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眼熟的老大夫揹着藥箱被如風抓着手臂急匆匆的帶進了燕府, 剛進了內室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他就又被滿臉緊張的燕時傾帶到了牀前,而後跟躺在上面屠三嬌大眼對小眼看了個正着。
“姑…”本想繼續喚姑娘,突然想起如今不能如此喊的老大夫臨時改了口:“夫人可還記得老夫?”
“記得呀。”屠三嬌笑眯眯的道:“託您的福我如今才能如此好, 救命之恩不敢忘。”
“不不, 夫人言重了, 小老兒是開門做生意, 拿錢辦事情, 不存在什麼救命恩人之說,畢竟…”老大夫摸了摸鬍子也笑眯眯的道:“比起當人恩人,我對白花花的銀子更喜歡呢。”
說完他示意屠三嬌伸手出來, 照例是搭布把脈,不過片刻他就眉頭一挑, 而後又閉眼靜把了片刻後, 才收回手笑着睜開眼道:“恭喜夫人, 是喜脈,您有孕了。只是觀脈相還不足三月, 平日坐臥行走應當小心,最好是多多臥牀靜養。”
老大夫的一番話說下來,屋中衆人雖然心裡有所準備了,但真的聽見了還是驚喜異常,流水高興的拉着如風差點跳起來, 屠三嬌躺在牀上也是滿臉驚奇又欣喜的盯着自己肚子看, 唯獨燕時傾, 彷彿傻了般待在那裡半天沒動靜。
“主子?…主子?”如風喊了他兩聲燕時傾纔回過神, 愣愣的看了眼屠三嬌而後視線下移到她的肚子上, 隨後轉來眼,接着又突然看向她肚子, 來回幾次後在場的人都蒙圈了,那老大夫靠在一旁樂了一會後開口道:“如今月份還小,自是不會顯懷,等再大些了,即使隔着層肚腹,也能摸着動靜呢。”
“能……能摸到?”燕時傾驚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而後想到什麼似的又突然縮回手,接着動作小心翼翼的親了屠三嬌一下柔聲囑咐道:“嬌嬌,你乖乖等我下,不要亂動,我馬上就回來。”
“流水如風,守好夫人。”又吩咐了一句後,他急吼吼的拉着老大夫就去了書房,而後找來紙筆親自動手,一邊問一邊洋洋灑灑的寫着什麼,可憐的老大夫就這麼被他關了大半天,直說的口乾舌燥,直到日暮西斜時才放人離開,當然,也得了筆不小的銀子。
老大夫走後燕時傾拿着厚厚一疊紙進了臥房,剛進去就聽見裡面流水着急的叫聲:“小夫人…小夫人您別起身,玩什麼跟我說,我給您去拿,您可千萬別亂動,哎呀…小夫人!”
“怎麼了?怎麼了!?”燕時傾一聽急忙走了進去,而後就看見流水正着急的站在牀邊小心的伸着手想攔住屠三嬌,而屠三嬌則是推開她的手臂起身想做什麼的樣子。
“主子!”流水看見他進來就像看見救星一樣:“您可算來了,夫人非要起身,可是大夫都說了要臥牀靜養的。”
“流水……”屠三嬌無奈的扶額開口道:“沒事的,我就是……就是……哎呀,總之我不走遠,小心點就好了,大夫不是說了坐臥行走小心些就好嗎。”屠三嬌開口,同時求救般的看向燕時傾。
燕時傾拿着厚厚的那疊紙走了過來,抽出其中三分之一的厚度遞給了流水,交代她道:“這是夫人平時飲食要注意的忌口。”而後又抽出另外七八張說道:“這是衣服用物。”最後又拿出三四張自己收好後,就揮手讓流水下去好好研究了。
流水兩眼發直的捧着一堆紙出了門,剛走幾步就聽見屋內她家主子又囑咐道:“對了,讓如風他們也都看看,而後將廚房戒嚴,所有進出食材入口東西都必須是最新鮮最好的,不許有一絲差錯!”
