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將他所知道的案情簡述出來,楊秀峰雖說現就瞭解了案情的,但舉報信裡所說和洪峰所說還是有一點點出入的。周葉之前卻是不知道的,此時,聽說這樣的案子,兩手就捏得死死地努力地剋制着,免得自己衝出去將田文學當衆給打了。若是之前還在秘書組裡,聽說這種時候,決然是不可忍的,但如今在領導身邊,自家老闆做了這些安排,自然會有後續的動作,卻不能夠因爲自己的衝動而壞了全盤。
“舉報信是誰寫的,能不能查出來?很多東西都應該從他那裡得到實據。”楊秀峰說,洪峰對整個案情還沒有講述完全,但他插話打斷了洪峰的敘述。
“舉報者目前還無法覈實,直接找對方也不能夠覈對啊。楊市長,我們推測,這舉報信應該是折坳鎮的人所寫,那麼知道真象的人有幾個?進一步推測,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鎮委書記張爲了。但我們曾試着接觸張爲,沒有什麼收穫。”
“張爲這個人怎麼樣?”楊秀峰說。
“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在折坳鎮裡也算得人心,只是,他說龍韶華提拔的人。沒有龍韶華髮話,也不會亂開口的。龍韶華在縣裡雖給壓制得沒有多少空間,但對於全市的格局說來,他這裡的位子卻很重要,在市裡,黃國友只要他能夠堅守住自己的位子,也就達到戰略目標的。會不會真向田文學發難,這種期望不會大……也基於此,我們對張爲做工作時就非常小心。”
“既然是他寫的舉報信,那他的意圖何在?”楊秀峰說,“是爲了擺脫田文學對他的進逼,還是爲了滕家的冤案?”
“對於張爲的出發點,目前確實還無法估摸出來,但張爲的人品和辦事能力,在鎮裡的反響還不錯。基於此來判斷,張爲的品行是可信的,以此爲依據,也就更相信他是因爲冤案而想說話。但要他這樣站出來,在南方市裡可能性就小。”洪峰對南方市的人心態的把握更準確些,在這樣的形勢下,誰站出來那就會給其他的人都當作死敵來對待的。而在陣營裡,不會有誰會來救你也不會看到任何希望的。就算張爲是在龍韶華的陣營裡,但對於全市說來,他不過是很小的一個角色,市裡的雙方爭鬥不休,但都不會容忍誰站出來進行告密的。
“這一關,卻是我們必須要突破的關鍵啊。”楊秀峰說。“市長,我再去跟他接觸吧,爭取做通他的思想工作。”
“這樣吧,先放一放。張爲那邊的工作還是我來做吧,將他的退路都安排好,他也就會有勇氣站出來說話了。”楊秀峰說,臉上的堅毅之色顯露出來,“他們將自己的一點點人性都消磨掉,這種人必須要拿下來。”
洪峰繼續介紹調查的案情。
一天之後,佳慧才知道女兒給一輛車接走。自然就想到了田文學,追到縣城裡,身上帶着一把尖刀,準備着要跟田文學拼死的。
到縣裡後找了一天,都沒有碰到田文學,滕會也就得知了情況,到縣城裡找佳慧。在夜裡找到了田文學和其他人在喝酒,佳慧不顧一切地衝進去要刺殺田文學,卻給人抱住掙脫不得,滕會倒是衝進人羣裡,還沒有動手,就給田文學的秘書給打暈了。
田文學當即以襲擊領導爲由,將滕會和佳慧兩人都抓緊公安局裡,而公安局那邊的一個副局長是走田文學的路子才上位的,正好回報田文學的提拔之恩。弄了一份假口供,強行讓滕會兩人簽了字,按了手印,之後就將他們關進了看守所。
在看守所裡,滕會和佳慧都受到不很多的折磨,按田文學的意思,是要在看守所裡慢慢地將滕會夫妻倆弄死爲止,這樣才能夠將他對滕會一家的事情都掩蓋住。當然,在田文學說來,這不算什麼的,這樣的事情只是交待幾句,自然有人去做。而田文學的秘書,更是其中的主要幫兇,看守所那邊是他負責安排的,而對摺坳鎮這邊,對滕會一家的存在更是讓人匪夷所思。
在鎮裡,不僅將滕會和佳慧的家給搬空,還將他們的所有痕跡都要抹去。對滕雪也是,將她從小到目前的初中,不僅將所有檔案銷燬,還要所有的老師和同學都不準再提這樣一個人,就要當從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
