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才生,5月18日上午,你去過茂林鎮羊場村嗎?”沈萌的目光直視着陳才生,面無表地問道。***
“去過,去了!”陳才生有些沒好氣地說,“還不如不去呢,看見王支書死的可叫慘呢!”
沈萌和龍衛對視了一眼,看來事並不出乎他倆的預料,陳才生果然痛快承認了。頓了頓,沈萌繼續問:“當時,你是站在王四根家的閣樓上?”
“是啊!”陳才生回答,“我當時是去給村子裡的王寶林他娘看病去了,就聽見街上有人喊叫,當時也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我就跑出去看熱鬧,那女人可真嚇人啊!我沒地方躲,就隨手跑進王四根家的閣樓了。”
“用手機拍攝了嗎?”沈萌又問。
“我看對面王支書在哪兒用攝像機正拍呢,心裡也是好奇,就也想拍,後來看那女人衝他撲過去了,我嚇得也沒拍成,趕緊跑下去了,等我到了外面,王支書……唉!那叫一個慘啊!”
“你有幾部手機?”沈萌忽然問。
“我……就一個啊!”陳大夫索性從衣兜裡掏出手機來遞給沈萌,“你看看吧,你們到底想問個啥?”
沈萌笑了笑,把那部諾基亞e66手機推到一邊,又從抽屜裡拿出來一部手機,同樣是諾基亞e66,大小新舊程度完全跟面前的那部一樣:“那這一部呢?”
“這是啥?”陳才生愣了一下,很快說,“我不明白啥意思。”
“這是我們的同志從你家裡找到的啊!”沈萌冷笑着說,“只不過,這個不是一部手機,而是一部精心改裝後的高清攝像機,它還可以通過無線連接衛星,送視頻文件和高清晰照片……就算你是個dv愛好者,有什麼必要通過衛星送視頻和照片嗎?你只是一個普通的診所醫生,這種幾乎只有特種人員纔會使用的裝置,其價格昂貴得絕不是你可以承受的。這種設備傳送一段只有幾十秒的視頻文件也需要花費大約500美金,你靠什麼支付?我們查了你的記錄,你經常去市裡的中行兌換美元,你的美金從哪兒來的?”
陳才生這次連禿頂上都冒出汗來。他猛地站起身來,扯着嗓子吼:“你們……你們栽贓陷害!”
“這上面只有你一個人的指紋,我們是通過專業設備從你診所牆壁暗匣裡的保險櫃裡找到的它,你敢不承認?”沈萌也站起身來,目光中流露出凜冽的殺氣,這樣的眼神讓陳才生如遭雷擊般靜止在那裡。
陳才生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努力不去看沈萌那雙眼睛,嘴裡則嘟囔着:“你們……你們證據不足……”
“陳才生,你坐下,坐下!”龍衛笑呵呵地說,“你大概還以爲我們是警察呢吧?”
“你們是……什麼人?”陳才生沒敢坐,疑惑地看着龍衛。
龍衛說:“我們是什麼人……通俗地跟你講吧,我們是那種特別不講道理的人。有時候,我們不太注重什麼證據,我們只相信我們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人和事。所以你說我們栽贓啊、陷害啊、沒有證據啊,這些基本上都是廢話。那些明明做了壞事,因爲證據不足而不能被警察抓法院判的人,到了我們這裡都可以解決掉。還有就是,我們對警察不允許刑訊逼供啊這些規定,基本上不理睬。所以,接下來我們再問你的問題,假如你知道卻不說,恐怕就不是刑訊逼供這四個字這麼文雅了,換個成語,應該叫生不如死……”
“別說了,別說了,我全交代,我全交代!”陳才生崩潰一般跪倒在地上,“我有罪,我有罪!”
“下面,把你該說的全都說出來吧。”龍衛改了笑容,有些惡狠狠地說,“主動說,最好別讓我們問太多問題!
