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蘿伊有時候覺得這個國家對足球有着一種奇怪的非理性的狂熱。原因之一就是無論現役英格蘭國家隊的球員是什麼水平、主帥是什麼水平,媒體和球迷都會在世界盃或者歐洲盃之前對他們滿懷期待——甚至認爲他們應該把目標鎖定在冠軍。那在過去幾十年中簡直就是個笑話。但是,今年,可能真的會不太一樣。她看了一眼正往這邊走過來的漂亮男人,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當然,冠軍?或是還是遙遠。克蘿伊覺得自己很難說服自己山姆-阿勒代斯會成爲幫助英格蘭拿到世界盃的主帥。
派崔克跟克蘿伊簡單打了個招呼,有點心不在焉。
克蘿伊觀察着他,思索着他是一向如此還是因爲什麼事情。她想了想,今天的確有條關於他的新聞,那就是他在薩里的另外一幢豪宅被曝光了。不少媒體跟進報道,推測他會在夏天結束以後回到英格蘭,但未必會繼續爲QPR效力。
幾乎沒有閒聊,採訪直接開始了。採訪的時間不長,內容大同小異,剪切以後,播放出來的也就幾分鐘。
派崔克全程沒有怎麼笑。他感謝了一下克蘿伊和其他天空體育的工作人員,準備返回訓練場。
製作人這纔想起什麼,告訴克蘿伊還有幾個問題沒問。克蘿伊叫住了派崔克。
派崔克眉間閃過一絲厭煩,但他還是回來禮貌地回答完了最後幾個問題。
“巴塞羅那很好,我現在沒有辦法談論未來的事情。我當然希望能在國家德比上進球,那感覺一定不錯。至於英格蘭可能在世界盃的淘汰賽中碰到阿根廷……”他勉強露出一點笑意,“我想我們還是先想好怎麼打好小組賽,目標當然是小組第一齣線。”
非常官方的回答。克蘿伊想。
派崔克說完,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製作人沖剋蘿伊搖了搖頭,克蘿伊於是說:“沒有問題了。謝謝你,派崔克。”
漂亮男人點了下頭,準備轉身。
克蘿伊在他身後“嘿”了一聲。
派崔克疑惑地再次轉回了頭。
克蘿伊瞟了一眼幾個同事,壓低聲音問道:“我想《太陽報》上的八卦都是假的對吧?”
派崔克的表情變了,異常嚴肅和警戒,他注視着克蘿伊的眼睛,“爲什麼這麼問?”
克蘿伊聳了聳肩,“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克里斯汀不會拿自己的職業生涯開玩笑,她是一個有天賦的教練……我是說,如果你們在一起了,對她並不是一件好事,你也很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派崔克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克蘿伊的,他可能什麼都沒說,直接往訓練場跑了。
隊友們正在熱身,而談論的話題是世界盃小組賽裡的對手。小組抽籤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但這種討論只是變得更加頻繁。
去年十二月初,他和緹娜一起坐在沙發上看抽籤的時候,緹娜滔滔不絕地點評着英格蘭的對手:“這組裡荷蘭看似是最強的對手,但這幾年隨着荷蘭青訓的衰落,其實國家隊現在並不算是很有實力,但你要直接面對蒂莫西(門薩)了,我倒是很有興趣看一下……我比較擔心的是厄瓜多爾,這支球隊是南美風格的散漫踢法,一定不要讓他們踢瘋了。至於沙特阿拉伯,我不是很瞭解,不過亞洲足球整體走下坡路……”
這一這次國家隊比賽周,英格蘭的兩個友誼賽對手哥倫比亞和比利時,就是根據這一分組來挑選的假想敵。
幾秒之後,派崔克把注意力放回到隊友的談話中。現在談話已經轉向了女人,他聽到迪利-阿里又在吹噓自己最近的風流軼事了。
英格蘭的首場友誼賽是在溫布利對陣哥倫比亞,英格蘭與哥倫比亞2:2打平,派崔克上了半場。而接下來他們將馬上飛往布魯塞爾對陣比利時。
派崔克坐上飛機的時候,給她發了條短信:
【緹娜,我們去布魯塞爾了。希望那裡天氣比這邊好一點。x】
他很快收到了回覆。
