他就有點兒如坐鍼氈,當然,這絕對不是他的性格,可自從遇到林佩珊之後,他的桀驁偏偏多了這麼一層色彩。
“那啥,你啥時候到的?”葉承歡沒話找話。
“剛到不久,怎麼,你是不是專程爲了見我才趕回來的?”
“咳咳。那啥……昨天公司裡有事,加了一夜的班,現在還發困呢。”葉承歡打個呵欠,可還用眼角瞄着米蘭,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話外之意。
“是嗎?那你快去休息吧。”米蘭無邪的道。
葉承歡無奈的摸了摸眉頭,忽然有種自己是失足少年的錯覺,“忽然看到老朋友,我忽然就不困了,呵呵……”
“聽說你昨晚一夜沒回來,是不是又出去找女人了?”米蘭一副“我懂得”的樣子說道。
葉承歡第一次嚐到眼前發黑的感覺,他強打精神:“那個……怎麼可能呢,我說了昨晚是加班。”
這時,傳來林佩珊冷冰冰的聲音:“你確定你昨晚在加班嗎?”
葉承歡心裡一突,糟了,謊話穿幫了,記得林佩珊曾經告誡過自己,說一個謊話時要用一百個謊話來圓,像她這種做事滴水不漏的女人,事先一定是找趙雅琳溝通過,不然也不會這麼自信滿滿的。
一個男人最怕遇到的就是一堆女人,尤其是其中還摻雜着林佩珊這麼精明的女人,葉承歡扁扁嘴巴,覺得在這個女人面前還是低調點兒比較好,不然要他說什麼,難道說昨晚和一個黑道大姐在一張牀上呆了一夜麼?
“林,正如剛纔我告訴你的,他是雄鷹,你永遠控制不了他。”米蘭很認真的道。
林佩珊淡淡一笑:“如果他是雄鷹,我隨時願意放飛他。”
米蘭不可思議的道:“真的嗎?你願意把他給我嗎?”
林佩珊面色清冷,沒有回答。
葉承歡覺得再這麼下去,極有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的位置,於是抓抓頭髮,趕忙轉移話題:“那啥,你們怎麼忽然來這兒了,搞得我這個男主人一點兒準備沒有。”
米蘭歪着腦袋道:“你忘了麼,不是你讓我來的麼?”
“咳咳……”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爲什麼一直咳嗽,要不要我幫你檢查一下?”
葉承歡擺擺手,“那個……還是算了吧,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米蘭撅撅嘴,幾分委屈的道:“我聽了你的命令後,一刻都沒停就千里迢迢的跑來了,可是你好像不希望我來……”
林佩珊淡淡的道:“米蘭小姐,你說錯了,他不是不希望你來,而是不希望你揭穿他。”
葉承歡摸摸鼻子,再不揉揉的話,恐怕那股酸溜溜的味道非要把他鼻子腐蝕掉不可,“那個,你們吃飯了沒?”
謝婉華拍拍額頭,“哎呦,光顧着說話,把這事忘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真是怠慢客人了。”
說着,便和靈兒去張羅早飯。
葉承歡歪歪嘴角,看了林佩珊,苦笑一下,婉姨雖然和林佩珊相認,但這個女人從來沒把自己當成林家的主人,相反的,她還是一直以傭人自居,也許她已經習慣了傭人這個行當,吃苦已經吃得麻木了,只要自己女兒能好好的,她就比什麼都開心。林佩珊雖然遭遇身世的轉換,但說實在的,葉承歡爲她有這麼一個好媽媽感到高興,起碼比自己這個野孩子要強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