陳才生依舊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交代自己的事:
“我叫陳才生,今年56歲,做了三十五年的醫生,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一直到三年前。四年前,我從鎮衛生所辦了提前退休手續,原本是想回泰安老家的,那裡還有我兩個弟弟,我想葉落歸根,將來這把老骨頭也可以埋進祖墳。可是這時候,那個畜生--我那個兒子找到了我。他原來叫陳鵬,他媽改嫁以後,他出了國,改名叫漢克斯陳。我和他媽離婚以後,他很少跟我聯繫,這次他卻親自來看我了。這小子比我強,在國外也是學醫,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醫學博士,當醫生卻不出診,在z國的一個醫療科研單位做科研。
“對於兒子的突然到來,我十分激動,人老了大概都這樣,希望死了有個後。我那兒子跟我說,讓我別回泰安老家了,就還留在茂林鎮,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在鎮子上開個診所。孩子這麼做了,我還能說什麼呢?我的診所就這麼着開業了。後來,我那兒子就經常回國,每次回來都到茂林來看我,給我買不少的營養品,還給我錢,我這把年紀,有這麼個孝順的兒子,能不高興嗎?
“後來有一次……大約是診所開業一年的時候,這小子又找我來了。他跟我說,他現在在國外的實驗室裡研究一種新藥,這藥是治流行感冒的,他給我帶了一些,讓我在診所裡給人看病的時候就用這種藥。我雖然只是個鎮子裡的醫生,可是這藥方面的東西,我也懂,成藥不經過國家審批是不能用於臨牀的啊。我沒答應他,他就跪在我面前哭,說他現在已經山窮水盡了,自己的全部積蓄都用來開這種藥了,這個藥要是成功了,就成了治療流行感冒的特效藥,就等於創造了歷史,讓全人類告別流感,他就可以獲獎,獲得專利,就可以大財。要是失敗了,他就徹底完了,不光工作保不住,還傾家蕩產了。你說,我一個當父親的,這麼多年虧欠了兒子那麼多,現在他來求我了,又是這樣的事,我能不答應嗎?正好那時候茂林鎮鬧流感,每天來診所打針輸液的特別多。我就冒險試用了一次他給我的藥,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藥效特別快,比我這麼些年用過的任何藥效果都好。
“我看這藥效果好,又沒有什麼副作用,就徹底放心了,那段時間只要有得了流感的病人到我這裡來,我都給他們用這個藥。我兒子也經常回國來我這裡,每次都問藥的使用況,還認真地查我的病例記錄--我這人剛畢業的時候就養成了個好習慣,所有經我診治的病人,我全都有病例記錄,姓名啊,住址啊,症狀啊,用藥啊我全都有記錄。我只當這小子是來看自己新藥的臨牀效果,搞科研嘛,這事是免不了的,就沒怎麼在意。
“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兒子又來了,這次他給我買了一部手機,又給我帶來了你們現的這個東西。他跟我說,這個鎮子和周圍的農村很快就會出現一些瘋子。他讓我用那個東西把瘋子的表現拍攝下來,還教我用那個東西把拍攝下來的資料傳給他,同時叮囑我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當時很納悶,就問他怎麼知道會有瘋子出現?他沒跟我說,就說會提前給我打電話,告訴我瘋子出現在哪個村,然後叫我就去拍。
“我拍第一個瘋子的時候,就被嚇住了。我兒子再找我的時候,我就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次他沒瞞我,告訴了我全部事實:他所在的單位其實不是什麼醫療科研機構,而是z國的特種武器研究所。他們研究的東西是一種叫做超級戰士的怪物。他說,那些瘋子都是試驗品,是用來試驗他們的藥物效果的。我當時就嚇傻了,這不是拿大活人做實驗嗎?我堅決不再做了,這時候,這個畜生才露出本來面目!