【祝你好運,怪獸。其實我覺得足總選擇比利時來模擬打荷蘭挺蠢的,這兩支球隊哪有相似點呢。】
派崔克看了一下手機屏幕,沒有回。他關機了。
飛機呼嘯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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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在整個國際比賽周都很焦慮。他很清楚自己在焦慮什麼,但是他的助手胡安並不知道。
胡安猜測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爲在歐冠抽籤中抽到巴塞羅那,二是因爲在聯賽中壓力依然很大。
胡安回想了一下,埃弗頓最近用兩連勝走出了此前三連平的陰霾,但目前在積分榜上依然只領先QPR和曼聯三分。雖然手握一場補賽,但這並不讓人放心,因爲那場補賽是客場面對阿森納。
聯賽還有最後七輪,埃弗頓還有八場聯賽要打,這期間還有對陣巴薩的兩回合惡戰。
噢,巴薩。
胡安琢摸着,感謝上帝那個從QPR出走的天才沒有資格參賽,蘇亞雷斯也沒有傷愈復出,所以埃弗頓也許很有機會。胡安還沒有跟尼古拉斯討論太多那場比賽的內容。他再次望向主帥。尼克臉上的陰沉褪去了一些,又或者只是隱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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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比賽周結束,QPR這邊又碰到了壞消息。
格倫-米契爾獲得了國家隊的徵召,這本是好事。但約克郡男孩兒在對陣比利時的比賽中大腿肌肉受傷了。這是格倫近期內的第二次受傷。他在返回俱樂部之後,進行了徹查,根據掃描,將會缺陣三週。這名後防主力如果以最快速度恢復應該能趕上四月底對陣曼城的關鍵戰,但將會缺席此前對陣切爾西、西漢姆、維拉和利物浦的比賽。
如果只是這一個受傷,陸靈不會覺得那麼頭疼。
但蒂莫西-福蘇-門薩也在荷蘭國家隊的友誼賽中受傷了。他是腳踝受傷,將會缺陣半個月,這樣本來陸靈想要讓門薩搭檔馬里奧的計劃也泡湯了。
這意味着久疏戰陣的隊長內德姆將會在後面的三場比賽成爲主力。
讓陸靈啼笑皆非的是,荷蘭主教練丹尼-布林德還專門給她打了電話,請求她不要讓門薩倉促復出。陸靈當然能理解他的想法。門薩已經在荷蘭國家隊成爲鐵打主力,現在離世界盃還有兩個多月,國家隊的主教練也進入了神經的高度敏感期。她許諾,在門薩身體完全恢復之前不會讓他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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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超聯賽第32輪到來了。
當QPR的球員走上新女王公園的草皮時,他們已經得知了此前比賽的結果。這場比賽前,本輪已經結束了八場較量,埃弗頓、阿森納和利物浦在昨天悉數取勝,而就在剛剛結束的曼徹斯特德比中,曼聯1:0擊敗了曼城,紅魔暫時超過了QPR升到了積分榜的第二位。
這樣一來,如果這場QPR無法拿下切爾西,就無法奪回第二的位置。而落後榜首埃弗頓的分差,也會擴大。
由於兩個意外的傷病,陸靈派上了內德姆-奧諾哈搭檔馬里奧-費爾南德斯,作爲本場的中衛組合。好消息是久巴沒有參加國家隊的比賽,留在俱樂部做恢復,現在已經從之前的受傷中痊癒了。
同時,剛從烏拉圭隊返回的萊昂-費雷拉也坐在板凳上,他的時差還沒倒過來,而且他在國家隊的比賽中非常拼命。儘管是友誼賽,但由於路易斯-蘇亞雷斯的受傷,萊昂已經成爲烏拉圭的主力中鋒,他可不打算輕易讓出這個位置。
比賽開局出乎意料地順利。
首發的喬伊-弗里曼今天的表現非常神勇,這位英籍牙買加裔的新星在場上賣力地進行突破和跑動,並且在第5分鐘完成了左路連過兩人的好戲,之後他爲久巴送出一記半高球。