“當真是猖狂啊。”楊秀峰沉重地說。
“市長,如今在鎮裡張爲保持了緘默,對鎮裡的工作不說話,對其他的事也不說話,估計也是體會到他們的決心和巨大的壓力。如今,折坳鎮不知道怎麼田文學他們怎麼威逼所有的人,大家對滕會一家都不再提及,我們到調查時,每一個人都說鎮裡沒有這樣的人,從來沒有。”洪峰說。
“學校的老師也對滕雪的事情都不說話?”周葉覺得不可思議,行政裡的人迫於壓力,屈服於田文學等人,學校老師也會這樣沒有人性?連基本的做人原則都沒有了?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存在吧。
“教師或許還不知道滕雪已經給對方殺害,對滕會一家是怎麼樣進行宣傳的,沒有人肯透露出來。如果用組織或用政治的名義,對於一個普通教師說來,他們又能夠有多大的分辨能力?我們在學校裡問到滕雪的事,他們只是一味地迴避,倒是沒有否認有這樣一個人,學生裡對說起滕雪,立即就說不清楚、不知道等,也都是在迴避滕雪的存在。”洪峰說着他們在工作中遇到的情況,這些情況也說明了在折坳鎮甚至在溪回縣裡,田文學等人已經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們做惡只怕心裡都覺得自己不過是意志的實現而已。
“案情大致明白了,也對田文學等人在溪回縣裡的情況大體地摸清了。接下來,就是要怎麼樣才能將田文學這樣的惡徒給抓捕了,洪書記,有沒有把握?”楊秀峰說,對田文學的清除,不僅僅是自己在政治上運作的需要,更主要的是要爲溪回縣除去一害,也要爲死去的滕雪伸這不白之冤。
洪峰沒有直接說,他在市紀委裡很弱勢,就算將田文學抓了,只怕也不會有作用。市裡和縣裡會不會立即施加壓力,甚至於市紀委書記騰雲下令讓人將田文學解救出來。想了想,說,“市長,現在的關鍵是對田文學犯罪的死證還沒有掌握。舉報者不肯站出來舉證,而在折坳鎮和溪回縣縣裡會不會有人出來作證?要是沒有這些,就算將他抓了……”
“滕會和佳慧不是還關在看守所裡?會找不到他們?”
“沒有把握。擔心對方一旦驚動,會再施毒手,殺人滅口,毀屍滅跡,會將案情弄得更復雜。甚至於在看守所裡,會不會用滕會的名字,會不會另給他們做出假犯罪事實來,都有可能的。”洪峰說。
“那滕會在看守所裡的事情,又怎麼會給傳出來?”楊秀峰說,“說明一點,舉報者對看守所裡的事有所知,或者,他在裡面有朋友的。這一條線是不是可以找到看守所裡的人,對滕會和佳慧進行保會,或者,就乾脆直接衝到看守所裡去,將滕會兩人提出來?”
“難度不小啊。”洪峰說,“不說人手夠不夠,就算將滕會兩人弄出來了,市裡會有怎麼樣的反應?他們的說辭對田文學的指控中能不能得到信任?”洪峰擔心的是將案子鬧出來後,市裡壓力過大,這樣會將安全弄得更糟,甚至於將楊秀峰這個常務副市長都一起拖下水了。這樣的結果自然不是所要的結果。
“市裡那邊我會去做工作的。”楊秀峰說的堅決,對陳丹輝和黃國友兩人是不是還有什麼組織原則,心裡也不寄予多大希望,這案子鬧將起來,陳丹輝必然會給波及到的,就算他抽身的開,今後在市裡也不敢亂說了的。而黃國友會不會藉機擴大自己的話語權,或者會聯手來一起打壓自己折騰外來的人,又不肯默認之前的格局和規則的人?這一點,楊秀峰倒是不會擔心。
“市長,要防備李潤這個人。退下去了,但還在市政協裡,就算只是顧問,影響力不小……”洪峰對南方市的格局理解得更深刻些。
“這些都不要考慮,目前最關鍵的就是找到三個人:一是舉報者,二是看守所裡的知情者,三是田文學的秘書或他們做惡的目擊證人。另外,滕雪的屍體他們是怎麼處置的,一直沒有查出來?”楊秀峰說。
“沒有查出來,估計是田文學的秘書在操控這些,田文學會不會參與也不知道。他秘書之前在縣裡就有很不好的名聲,但田文學卻看到他是那種很講義氣的人,膽大心毒,又肯背事情,才選了他在身邊辦事。是一個很難拿下的人。”
“田文學的弱點在哪裡?”