“我是他親爹啊,他卻把我抓進深山裡的那個研究基地往死裡折磨我,他給我注射的那個藥,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會讓我渾身奇癢難忍,就跟一萬個螞蟻爬進血管裡似的,我受不了折磨,他就給我注射毒品。我染上了毒癮,再也擺脫不了了。他還跟我說,我三年前用來給病人治療流感的那個藥,根本不是什麼流感特效藥,而是他搞的那個科研,是精神控制類藥物和特殊生化藥物的載體劑。只要病人身體裡有了那藥,經過幾年的化學反應,體內就會產生變化,纔可以接受他們的那個把人變成怪物的藥。這些人全都有個共同的特徵,就是走路的時候會習慣性地略微歪着腦袋,外人不在意,可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就把這樣的人抓進基地注射那個怪藥……那畜生跟我說,我現在也是他的同謀,想後悔也晚了,我要是不按他的要求做,他就會也給我注射那個藥--你沒注意我走路的時候也習慣歪着個頭嗎?這畜生早就趁我不注意給我下過藥了。他折磨我,軟硬兼施,又跪下來求我,說要是這次行動失敗了,他和他媽還有在z國的老婆孩子就全都得死。
“我害怕,又因爲染上了毒癮,不得不依賴他,就只能按他說的辦了。每次他抓完了人放回去以後,都會告訴我那人的地址,我就提前找理由去那裡拍攝,再把資料傳給他。我是個罪人,我對不起人民,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
陳才生跪着把事講完,淚流滿面。龍衛讓他起來,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去,又給他倒了一杯水,陳才生猛喝了幾口,絕望地看着龍衛和沈萌。
“陳才生,你記不記得,當時用過那個藥的村民有多少人?”沈萌皺着眉頭問。
陳才生想了想,說:“最少有一百多人。我那裡有病例記錄,凡是用過那藥的,我都在名字下面點了個圓點兒,畢竟那畜生跟我說是新藥,我也得有個防備。”
龍衛和沈萌對視了一眼,震驚了:一個擁有三十多個自然村,幾萬人的鎮子,散落着一些走路略微歪着頭的人,的確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些人總是在進山採藥的人裡面找出有這個特徵的人,再拿他們做實驗,這就是他們會有選擇性地抓人的原因了!
“你說,你被兒子抓進過那個基地是嗎?你兒子是那個基地的頭目嗎?那個基地在什麼地方?”沈萌繼續問。
“他不是頭目!”陳才生說,“他那個地方有一個頭目,我聽那畜生管他叫加林醫生,是個白人--他哪是什麼醫生啊,而是個瘟神!我當時是被他們蒙着眼睛抓進去的,又蒙着眼睛放回來,那基地具體在哪兒我不清楚。但是,應該離自然保護區不遠。”
“爲什麼?”沈萌問。
陳才生說:“我被蒙着眼睛,但是能聽到聲音,我來去的時候都能聽見熊猴的叫聲從不遠處傳過來,這種動物是那個自然保護區獨有的東西,國家一級保護的,叫的時候聲音像狗叫又有點兒沙啞,挺好辨認的。”
“那基地有多少人?”沈萌問。
陳才生想了想,說:“有多少人我真的不清楚,我看見的有我那畜生兒子和那個領頭的加林醫生,還有三四個穿着和他們一樣衣服的,除此之外還看見五六個荷槍實彈的人,那些人最兇了,黑人白人和咱們亞洲人都有。不過我不敢肯定看見的是全部的。”
“你還記得基地裡的環境嗎?”龍衛問。
陳才生說:“這個我不太清楚,我一直被他們押在一個單獨的空間裡,不過那裡肯定是地下,光線特別暗,除了燈,沒見到有陽光,好像是個地下山洞似的……空間挺大的,肯定不止一個房間。”
況似乎清晰了許多,根據陳才生的交代,這個秘密的研究基地應該是一個位於自然保護區附近的地下山洞,難怪連我們的偵察直升機也現不了它。
“陳才生。”龍衛起身,看着瑟瑟抖的陳才生說,“假如你說的是事實,鑑於你是被欺騙後又被迫犯罪的,之後又能如實交代問題,我想當地政府會給你一個合理的懲罰。你剩下的事歸警方處理,你可以出去了。”
龍衛按動桌子上的按鈕,不大一會兒,兩名警察走進來,將陳才生帶走了。
“同志!”臨出門的那一刻,陳才生忽然站住,扭過頭來,淚流滿面地衝龍衛說,“能不能答應我個請求,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話,別殺我兒子。只要他肯認罪,就……就饒了他吧。他變成這樣,我有責任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龍衛點點頭,“我們儘量。”
陳才生一走,沈萌“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龍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沈萌笑道:“大隊長,你剛開始對陳才生說的那段話,我覺得跟電視裡看到的國民黨特務審問犯人似的,不陰不陽的,挺恐怖。”
“哪段兒啊?”
