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出的錢在這個行業裡首屈一指,可張滿更在乎的是這個女人對酒的瞭解,更多的是,她擁有着全神州最挑剔的舌頭。
張滿調的酒,只有丁香能品的出好壞,得出道理,而且得他心服口服。
自從來到意亂情迷,他永遠都默默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兩手扶着吧檯,默默地對着每位前來品嚐美酒的客人微笑
。
但是,要想嚐到一杯他親自調的酒,很難。
因爲他一隻調三杯酒,而且其中有一杯是留給丁香品嚐的,所以能喝到他酒的人簡直比中福利彩票都難。
有人曾經出價三萬要喝一杯張滿調的酒,但結果還是不了了之,他微笑着對那人只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是生的調酒師,閉着一隻眼都能看清十米之外的蚊子,每根手指都白皙而修長,比鋼琴家的手指還要柔軟,他的耳朵靈光到可以比別人率先聽到十幾公里外的機場一降落幾架飛機。
據爲了鍛鍊身體的協調性,他每都會去健身房鍛鍊一時,然後再去練習一時的拉丁舞,而且寒暑不輟。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爲神州乃至世界最優秀的調酒師,沒有之一。
可是自從那次遇到了葉承歡,並且看到他親手調製了一杯無懈可擊的雞尾酒,居然能讓全龍都最挑剔的品酒師流下眼淚,他才知道什麼叫外有,人外有人!
他和葉承歡的差距不是人與人的差距,而是人與神,與地,除非地可以合爲一體,但他清楚,那永遠都不可能。
他曾經多次提出要拜葉承歡爲師,但都被拒絕了,即便如此他還是從葉承歡那裡學到了他從別人那兒一輩子都學不來的東西:一杯好的雞尾酒不是靠炫目的技術,而是靠深刻的人生體驗!
葉承歡在他心裡,就是神,就是希臘神話中的狄俄尼索斯!
他每日每夜無不盼着這個男人能光臨意亂情迷,哪怕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對他來都終生受用。
能讓他調一杯酒,對張滿來,簡直是夢想。
葉承歡現在要調酒了,張滿全身的毛孔一下子都張開,他等這一等得太久了,彷彿經過了一千年一萬年,纔看到自己的初戀情人。
他對葉承歡第一次調酒的經歷印象太深了,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酒窖裡拿來一瓶窖藏的帝王威士忌,請葉承歡用來洗手
。
可是葉承歡只是淡然一笑,擺了擺手,明顯拒絕了他的熱情。
張滿一愣,難道他不用洗手了麼?
但是馬上他又明白了,葉承歡今要調一杯完全不同的雞尾酒。
的確,葉承歡沒有洗手,不要毀壞一瓶頂級威士忌,就連自來水都沒用。
他取過一個調酒壺,張滿轉過身,目光從酒櫃上掃了一遍,沉吟片刻後,按照葉承歡的吩咐選了兩種酒和一些配料放在男人面前。
他先將一片青檸檬放入調酒壺中,從旁邊拿起一瓶礦泉水,全部倒進自己的右掌裡。
這時,酒吧裡的人一看,連首席調酒師都如此關注的人要調酒,全都紛紛湊了過來,伸着脖子往裡看去。
葉承歡只用礦泉水洗了下右手,然後右手便始終握拳,誰也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他又在酒壺裡加入了三分之二的檸檬,三分之一的龍舌蘭酒,這纔將調酒壺蓋好,輕拋中,接入單手。
單手穩定的接住調酒壺,他的目光卻完全凝聚丁香的美顏上,沒有去看調酒壺,左手就那麼自然的搖動起來。
此時的他,和以前調酒不一樣,以前調酒的時候,他心中舍酒之外再無他物,而他此時不論是眼中還是心中,卻都只有丁香而已,搖動調酒壺的右手,完全是憑藉本能在調製,可也就是在這種時候,他內心的情感卻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空冥程度。
一剎那,他的眼神一片空洞,周圍的聲光色彩消弭於無形。
透明的水晶調酒壺中,酒液漸漸混合爲嫩綠的顏色,瑰麗的色澤伴隨着調酒壺在空中的舞動帶起一道道炫麗的曲線。
張滿目不轉睛的盯着葉承歡的手,不禁有些失望,雖然炫目,但和上次相比,顯得平白無奇。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就變得凝固了,忍不住拖口而出道:“這樣也行?”
嫩綠色的酒液在半空之中漸漸凝聚成型,雖然只有一隻手,但葉承歡的動作卻變得越來越快,周圍衆人能夠看到的只有那跳動的調酒壺帶起的晶瑩綠色,卻再看不到男人的手臂
。
突然,葉承歡的眼神一閃,縮成兩點寒星,手上的動作也驟然加快了一倍,那晶瑩的嫩綠在半空之中竟然凝聚成型,不再是以往的太陽形態,這一次,那晶瑩的嫩綠竟然在空中凝聚成了一顆綠色的心,在燈光的照耀下,那點閃綠就在男人頭頂上方不斷的重複着收縮、擴張的過程,就像是心臟在跳動一般。
砰砰!砰砰!砰砰!