俄羅斯中鋒把球撞進了大門。
全場沸騰了。
陸靈在場邊也攥了一下拳。
上半時QPR保持了1:0的領先。
但下半時一上來,孔蒂進行了變陣,直接進行了兩個調整。巴舒亞伊和摩西出場。這兩個調整的目的,正是針對內德姆愈發笨拙的腳步和下滑的彈跳能力。
下半時開場僅僅十分鐘,比分就被逆轉。巴舒亞伊和阿扎爾各進一球。
切爾西客場2:1領先QPR。
陸靈馬上做出了換人調整,下雅各布,上萊昂。
並且對喻子翔和約翰-奧康納大聲呼喊,要求他們走肋部和萊昂配合。
切爾西轉成五後衛的防守模式。
孔蒂是個在防守端絕對嚴謹的主帥,QPR的進攻一開始看上去無法滲透,所有人員堆在中路。
但這是陸靈的對策之一。她在第75分鐘高喊約翰的名字,讓他開始走外線。
切爾西的防守目前專注於中路的人員堆積,這樣外線空間有所放鬆了。
約翰-奧康納是QPR陣中傳中最出色的球員,他的弧線球完美地找到了久巴的頭頂。
但庫爾圖瓦神奇的撲救將這次頭球攻門拒之門外。
不過馬上,神出鬼沒的萊昂撲向第二落點,一腳飛鏟把球打入網底。
在全場的歡呼聲中,萊昂衝向皮球,把球快速抱出來,往中圈跑。
一場平局對QPR還不夠。
但直到哨響的那一刻,新女王公園都沒能等到第三個進球。
三連平。
陸靈看着腳下的草皮,那一根根的綠草似乎搖動起來,然後被連根拔起,帶動下面的泥土,她的腳下出現了巨大的開裂,她似乎在往下面不停墜落。
這可能只是半秒的幻覺。陸靈很快擡起頭走向了切爾西的主帥。孔蒂的心情不會比她好,他們會比她更需要一場勝利。
與意大利人錯開後,她照例走到場邊,鼓掌向球迷致意,感謝他們的支持。新女王公園球場的球迷們依然回以掌聲,她能聽到一些激勵的話語。
但無論如何,QPR在英超積分榜上掉到了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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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在各項盃賽都已經出局,哈靈頓迎來了一週的平靜訓練。
在此期間,英超進行了兩場週中補賽,埃弗頓客場1:0擊敗了阿森納,取得了四連勝,而利物浦和曼城打成1:1。
積分榜上,埃弗頓領先第二名曼聯的分差達到6分,而領先QPR的分差達到了8分。
聯賽還剩六輪,QPR曾經那麼接近的冠軍夢想,在這個天氣開始轉暖的時節,逐漸離他們遠去了。
陸靈和提姆站在訓練場裡,不停發出着指示。他們兩個人腦子裡都在想同一個問題。
現在球隊要面對的最現實的問題,已經從爭冠變成了保住前四。
利物浦離他們只有1分,而曼城儘管最近戰績不佳,但在少賽一場的情況下只落後他們3分。在這個四月,QPR將會直接與這兩隊交鋒。如果QPR再任由現在的狀態延續,那麼他們也許會在兩三輪後掉到前四之外。
《太陽報》當時看似噱頭的預測,一下子變成了現實中可能發生的情況。
週五早上,陸靈發燒了。她都已經上了車,還是從車裡下來了,她很清楚她就算去了哈靈頓,效率也不會高。她需要休息,需要在24小時之內好起來。
她於是給提姆打了電話,助教會去帶訓練課以及參加新聞發佈會。明天打西漢姆,對手非常難纏,因此之前陸靈已經和提姆研究了一些對策。
她回到牀上,昏昏沉沉。腦子裡依舊在回放着西漢姆最近的比賽畫面。這個東倫敦的球隊整體運動素質很不錯,還有一個技術精湛的組織者帕耶,她必然要限制他……
她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沒有。但她的思緒肯定是飄忽了。
她上一次發燒還是在曼徹斯特。她和那個人在酒店裡度過了很甜蜜的幾天,還有錄製Match of the Day。節目最後,她說了什麼?
“噢,我知道大家都希望是真的,因爲或許對於女性教練來說這樣的新聞纔算正常。但恐怕要讓你們失望,我絕對不會跟自己的球員約會。我已經佔了很多第一,不想再成爲第一個跟自己的球員約會的主教練。”
那時她怎麼會那麼篤定呢?
還有什麼?