“生不如死那段兒。”
龍衛也笑:“所以說啊,語是沒有階級的,關鍵在於對象。同樣的話,我代表人民審問罪犯跟國民黨反動派審問羣衆,就完全是兩碼事。沈萌,這次你立功了!”
沈萌笑着說:“我這都是跟大隊長學的,是您教育得好。”
“我有教過你拍馬屁嗎?”龍衛起身,“作戰方案要改,開會!”
作戰會議重新召開,龍衛先讓沈萌將審問陳才生的經過向她的作戰小組做了通報。原本籠統的任務範圍現在有了具體的目標,大家都十分興奮。
“現在這道題有了幾個公式,簡化了不少。”龍衛指着電子地圖說,“我們第一步的搜索目標,就確定在緊鄰自然保護區周邊地帶的、可能存在的一個地下山洞。從陳才生交代來看,這個地下基地裡有燈光,用蓄電池的可能性不大,因爲進出山並不那麼方便,敵人爲了隱蔽也不大可能使用噪音較大的電裝置。關於電力的來源,我們已經請當地的相關部門查過了,自然保護區內有一條地下電纜經過,平時電損不小,由於地形複雜,電力部門一直沒有辦法清查漏電況,現在看來,很可能被這個基地偷接了電源。我們就從這裡入手。”
“由於這條電纜承擔着爲自然保護區另一端的某重工業設施供電的職能,埋設通電以來,從未停止過供電。爲了這次行動,我們不得不損失點錢了--任務開始後,當你們到達指定位置時,我們電力部門會暫停這條電纜線。這段電纜線穿過自然保護區,又穿出來,之後再進入保護區,這裡有大約30公里的一段長度,這段長度是敵人最有可能偷接電源的位置。因爲在自然保護區範圍內,我們的有關部門爲了觀察動物,設置了許多隱蔽的攝像頭,這些攝像頭一直正常工作,敵人不太可能進入保護區內偷電。”
“敵人的這個基地是要做科研的,除了照明用電,其他許多設備也一定需要用電,剛纔也說過,這條電纜從未斷過電,所以,斷電後敵人很有可能會出來查看他們偷接的部分是否有故障。你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及時找到出來查線的敵人,秘密跟蹤他,到達地下基地所在地,再展開行動。”
龍衛說完,看着小組成員:“你們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沒有!”女兵們齊聲說。
“嗯。那我宣佈這次任務的相關內容,本次任務代號除魔,我爲指揮員,代號仍爲狼王,負責總體調度指揮。沈萌同志擔任小組長,代號女媧。方小燕、王婷、羅宇飛、楊丹、方娜的代號依次爲燕子、山雀、黃鸝、鷂鷹、蜂鳥。現在開始覈對時間,檢查武器裝備。沒有問題的話,十分鐘後出!”
女兵們開始仔細檢查自己的武器裝備,龍衛又將沈萌叫到旁邊,仔細地叮囑:“沈萌,找到敵人的基地位置所在地後,馬上把位置給指揮部,我會請武警部隊縮小包圍圈,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注意觀察,想辦法先搞清楚裡面的構造和人員數量、武器裝備等況--第一次單獨執行任務,你作爲現場指揮員,千萬要沉住氣,所有人都盯着你呢!”
“是,大隊長,你放心吧!”沈萌調整着自己的背囊揹帶,又開始依次檢查武器裝備。
“一定要注意保證你和隊員的安全,安全最重要,明白了嗎?”龍衛又說。
沈萌笑了起來:“大隊長,我現在看您,跟集訓的時候看您,都不敢相信是同一個人。現在的您啊,越來越像咱政委了。”
龍衛心中一動,又想起葛豔豔來,趕緊讓自己冷靜一下,有些尷尬地笑道:“我跟政委在性別上差距還是很大的……”
女兵們一起笑了起來。龍衛也笑了,他需要這些姑娘們輕鬆一些。
十分鐘後,六名女兵全部準備完畢,沿着武警部隊拉開的警戒線邊緣,悄悄進入深山中,很快離開人們的視線。
龍衛站在指揮部的電子屏幕前看着六個閃着光的亮點分成兩個小組,交替着前行,逐漸遠去,就像一個焦急的家長站在考場外等待着應考的孩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