“市長,這個人平時少有接觸,只是知道他膽大妄爲、狂妄,對領導卻又很有一套。其他的確沒有接觸就不知了。”洪峰說,周葉也表示對這一個人都只是聽人議論過。
“今天就到這裡吧,估計滕丹有可能到房間裡來看的。明天我去折坳鎮看看,和張爲碰一碰頭。洪書記,你再摸一摸看守所那邊的情況,儘量將滕會兩人找到,保護起來免得受害,也便於我們下一步工作。”楊秀峰說,洪峰應了也就離開。周葉沒有走,今天聽到的事情對他觸動太大。田文學是秘書出身,而他現在也在領導身邊,或許老闆不會將他推演成田文學那樣,但從他自己說來,還得跟領導說透這個話的。秘書在領導身邊有很多便利,有時候手裡的權利確實很容易就轉變爲更實惠的東西。
“老闆,”在沒有人時,周葉也會像其他人對領導那樣,稱老闆,使得彼此之間的情感會更加融洽一些的。“市長,”周葉突然換一種口氣,覺得這樣會更鄭重一些,“今天聽來田文學的兇殘惡行,即覺得他自己是一個有着惡魔的本性,兇殘無人性。但從另一個角度看,田文學也是這個大環境裡醞釀而成的,在領導身邊,有很多的便利但卻也更考驗一個人。要不是他一次次得益得利,也不會讓他的那種惡性膨脹到如今這般滅絕人性的。我覺得,每一個在領導身邊的人,都要以此爲借鑑,時時警醒自己時時反思自己。”
聽周葉這樣說,楊秀峰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周葉到他身邊後,除了第一次曾警示過他之後,都不再提及這些。刺殺見周葉能夠藉此事件來自己警示和表示自己,也只是在看着他。今後,在南方市裡,隨着經濟建設的起步,周葉也會因此而變得身份地位都高起來,手中的權勢也會重起來。楊秀峰是從那條路上走過來的,只是以前在錢維揚身邊總是留下一些餘地,而那次給紀委收押一晚,雖說沒有傷及他任何事,可他心中還是有了深深的警示。或許,也是從那一次起,對於自己所有的行爲也都漸漸地劃出一條界線來了吧。
周葉之前是很有抱負也很有正義感的人,但在權力面前,會有怎麼樣的變化,誰都說不清的。能不能地址那種誘惑,能不能在伸手可及的利益面前忍住了,不單是心性問題,也是一種堅韌的忍耐力。他能夠醒悟地將田文學走到今天這一步進行比照,楊秀峰也想聽一聽,對今後不論是周葉,還是楊秀峰自己都說有必要的。如今,陳丹輝是不是就很瞭解田文學揹着他做些什麼嗎?
見領導看着自己,周葉覺得自己要將話說完,對田文學這樣的怎麼看,自己有什麼想法也都得藉機和領導交流交流。“市長,我覺得對田文學走到這一步,他本身是一個主要因素,或許,他目前還自以爲得意,自以爲自己能力強勢力大。其實,就算是在您沒有到南方市來,他這些事情又能夠掩飾多久?做過的罪行,終究會暴露出來大白於天下的,他的結局最終是死路一條。而之前早就田文學這種性格的環境是一個原因,私慾膨脹也是一個主要原因。我覺得,在領導身邊的人更要不斷地反思自己,古人說,每一個人都要‘慎獨’,領導身邊的人就更要注意這一點。今天,給我的體會很深,要不是田文學放縱自己,也不會將葬送了。”
說着這裡,楊秀峰也就覺得周葉是有體會的,對於自己道路的選擇,除了選準自己的路,還要保持住自己的底線和原則,雖說在實際中很難做到,卻也將各個人之間的差異展現出來。
兩人說着,也就換一個話題。
過幾分鐘,聽到門外有敲門聲,很輕也很有規律。楊秀峰估計是滕丹等人過來看看的,也就斜坐在沙發上,似乎就有睡着的意思。周葉這才站起來去開門,見門外果真是滕丹和龍韶華兩人,周葉招呼後,表示領導回來後也就有些醉酒,躺在沙發上小睡,問兩人是不是進去坐坐。滕丹從門口處見到楊秀峰確實是斜躺着,自然不會進房間裡去。
第二天,楊秀峰提出分兩組到鄉鎮去,不肯要縣裡的人跟隨,說是要看看鄉鎮裡真實的一面,對今後經濟建設工作中,農村的經濟工作怎麼做才具有更切實的規劃。滕丹等人就算不願意,可也不會強行拍人跟着,知道楊秀峰這個領導會毫不客氣地直接將耳光打在臉上的,沒的自討沒趣。
田文學經過昨晚的事情,也不肯留在縣裡,經滕丹做了工作之後,也就到市裡去見領導,要將楊秀峰在溪回縣怎麼以權壓人的做派要跟領導們說說。其他的事且不用管,但要讓自己在領導面前認可自己,還要讓今後楊秀峰在市裡有更多的敵手,步步艱辛纔好出一口氣。
到折坳鎮後,楊秀峰先在鎮裡看了看,鎮長也是突然才知道常務副市長是選擇了折坳鎮。迎接時,自然鎮委書記張爲也會露面的,就算張爲在鎮裡給打壓,和停職反省沒有什麼區別,但鎮長卻知道是怎麼進行操作的,縣裡在田文學的主使下對張爲所進行的動作,要是給市裡得知反爲不妙。前一天,楊秀峰在溪回縣裡對田文學所作的打臉行動,在縣邊界的打臉行動,也都在各鄉鎮裡悄然傳開。對這一瘟神一般的領導到縣裡進行調研,自然是從縣裡到下面,人人自危的。將這樣的事情傳開來,讓下面的人得知,那麼,常務副市長下到鄉鎮裡,下面的幹部才知道要怎麼做而少出一些紕漏。
市裡的人會不會爲此而處理了誰,在溪回縣的上下領導說來,認識自然不會一致的,縣裡的人只是要警示鄉鎮的人,要他們自己多小心慎微爲上,免得牽連出一大串來。滕丹等人自然不會將楊秀峰的態度過於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