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爸,一說到茶就來精神了。”何錦芳笑道。
謝功明捏着茶杯,似笑非笑的道:“茶是水中君子,酒是水中小人。我的好茶只送君子,不給小人。”
這話顯然不是在說茶,而是說人。
謝秋妍馬上就聽出他指的是葉承歡,臉色有些難看。
人家沒指名道姓,葉承歡纔不是那種喜歡對號入座的人,一口氣把謝功明的所謂好茶喝個乾淨,還自顧自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算是對謝功明最好的回答。
他纔不在乎君子還是小人,總之先做個聰明人再說,聰明人是絕不會放着這麼好的茶不喝的。
當然,還有更絕的,他一把抱住謝秋妍的身子,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大家眼看着女人的臉變得煞白,很快又通紅起來,比秋天晚霞下的木棉花還要紅。
火辣辣的情話,加上火辣辣的撫摸,謝秋妍的臉不紅纔怪。
韓哲就坐在母親身邊,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仇人當着自己面玩弄媽媽,他的臉也變得通紅,只不過不是羞的,是氣的。
要不是有肋骨擋着,他感覺自己的胸膛都會爆炸。
以他驕傲的性格,此情此景簡直就像是有人給他腦袋上扣了一盆狗屎,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忍耐力可不怎麼好,可他一方面對那個男人打心眼裡畏懼,另一方面在這種場合實在不好發作。
雖然這個滋味不好受,但再難忍也得忍,他在心裡把葉承歡罵了一千遍,但並不妨礙人家繼續對自己母親實施各種猥褻。
更不好受的當然還是謝秋妍,作爲當事人,當着自己家人和兒子的面,被他這樣摸來摸去,讓她情何以堪。
謝家一向家風良好,就算她的前夫是黑社會,也是那種至情至性的男人,絕不會在任何時候做出讓自己難堪的事,可這個葉承歡,居然就敢說出那麼讓人難爲情的話,做出那麼讓人難堪的舉動,她真有點兒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後悔不該貿然帶他來這裡。
她不敢去看大家的臉色,尤其是父親,即便不看也能想象到父親此刻的表情有多精彩。
好在這時服務員進來上菜,總算小小的給她解圍,逐次上桌的四菜分別爲蘿蔔片回鍋肉、土豆燒肉丁、花菜炒肉片和炒豬肝,還有幾樣涼菜,最後上的是一道烏魚蛋花湯,再往後則是饅頭、花捲而已。
本以爲在這種地方用餐一定是南北大菜滿漢全席之類的牌面,沒想到居然如此寒酸。
“國園就是這個標準,今天破例,加幾碟涼菜。”謝功明斬釘截鐵,使葉承歡相信這各一小碟的皮蛋、紅腸、酸黃瓜和鹽水花生米是他自己掏的錢。
飲料是印着“國宴專用”的啤酒,口味稍淡些,倒是可隨意開懷暢飲。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第一家庭雖然對自己不怎麼接納,但葉承歡還是對謝功明的作風比較認可。
謝功明又道:“我對你們有個要求。菜一定要吃光,這裡的炊事員對任何浪費都會提出批評。”
大家望着前面的那盆油花花的回鍋肉,心裡就開始盤算着如何吃光它。
謝秋妍狠狠瞪了葉承歡一眼,暗暗的拿開他的鹹豬手,正了正顏色,提高聲音道:“爸,媽,之前大家都已經聽說了,現在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叫……”
沒等她把話說完,謝功明便直勾勾的盯着葉承歡,一字字道:“你叫葉承歡?”
一句話出口,不光是謝秋妍,在場的人都是一愣,老爺子從沒見過面,他是怎麼知道對方名字的?
葉承歡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慢悠悠的把茶水喝完,抹了抹嘴巴,點了點頭。
“你們認識?”謝秋妍訝道。
她開始還抱着幾分驚喜,可沒想到謝功明站起身,淡淡的說了句:“我身子不舒服,你們自己慢慢坐吧。”
說罷,竟負手而去。
何錦芳愣了一下,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老爺子的脾氣她最瞭解,發起火來誰也攔不住,想說點兒什麼又微微嘆口氣,這纔跟着老爺子出了房間。
謝秋妍看看葉承歡,又看看大姐和弟弟,又是尷尬又是氣憤,不明白好好的一樁事情怎麼會鬧出這種結果,暗自埋怨父親太不顧及自己感受,於是隨即跟着出去,要找父親問問清楚。
韓哲早就巴不得離開這裡,正好抓了個機會,跟着出了房間。
謝秋蘭看了弟弟一眼:“秋閣,你還坐着幹嘛,還不去看看咱爸,他的病還沒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謝秋閣一陣苦笑:“我?還是算了吧。老爺子一向不待見我,沒準我一句話說不對,才真把他氣個三長兩短呢。”
“那你說怎麼辦?”
