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異常

行駛了三天,船停在一片相對平靜的海域。

正值午後,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刻段。不過剛開了一小會兒的窗,船艙裡便充滿了濃濃的海潮味。克萊茵藍睡了一小會兒便醒了,雖沒多大精神,但也沒有再次午睡的慾望。她坐在牀上,抱着被子閉目緩神了會兒,然後便下牀,披上了斗篷,去了船頭甲板。

她剛到艙門口,就聽到了嘻嘻哈哈的聲音,混雜着胖太那嬌氣的聲線。克萊茵藍駐足,戴上了兜帽。

甲板上,胖太說着各種聽來的趣聞,船員們即使經常跑船也沒聽過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三份的驚訝七分的好奇。忍不住讓胖太講下去。

克萊茵藍鬆緩了眉目,不在駐足踏出艙門。她沒有去甲板,而是往左拐道去了船尾

而她剛到船尾,便看到了那站着的人影,彷彿預知她來,那人轉過身,淡金色的髮絲隨之擺起,在微弱的海風中稍稍蕩起了小小的弧度。

“主上?”

勾玉低聲道了句,而後往旁邊退了幾步,克萊茵藍正好上前,與他並肩。

“你在這裡站了多久了?”

克萊茵藍靠着欄杆,望着那遠去的小島。解開兜帽,長髮一下子便傾瀉下來,額頭的一縷頭髮滑到的了眼前,她食指一勾,勾在耳後。但沒一會兒,它又滑了過來。克萊茵藍嘆了口氣,索性不理它了。

“約莫一個小時……勾玉也不記得了。”

勾玉淡淡答道,從懷裡掏出一根紅色的髮帶遞給她。克萊茵藍沒有接,而是側過身。

“幫我紮起來吧,你的手一向很巧。”

勾玉頓了頓,將帶子抿在脣間,而後上前幾步,一把撩起克萊茵藍的黑髮,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手指在髮絲中穿梭,觸摸着柔軟細滑的彷彿是絲綢般的頭髮,勾玉心神有些不定。

一直在梳理着頭髮,喜歡那在手指尖滑過的絲質感,竟有些不捨了。但……晃晃神,他將頭髮分了三束,盤了個麻花,髮尾便用那根帶子紮好。麻花扎得有些鬆,他怕一緊就會弄疼她。

“好了。”

勾玉退下。

克萊茵藍摸摸頭髮,垂下了眼眸。

兩個人靜靜地呆在船尾的甲板上,彼此之間並無話語。更多的時候,兩人之間只有政治上的話題,私人話題早已慢慢消失。

但就像“絕不把工作帶回家”一樣,克萊茵藍也不想在悠閒休息的時候討論政事。

“勾玉,你到這裡有多少時間了?”

克萊茵藍側頭看着他,雙手交叉。

“……不記得了,百年應是有了。”

勾玉垂眸回答。

來到伊蘭百年是一定有了,但要精確到幾月幾日幾時幾分,那就一片模糊了。勾玉不知道主上問他這個是爲了什麼,但想必是有什麼原因吧。

“百年啦……”

克萊茵藍唏噓道。

“我突然想到……我若是將有一日回到我的世界……滄海桑田,不知又是怎樣一副光景。”

一想有些憂傷。

“在慶東國的四百多年,加上這裡的一百多年……”

等回到了家,

還有家嗎?

胖太下午釣了不少海魚,晚餐便是以海魚爲主的料理。

天色漸暗,海面上開始起霧了。看不清前方路途,商船隻好停下來,等霧散去後再起航。

“這個季節不該起霧啊……”

船長嘀咕着,他鬆開了舵輪,揉了揉眼睛。他去甲板望了望,一片朦朧,天上的月亮都看不見。

海上大規模起霧基本上是在春夏見盛行,此時的霧濃度大,持續時間長。但是現在,早已過了夏季,已至初秋,不應該還有這種類型的濃霧啊。

“那怎麼辦?看樣子到了明日也不會散啊。”

副船長心焦地抓着頭髮。若是平常也就罷了,可是現在船上還有那位大人在啊,如果耽誤了那位大人的行程,那可就糟糕了。

“不如,我去通知下勾玉大人?告知下現在的情況?”

船長沒有辦法,想想也只能這樣了。於是點頭同意了。

晚餐,克萊茵藍只吃了一點點。她盤中剩下的魚全被胖太給夾走了。胖太倒是很喜歡吃魚,也難怪靜得下心來釣魚,雖然大部分的魚還是用船上的漁網給網的。但也毫不影響它的滿意。

勾玉在她耳邊低吟了幾句,克萊茵藍若有所思。

“如此……便等到明日在看情況,若是霧散了,即刻啓程。”

“勾玉明白了。”

克萊茵藍見勾玉離開後,也起了身。隨後她離開艙房,去了甲板,親自去看看目前的情況。

霧很濃,雖然艙門兩旁都點了燈,但即使這樣,她也看不清自己的手掌,只餘下朦朧的一團。

“怎會有如此大的霧?”