“是,主子!”流水被自己注意威嚴的聲音激的一抖,情不自禁大聲的回道,隨後她就小跑着去往下吩咐了。
屋內重新靜了下來,屠三嬌總算鬆了口氣,將身上被子一掀就要下牀,沒想到腳還沒沾地呢,就被人攔住了,燕時傾握住她的腳輕輕將之又放在了牀上,隨後他俯身輕柔的抱起屠三嬌柔聲問道:“嬌嬌想去哪兒?我抱你去,不過只能在屋裡轉轉,現在天晚了,明天日頭好再出去透氣。”
他的語氣跟往常沒有差別,好像很自然一樣,如果忽略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和控制不住總往她小腹看的視線的話。
“傾傾……你在,害怕嗎?”屠三嬌看着他的模樣有些好笑,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道爲什麼,她從一開始有些驚奇之後,現在好像已經完全適應了自己有孕這件事。
“害怕?”燕時傾搖頭道:“沒有,我沒有害怕。”屠三嬌看他的神情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而後假裝若無其事的將手往自己小腹上一放,往前移動,燕時傾就往前看,往後的話她又跟着往後,來回了幾次後燕時傾終於忍不住皺眉開口道:“嬌嬌……別鬧了。”
“哼!”屠三嬌氣呼呼的哼了一聲,本來還沒什麼的,燕時傾這麼一說,她突然就有些生氣了,甚至還有點吃醋,吃自己還未出世的孩子的醋。
“燕時傾!”她直接喊了燕時傾的名字,隨後語氣滿是委屈的道:“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沒有沒有,怎麼會呢,嬌嬌你怎麼會這麼想呢…”燕時傾着急的解釋道,隨後看她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小丫頭,我最疼你了。我是害怕……不過,是怕你。”
“我與老大夫下午時聊了許多。”他將屠三嬌又輕鬆放在牀上蓋好被子,隨後自己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後纔再度開口:“他跟我說女人生子異常危險,無異於在鬼門關裡走一遭,尤其是你現在體質還偏弱,更是艱險。我是擔心,也很害怕。”
“所以,我當時……”燕時傾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而後將雙手捂在屠三嬌的小腹上才又看向她開口道:“我問了老大夫可不可以先不要這個孩子,等你……”沒等燕時傾話說完屠三嬌就開口了。
“燕時傾!!!你怎麼可以這樣!!”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燕時傾喊道,瞬間眼眶就紅了一大圈,眼中淚水搖搖欲墜,神情痛苦委屈又不解,看的燕時傾心頭一疼,立刻就慌了。
“嬌嬌……嬌嬌,你別哭別哭,我沒有不要,都怪我,你快別哭了……”燕時傾有些慌張的給她擦着眼淚,片刻後長嘆了口氣妥協道:“我的小丫頭,小娘子你快別哭了,爲夫心都要痛死了,你先聽我說完。”
“那你說!”屠三嬌揮開他的手,自己一拉衣袖抹去眼淚,神情倔強的盯着燕時傾看,大有你今天不跟我解釋個明白,我就跟你沒完的意思。
“我怕你受不住,你身子太弱,萬一生產時……出了事,我該如何是好?”燕時傾語氣一頓低下了頭,再擡起時眼中有絲水光一閃而過,不過片刻後他又笑了起來。
“不過,如今我不這麼想了。”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屠三嬌的頭,語氣溫柔的道:“我的嬌嬌一定會平平安安的,我們的孩兒也會順利出世,健康長大的。”
“哼,那是當然的。”屠三嬌哼了一聲,總算是破涕爲笑,聽了燕時傾的理由後她心情瞬間好了不少,不過……“你下次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若是我們的孩子聽見了,該多傷心啊。”
“所以我方纔說的時候,不是捂上了麼,聽不見的。”燕時傾信誓旦旦的開口道,屠三嬌這次知道他方纔那個奇怪的動作是爲什麼。
“撲哧……就你會亂說。”屠三嬌沒忍住笑了出來,伸手捏了下燕時傾的臉頰,捏完後自己先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發現燕時傾對自己的動作毫不在意,突然內心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傾傾……”她佯裝不舒服的喊道,果然燕時傾立刻湊了過來滿臉緊張的問道:“怎麼了嬌嬌?有哪兒不舒服嗎?”
“唔……”屠三嬌遲疑了一下,而後指了指梳妝匣開口道:“我想……看粉色絹花。好不好嘛?嗯?”怕燕時傾不同意她還特意撒了次嬌。
“……好。”燕時傾還能說什麼呢,他只得認命去辦。
於是當流水精心準備好晚膳後,一進屋就發現墨法披散,頭上戴絹花的燕時傾在盡力的逗屠三嬌開心,或者說是用盡自己的美色來討屠三嬌歡喜。
“主子……”流水趕緊低下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隨後說道:“小夫人的膳食準備好了,如今要上嗎?”
“嗯,端過來吧。”燕時傾吩咐道,隨後在飯菜到了之後,也不讓屠三嬌下牀,竟然親手喂起了她,屠三嬌幾次抗爭不成,只得乖乖的就着他的手吃了起來,不一會就臊的滿臉通紅,但好歹飯是吃完了。
吃飽喝足之後的洗漱又是問題,屠三嬌堅持要與往常一樣自己去洗,燕時傾堅決不同意,最後還是屠三嬌無奈的妥協,頂着張通紅的臉洗漱完鑽進了被我,她本來以爲會睡不着,沒想到剛一會她就睡的很香的。
燕時傾在一旁盯着她的睡顏看了一會後,俯身輕柔的在她額間印下一吻柔聲道:“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去哪兒。”這是他在書房時下的決定,若是屠三嬌生產時真的出事了,那他絕對無法獨活。
隨意月亮高高掛起,燕府中的人大多都陷入了香甜的夢境,許多人睡着了還是嘴角含笑,至於原因,大概是傍晚時突然得來的豐厚的賞錢。
………………
天色即將破曉時,梅林鎮前方出現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個吊兒郎當的少年,他神色憔悴偏偏嘴裡咬了根草,隨後他擡起頭看着前方若隱若現的“梅林鎮”三個字“呸”的一聲吐掉嘴裡的草,高興的喊道:“老子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