人們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彷彿真的聽到心跳的聲音。
伴隨着光影的每一次閃爍,每一次收縮和擴張,有力的心跳聲在空中越發澎湃。
舞池中正在舞蹈着的人們不禁都將目光落在了頭頂。
丁香蹙緊了眉頭,那顆心彷彿就是她的一般。
伴隨着那道心跳,每個人的心臟都和成一個頻率,隨着一起脈動。
就在這時,突然間,一道黃色的光芒悄然穿越,就在男人頭頂上方的綠芒處刺入,啪的一聲脆響,那正在跳動的翠芒碎了,酒液揚灑一片,眼看就要淋到人們身上。
酒客們下意識的躲閃開來,很快便證明,他們的躲閃是多餘的。
葉承歡揚起酒杯,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那些酒液全都落雨般灑入杯中。
杯子已然落在吧檯上,他伸手在虛空抓了一把,張開手時,手心裡多了幾隻碧油油的冰片,上面還掛着點點晶狀的顆粒,被他一片片放進馬尼酒杯裡。
嘶!
酒杯裡陡然騰起一道煙線,好像用火焰點燃了冰塊一般,然後一切歸於沉寂!
就這樣,一杯翠綠色的雞尾酒,沒有檸檬片,也沒有任何裝飾物,就那麼安靜的擺在人們面前。
酒吧裡寂然無聲
!
人們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全都被那個神乎其技的場面驚呆了。
如果鼓掌,如果尖叫,表面此時的人們還有知覺,可事實是,現場靜的沒有一絲聲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葉承歡的手落在了那杯酒上,好似在雪底埋藏的翡翠,好似遠山上的青竹,翠生生讓人看不夠,也看不透。
可是沒一個人想伸手觸碰,他們生怕破壞了那片美麗的翠色,此生此世再也看不到該怎麼辦?
此刻,在他們眼裡,凡事想破壞如此美色的人,和屠夫無異!
丁香的美眸裡放着光彩,她伸出素白的手到了杯旁,隔着那一絲的距離,便感到絲絲溫潤的氣息在和她的手掌對話,她的手僵住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去碰那樣的一杯酒。
整個酒吧的人都在爲一杯酒幾乎如癡如醉,唯有坐在吧檯另一端的一個人沒有任何響應。
一頭飄逸的秀髮遮着她的臉,一身黑色緊身皮衣緊繃着她青春的曲線,她自從坐到那裡便一直不言不語,不聲不響,彷彿酒吧裡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可就在這時,秀髮的一片揚灑下,帶起一片茉莉花般的芳香,她的人也不知怎麼便穿過了人羣,來到吧檯前面,二話不,徑直伸手端起了那杯酒。
在她的手指碰到酒杯的剎那,杯子裡的酒液陡然翻滾沸騰起來,同時再次拋起一道詭異的煙線,筆直的衝上花板。
看似冰冷的酒杯卻猛烈地燙了女人一下,讓她的手臂猛地一顫!
她蹙了蹙眉,並沒猶豫,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人們都瞠目結舌的望着她,希望能從她的臉上讀到這杯酒的狀態,可是令人失望的是,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葉承歡看到清楚,那個女人正是多日不見的聶青。
自從上次他救了她,把她安頓在市郊的一處旅館裡,並且用自己的體溫給她退了燒,這段時間種種瑣事纏身,一直沒來得及去看她,沒想到她居然跑到煙雨堂的總舵來了
。
聶青和丁香過去是不共戴的仇敵,雖然後來兩人都知道是受人挑撥,可畢竟有那些過節,這妞單槍匹馬跑到仇人的酒吧喝酒,她是不是瘋了!
不過看樣子聶青不是來尋仇的,她只是喝了那杯酒,連看都沒看別人一眼,更別葉承歡和丁香。
聶青喝乾了酒液,一甩秀髮轉身剛要走,忽然腳步一頓,好像被誰在背後扯了一把,停了一秒鐘,她才艱難的提起兩條腿,一步步邁出酒吧。
張滿眼尖看得清楚,眼看着女人轉身時灑下的幾滴晶瑩,他用手指蘸了點兒抿了抿,是淚水!
什麼樣的酒能讓聶青那種鐵石心腸的女人流淚?
那杯酒就好像用沙子搓成繩,用空氣鑄成劍,用烈火點燃冰!
就算鐵石心腸的人喝了它都能融化。
丁香見葉承歡怔怔的望着門口,抿嘴一笑道:“很奇怪是吧,剛開始我也很奇怪。這段時間她每都會來酒吧,每次來時一句話也不,而且只喝一杯酒,喝完就走。”
“她到底想幹什麼?”葉承歡茫然道。
“女人的心思本來就猜不透的。不過,我看出她喝了你的酒哭了,能讓聶青那樣的女人流淚,你簡直就是個異類。”
葉承歡扁了扁嘴,沒什麼。
“葉先生,你調的這杯酒叫什麼名字?”張滿迫不及待的問道。
葉承歡回過神邪魅的一笑:“想知道麼?”
“當然想,太想了。”
葉承歡指了指酒架上的一瓶傑克丹尼,“把那瓶酒喝光我就告訴你。”
張滿雖是調酒師,可酒量並不大,他最拿手的是鼻子和味蕾,而不是牛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