對了,尼克。
已經過去很久了,她能清晰回憶起來的,只有身體的滾燙。
她終於沉沉睡去。
在夢中,她身體下面的牀也開始裂開,她的房子在崩塌,連同對面的那座別墅。裂口最終連成一片,她又墜落進去。像是無底的深淵。但她看到了亮光,那是加泰羅尼亞午後溫煦的陽光,巴塞羅那的聖家堂尖利地伸向天空,似乎在發出一些悲愴的鳴叫。諾坎普在陽光中閃閃發光,她似乎還能聽到遠遠的海浪聲。
眼前的畫面在重組,她突然發覺這裡其實是法國的尚蒂利,她醉醺醺地走過街道,身邊始終有個身影。她想張開嘴,但男孩兒用嘴堵住了她的嘴。他們熱吻,天旋地轉。
愛麗絲的聲音突然在空中響起,說了什麼,她聽不真切。又好像是尼克的聲音,提姆的聲音,內特的聲音,甚至她父親和母親的聲音。
《太陽報》記者大衛-金的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感到厭惡,但轉頭時又看到了Queens Park Romance的推特賬戶,Followers的數字從0變到幾十萬,然後上百萬,然後繼續飛快地跳動增加,最後超過了十億,還在增加……
那一個個跳動的數字,變成一個個的人臉,冷酷地看着她。
她驚醒。枕頭已經溼透了。她看了看外面,天已經全黑了。
她坐起來,一把抓過手機。上面有提姆的兩個電話和短信,沒有其他的。
或許是最近太忙了,她直到這一刻才猛地想起派特已經很久沒有聯繫過她了。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安娜忽然打電話給她問她要不要去看看佐伊,她說沒有時間,於是只是FaceTime了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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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陣西漢姆的比賽是一場惡戰。
QPR兩度領先,但兩度被頑強的鐵錘幫扳平。完成兩個進球的萊昂-費雷拉,看上去也有些受挫。
新女王公園已經進入極度焦躁近乎崩潰的情緒中,球迷們看着主教練在場邊走來走去,甚至蹲在場邊,像她的前任貝爾薩一樣。
她可能完全忘記了還有攝像機,球迷們想。
直到第89分鐘,QPR的壞運氣似乎終於終結了。
喻子翔的傳中,伊恩-帕克頭球衝頂把球頂進網底!
所有人如釋重負。
紅頭髮的蘇格蘭人跟場上的每一個隊友狠狠擊掌,他還去了場邊,跟他的主帥擁抱了一下。接着,他跑回了場上。他很清楚,還有很重的防守任務。到手的三分絕對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伊恩又回了下頭,他不知道如果派特還在會怎麼想,他只知道他在剛纔的某個瞬間看着克里斯汀的時候,意識到她不過是個二十九歲的普通女孩兒。
五分鐘後,QPR終於拿到了一場勝利。
在接下來的其他比賽中,最引人關注的是榜首大戰,埃弗頓對陣曼聯。
而笑到最後的,居然是何塞-穆里尼奧。
埃弗頓這場比賽的狀態並不好,而且盧卡庫依舊沒有復出。但他們最終輸球,跟運氣還是有很大關係的。射門比是20比2。曼聯僅有的兩次射門,產生了一個進球。而最後階段,登貝萊有些過於心急,進行了一些不理智的射門嘗試,這也打亂了尼古拉斯的一些最後時刻的戰術部署。
曼聯成爲了本賽季目前唯一一支能在古迪遜公園擊敗埃弗頓的球隊,同時何塞對尼克完成了雙殺。這樣的好狀態,跟曼聯早早在歐冠中出局有很大關係,他們的傷病也是目前前四球隊裡最少的。
有趣的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在賽後發佈會上都對對方很不屑。
“我們依舊在榜首,即使何塞從我這裡偷走了6分,噢,或許不是何塞,而是運氣。”
“我不知道比賽結束以後尼克爲什麼那麼憤怒,他們不是還在榜首嗎?不過,兩度戰勝埃弗頓的確讓人心情愉悅,我想克里斯汀一定很羨慕我。”
提姆在陸靈的辦公室裡重複了這兩個人的話,陸靈很想笑,但她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你看,一個在說‘我在榜首,雙殺就雙殺’,另外一個在說‘你在榜首又怎樣,還是輸了我兩次’,克里斯汀,難道你不覺得這兩個人很幼稚嗎?”