克萊茵藍望了望四周,沒有什麼異常,只好回了艙房。剛準備脫下斗篷,手一摸,便碰觸到一片濡溼。

船員們和胖太的雜聲不斷傳來,過了一會兒,聲音小了些,少了些。再過一會兒,便沒了。

除了幾個守夜的船員外,其餘的都去休息了。

這種天氣,應該不會碰上海賊。何況商船的停靠點,離北方大陸還有很長呢。

克萊茵藍脫下了已經沾溼的斗篷,鑽進了被窩裡。頂上的燈火搖搖晃晃,漸漸模糊,眼皮變得沉重不堪……

“主上!主上!”

克萊茵藍感覺有誰在叫她,稍微清醒了一點後反應過來,這個世界叫她主上的只有勾玉。眼皮慢慢撐開,視線中出現了勾玉的臉,他滑下的頭髮搔的她臉龐發癢。

他的神情看起來很嚴肅,眉宇間彷彿有化不開的陰影。

“怎麼了,勾玉?”

索性克萊茵藍沒有起牀氣,不然在睡夢中被突然叫醒指不定會怎麼樣。自從成爲王后,她永遠都是一覺自然醒的。

她撐起身子,被子滑了下來,眼神看向勾玉。

“……您先穿好衣服。”

勾玉輕咳了兩聲,轉過了臉。

克萊茵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有何不雅?她伸手接過勾玉遞來的外袍套上。

“現在可以說了?”

勾玉舒了口氣,而後言語之間,又有着謹慎。

“有異常。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克萊茵藍皺眉。

船上安安靜靜的,如果忽略克萊茵藍的腳步聲的話。

守夜的船員已經集中在甲板,因爲船長和副船長也在,所以不敢竊竊私語。看到克萊茵藍和勾玉,船長彷彿鬆下了一口氣。

“太好了,您來了。”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雖然是聲音很細小,但是卻越來越大了。”

點燈一點用都沒有,霧那麼大,依然什麼也看不到。不過仔細聽,那細碎的睡的波動聲,仿若真的傳入了耳中。

克萊茵藍眯起了眼,視線緊緊地盯着前方。

“該怎麼辦呢?會不會是海盜?”

船員中有人悄悄說道,被船長瞪了一眼便閉嘴低頭不說話了。但他的心裡也不免擔憂。

雖說這種天氣很少有海盜作案,但是並不代表沒有。某種意義上來說,說不定還是絕佳的時機。

可是這裡離巴爾巴德的海域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距離,按理說應該不會有海盜出沒纔是。

“讓大家大起精神來,嚴陣以待。不管前方是什麼東西,都好好地看着!”

勾玉吩咐道。

“是!”

無論是船員還是船長都挺直了脖頸。

副船長的額頭上都起了汗,只好掏出手巾擦了擦。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那個聲音好像越來越近了?”

那個剛剛說話的船員此時又出聲了。

“好像是。已經明顯能聽到水聲了。”

克萊茵藍凝眉,幾步上前,腹部都靠着欄杆了。在聲音越來越近之下,她彷彿能看到眼前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在慢慢接近着他們。

“有沒有小船?”

“有的,不過有點小。知識偶爾用來捕魚的。”

克萊茵藍讓船長馬上去準備一艘小船,船長把這件事交給了一個船員,就是那個剛剛說話的船員。

“你打算過去?”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可是……太危險了。是個什麼東西還不知道呢!”

克萊茵藍看着船長,一語不發。

船長這時候纔想起來,眼前的這位望着可是攻略了魔宮的王者啊。不免爲自己的擔憂感到無奈。

“無妨,勾玉必然會護得主上安全。”

勾玉淡漠而道。

“我…我也去!”

船員中有人舉起手來,雖然臉上還是明顯的惶恐,但是卻繃緊着身子在抑制自己的恐懼。

隨後,又有不少人舉起手來。

“胡鬧!”

船長大聲呵斥。不過是一羣跑船的,就這麼咋咋呼呼地跟去,這不是給陛下添亂嗎!

“船長說得對。你們過去不是添亂嗎?!”

被副船長的話一嚇,舉起的手慢慢落了下來。

他嘆息。

還是一羣年輕人啊。

克萊茵藍看着他們,心中感到欣慰。伊蘭子民,可謂沒有貪生怕死之輩!

“莫慌,我與勾玉祭司前去一探究竟。若是有情況,便馬上開船離開!”

“可是……”

“若是真有異常情況發生,還是船上大家的性命要緊。”

“請陛下帶在下一同前去,否則實在不安。”

副船長提議道。危險的事情,若是隻能有陛下和勾玉大人來解決,那也太窩囊了!雖然眼前的少女是伊蘭的女王,可到底是十九歲的少女。

“也好。”

勾玉回答。

小船放下來了,克萊茵藍和勾玉直接從旁邊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入小船中。副船長一看,額上又冒汗了。眼一閉,直接學着他們的動作跳了下去,小船一陣晃動,他差點掉入海里。幸虧勾玉及時穩住。

勾玉和副船長划着船槳向前方前進。

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濃霧中,船長的眉目間充滿了擔憂。隨後他吩咐大家各就各位。

“陛下如此關心我們,我們更要守衛這艘船!所以現在開始,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隨時準備好應急!”

“是!船長!”

“啊呀,好吵啊……”

胖太揉着眼睛,來到甲板。發現大家似乎警戒着,表情好嚴肅。

“咦?發生什麼事了嗎?對了,有看到伊蘭老大嗎?我找不到她人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