謝秋閣拿起外套來,“我看哪,咱們還是各忙各的吧,我公司裡還有一大攤子事,回頭有時間我做東,咱們姐弟再好好聚聚。今天,還是算了吧。”
他又轉向葉承歡:“葉先生,不管怎麼說,我先表個態,對你和二姐的事我沒意見,歡迎你加入謝家。往後有時間一定要去我的公司,咱們好好聊聊商業合作上的事。禮數不周,先告辭了。”
葉承歡看得明白,這傢伙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這種人從來都是息事寧人、明哲保身,表面上對誰都客客氣氣,說出話來誰也不得罪,從頭到腳比玻璃球還光。
他表不表態其實壓根就沒什麼意義,反正謝家說了算的又不是他。
這樣一來,屋子裡就只剩下葉承歡跟謝秋蘭母女,彼此說話也就沒了顧忌。
謝秋蘭冷笑一聲:“真沒想到,原來秋妍的男朋友居然是你!”
“我跟你過不着話。”葉承歡喝着茶水道。
“你小子可真夠有兩下子,想混進葉家不成,現在居然打起我們謝家的主意。我告訴你,不管你怎麼折騰都白費心思。另外,我警告你離我妹妹遠點兒!”
“男怕上錯牀,女怕嫁錯郎。你是怕我上錯牀呢,還是怕你妹妹嫁錯郎?”
“你!無恥!”謝秋蘭可是良好家風薰染出來的大家閨秀,哪裡聽人說過這麼粗魯的話。
“我無恥至少我敢承認,你敢承認麼?”
謝秋蘭咬着嘴脣,眼裡冒着火花。
葉承歡收起笑容,眯起眼線來,好似一把刀鋒:“你是個女人,咱們之間的陳年舊事我不想給你清算,但千萬別逼我,不然你們一個個都會後悔!”
“你覺得你有資格給我說這些麼,就憑你能做什麼,你以爲二十年過去,你就可以扭轉乾坤了嗎。”
兩個人話來話去,話裡話外機鋒百出,似乎藏着某些秘密,葉子齊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但隱隱感覺他們好像很早就認識。
“看來我在這裡不怎麼受歡迎,再待下去只能自討沒趣。”葉承歡起身離座,剛要走開,就聽謝秋蘭在背後道:“如果你夠聰明的話,現在就自動從神州消失,你自己應該看得明白,葉家不歡迎你,謝家也一樣。你要是再敢執迷不悟的話,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葉承歡回過身,冷冷的瞧着她,讓謝秋蘭剎那間同時有種被火烤、被冰凍的感覺,“姓謝的,我再說一遍,咱們的事我不想再提,從現在開始,你要是再敢挑戰我的話,我保證讓你出不了這個門!”
謝秋蘭真切的感受到某種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怔怔的說不話來,葉子齊忽的一下擋在母親身前,“哥,你要幹什麼,她是我媽媽,你不能傷害她。”
葉承歡面色清冷,嘴角揚了揚,再沒說一句話,披上外套徑直走出房間。
走出這棟小樓,吸了口乾冷的空氣,望了望頭頂的日光,他豎起衣領剛要走,就聽後面一陣腳步聲,“哥,你等等。”
葉承歡聽出是葉子齊的聲音,便閃到避風的角落裡,默默的點上一支菸,直到從背後探出一張俏生生的小臉。
多日不見,這個女孩明顯憔悴了些,小臉蛋被冷風一吹,蒼白的底色泛出點點紅潤來,葉承歡本以爲她會勸說自己什麼,沒想到葉子齊一聲不響的從後面抱住自己的腰,把下巴靠在肩膀上,顫抖着單薄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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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葉承歡想要掩飾自己的內在情緒,可還是不可避免的身子一震,嘴裡的菸捲都跟着瑟縮了下,一股子暖流從後背涌進身體,大片大片的將他包裹。
他對於自然界的寒冷早就習以爲常,可葉子齊從背後帶給他的卻是來自內在的溫暖,對於一個已經習慣了漂泊的浪子來說,那種溫暖根本無法抗拒。
“哥,你還在生我們家的氣,是嗎?”
“那是你們家,不是我們家,麻煩你搞清楚再說。”
“哥,我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是龍兒哥哥,我都認準了,你就是我哥。”
“我不想跟你廢話,要是你真認我是你哥的話,最好能帶來點兒有價值的消息。”
“哥,我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黑暗風暴的魁首?”
葉承歡掃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最好別給我兜圈子。”
“你是不是有個手下叫林國風?”
葉承歡提起了精神:“說下去。”
“上次見面,我一直沒有忘記你給我的叮囑,這麼多天來,我一直想找你,可始終都沒有機會。”
“說點兒有用的,林國風現在在哪兒?”
葉子齊看着他,一字字道:“也許你不會想到,他就在我們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