陸靈牽強笑了笑,說了聲當然。
提姆面有尷尬,他其實只是想讓氣氛輕鬆一些,畢竟終於贏球了。
曼聯連續戰勝曼城和埃弗頓兩大競爭對手後,距離榜首的埃弗頓已經只剩3分。QPR也算某種程度上的受益者,和榜首的分差縮到了5分。但身後的利物浦1:0客場擊敗了西布朗,而曼城更是在主場7:0屠戮了基本確定降級的阿斯頓維拉,巴西人熱蘇斯完成大四喜。
英超的冠軍乃至前四爭奪,從未如此激烈。但對陸靈來說,贏下西漢姆,可以讓她暫時喘一口氣了。QPR後面的比賽,都是一週一賽,而其他強隊方面,埃弗頓和切爾西馬上要打歐冠的1/4決賽,而阿森納和利物浦馬上要打歐聯1/4決賽,曼城則要面對足總盃的半決賽,所以這些球隊都免不了一週雙賽。只有曼聯,現在和QPR一樣只需要專注聯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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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晚些時候天空體育直播了另外一場球迷們期盼已久的比賽。
西班牙國家德比。
在可以容納接近十萬人的諾坎普,兩支相差一分的超級豪門將會爲本賽季的西甲冠軍歸屬展開廝殺。
巴塞羅那排出了內馬爾、梅西和派崔克-安柏的三叉戟,而皇馬這邊是羅納爾多、貝爾和莫拉塔的進攻組合。
賽季進行到這個階段,兩隊都是三線作戰,因此極其疲憊。
但這兩支世界上最爲出色的球隊還是展開了一場令人眼花繚亂的進攻對決,上半時比分是2:2,梅西和內馬爾打入兩球,但貝爾和拉莫斯進球扳平。
中場休息的時候,派崔克喝了很多水。他坐在他依舊沒有完全熟悉的更衣櫃前。
他很清楚,自己上半場的表現並不差——但也不是最好。這是他的第一次國家德比,他不想什麼都不留下。
週五的晚上,他本想給她打個電話,但有什麼阻攔着他去摁撥號鍵。那晚,他盯着手機,直到手機沒電。第二天他從報紙上知道她生病了,週五的賽前發佈會都是助教代勞的。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知道,也許這也在困擾着她。又或者她想得更多的是打西漢姆的比賽。她本就應該如此。
他現在在巴塞羅那。QPR因爲他的離開,戰績下滑。而他如果幫不了她,至少不應該成爲她的阻礙。
再也不能了。
國家德比,下半時74分鐘。
派崔克突然啓動,斷下對方中場託尼-克羅斯腳下的皮球。
英格蘭人帶着球,從中圈開始穿梭向對手的禁區。他這個賽季無數次上演過這種表演。皇馬的防線在他眼前出現,之後又被擊潰。
梅西在向他招手,阿根廷人的位置更好。但他決定自己來。
他想進球。
他在禁區線拔腳,這腳重炮準確地鑽入球門的死角。
巴薩的隊友們都跳了起來,諾坎普全場的球迷都瘋狂了。
他做了那個從2016年6月20日英格蘭在那屆歐洲盃最後一輪小組賽時第一次出現的慶祝動作。
他的衣袖遮住了紋身的大部分,但鏡頭依舊掃過了他衣袖下沿的荊棘玫瑰,定格在他的兩手上。他的手臂最後被再度撲上來的巴薩隊友們淹沒。
這場國家德比巴薩最終3:2擊敗皇馬,超過皇馬2分,登到西甲積分榜的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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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派崔克突然回了倫敦。
陸靈跟他度過了很美妙的一個晚上,第二天他就回了巴塞羅那。
隔了兩天,陸靈在《世界體育報》上看到了派崔克把自己的愛犬帶去了西班牙的新聞,他甚至沒有跟她說這件事。但是,她不意外,安娜已經暗示過她了。
所有一切都那麼祥和、安寧。
他的電話和信息開始減少,他們甚至一整週都沒聯繫。
當她打去那個電話,她有一些預感。
“佐伊怎麼樣?”她問。
“她很好。”
她頓了一下,“So this is it?”
這是一段很長的沉默,她幾乎以爲他要一直這麼沉默下去的時候,她聽到他說:
“……緹娜,我們依舊是朋友。”
這一次,是她開啓了一段更長的沉默。
“Tina, say something.”
“...I wish you every success.”
她的聲音那麼啞,就像哭了一樣,可他了解她,她根本不會哭。她可能只是感冒沒有好,他想。他應該再說點什麼,可他連問一句“你還好嗎”的勇氣都沒有,就像那天早上,他站在門邊看着她,她躺在牀上好像睡的特別香,他想回去親吻她,再看一眼那張黑桃K再看一眼那朵水仙,但他只是把門掩上了。
那個畫面閃過的時候,她在那頭已經掛斷了電話。
陽臺的門開着,微風進來。
那真的很像Siri,她最後一句話的語調。
派崔克放下手機,走到了陽臺,觀望着那座城市。燈火通明。
如果從飛機上看,組成她的是紅色的四四方方的一個又一個格子。他還記得,海岸線很優美。城市附近那深綠的山脈與蔚藍的海灣一起包圍着這個美麗的城市。
後來他開車從城市中穿行的時候,才發現,那四四方方的格子造就了每一個街角的八邊形,而隨處可見的加泰羅尼亞旗幟和充滿想象力的高迪的建築都讓這座城市顯得那麼獨特與執拗。
The one. The only.
我愛巴塞羅那,這個城市就像你,充斥着偏執與理想主義。那很熱烈,但我不希望那是悲愴的。
I wish you every success.
派崔克用右手扣緊左手臂,喃喃重複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