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號派崔克-安柏, 時隔964天, 重新披上了藍白球衣, 出現在了新女王公園球場,出現在了英超聯賽的首發當中。當他從球員通道里走出來, 這片球場爆發出驚人的歡呼聲。
而在開哨三分鐘後,派崔克-安柏就打入了迴歸新女王公園的首粒進球。
在所有人還沒進入節奏的時候, 他輕如羽毛般滑入埃弗頓的陣地。然而, 最後一擊卻極具重量感,像戰士擲出的鋼鐵長矛。從大禁區弧頂,他的左腳將皮球擊向球門的頂角。
球網向斜上方凸起。
18號在球入網的那一刻,藍眸閃亮如星。他奔跑起來, 他的速度還是那麼快,誰也追不上他。他一直跑向死忠看臺,最後瀟灑地滑跪到球場邊沿。人們看到他熟悉又陌生的英俊的臉和陽光下嶄新的號碼。你以爲所有一切都還需要習慣一陣子, 這個人的歸來,這個陌生的號碼,然而, 事實是, 什麼都不用習慣, 這是他的家,這是他的歸屬地。
他親吻了隊徽,他的隊友們都撲了上去。
對主隊而言, 這比夢幻開局還要夢幻。
驚人的歡呼聲再次響起。鏡頭給到新女王公園的包廂, 球隊老闆內森尼爾-勞倫斯沒有缺席這場比賽。
陸靈始終沒有站起來。儘管, 主隊教練席、替補席早就沸騰了。愛麗絲和提姆過來瘋狂地搖晃她的肩膀,萊昂、JT這些替補球員在她背後喊叫蹦跳。那都沒有影響她。她只是淺淺笑着看着那個方向。
派特,今天是2020年8月29日。在西倫敦的新女王公園球場,正在進行一場2020-2021英超賽季的聯賽。這是一個晴朗的禮拜六午後,天藍與雲朵的白是這支球隊的顏色,是你身上的顏色。如果日後有人問起,我會告訴他們,這是你傳奇故事的延續。
中圈重新開球,而全場驀地安靜下來,他們吟唱起了關於派崔克的歌謠。
Pat Pat, whatever you may be
You are making history
Fuck United, Fuck City
He’ll be in our history
派特,派特,無論你可能成爲什麼樣的人
你現在正在創造歷史
曼聯和曼城都滾他媽的
他將成爲我們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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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弗頓主帥馬爾科-席爾瓦看着藍白色的看臺,那裡旌旗舞動,歌聲震天。四十三歲的葡萄牙人有種壞的預感,這也許不是屬於自己的一場比賽。馬爾科並不懼怕丟球,畢竟他曾經帶過赫爾城和沃特福德這樣的小球隊,對於先丟球的情況不可謂不習慣。
他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一個糟糕的開局。
但五分鐘後,這片球場歸來的國王把一個糟糕的開局變成了埃弗頓的一場噩夢。他與菲爾-沃倫進行了快速的配合,然後本傑明-漢密爾頓送出一記直塞。安柏飛奔而至,彷彿和那記傳球踩着一致的節拍。他沒有多花功夫,在埃弗頓門將雷納託尚未完全出擊到位的瞬間到位,左腳向球的下方順勢一切。皮球從上方越過門將,落入他身後的大門。
全場幾乎將人吞噬的歡呼聲中,馬爾科暗自思索着。他低着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擡起頭後,他的眼睛開始在場上的每個人身上跳來跳去。
沒花多久,埃弗頓遭到了第三次打擊。伊恩-帕克和本傑明-漢密爾頓完全戲耍了埃弗頓的中場球員,馬爾科看到皮埃爾-榮凱站在原地,被兩人的撞牆配合輕易突破。而後,漢密爾頓將球吊到禁區,菲爾-沃倫和雷納託爭搶空中球,葡萄牙門將把球打出禁區。
派崔克-安柏鬼魅般出現在落點上,距離球門三十米,沒等球落到地面,直接凌空用右腳把球平抽回去——那球直接飛入大門。
他完成了帽子戲法。比賽僅開始僅十九分鐘。
毫無疑問,這個球員是馬爾科平生所見最恐怖的球員。他想起他看過的那場QPR對陣曼城的比賽,那個史上最佳進球……
有些人聲名顯赫,但親眼所見之後,多少會覺得不過如此,因爲本身期望值就高;有些人年紀輕輕就被送上誇大其詞的稱號,但過了幾年,可能連墨西哥聯賽都打不上。
派崔克是第三種,哪怕只是在首發名單裡看到這個名字,都讓人忐忑不定。
馬爾科-席爾瓦沒有再沉思下去。他向場上的皮埃爾-榮凱和理查利爾森做了個手勢,同時示意第四官員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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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榮凱看到了那個球員——他年少時的偶像——在自己面前的表演。這樣的表演,他在西甲賽場已經熟悉。兩人在國家德比中還有過交手,不過時間只有六分鐘。他知道自己只是個租借球員,皇馬把他租到埃弗頓的目的,只是爲了增加比賽時間鍛鍊。可是,這個比分……他擦了擦額前的汗水,甩着黑色微卷的頭髮,走向邊線。
他是個習慣歡笑的男孩兒。還不滿十八歲,出生於法國中產階級家庭的皮埃爾-榮凱,生活中沒有太多創傷。他看向場邊的主教練,稚氣未脫的臉上竟然展開了一點笑顏。“老闆,你說我應該怎麼踢吧。”皮埃爾的英語很糟糕,不如埃弗頓主帥,更不如皇馬主帥。他又想,皇馬主帥正是前埃弗頓主帥,帶過派崔克-安柏。而無論是安柏先生還是弗洛雷斯先生,都跟QPR主帥克里斯汀-陸淵源頗深。他聽過不少他們的故事……
“榮凱!”
走神了。皮埃爾連忙羞愧地道歉。他居然在0:3這樣的恥辱比分下,走神了,想的還是八卦。
同時過來的還有巴西人理查利爾森,這是馬爾科-席爾瓦從老東家沃特福德引進的攻擊手。馬爾科讓理查利爾森下場,換上了中衛福內斯-莫里,改成三中衛陣型。他隨後注視着皮埃爾的眼睛,告訴他:“你往前,多參與進攻,和布魯諾注意換位。”
皮埃爾的眼睛很單純。“好的,老闆。”
他知道要怎麼做,他也早期待如此。之前他參與了太多的防守工作,但現在等於讓他向前加入攻擊線——這是他早就期望的位置。
而現在,埃弗頓以這個343陣型重新開局。
皮埃爾在前場靠左的位置拿到球。中路是那個比自己大三四歲的烏拉圭小子,也有人說他是哥倫比亞人,他有個可怕綽號,很少說話,頭上一道金黃,脖子上還有個怪異的紋身。他叫布魯諾-厄爾加斯。皮埃爾並不着急處理球,他先用餘光掃了一下兩側的情況。對面那個據說實力很強的右後衛,胳膊上有紋身的北愛爾蘭人已經逼了上來。
很好,很好,在半秒間他心裡涌起讚許。青年隊的教練教過他防守,甚至讓他打過後衛位置,儘管他從來沒有認真學過,但他知道正確的站位姿勢。這個叫約翰-奧康納的QPR後衛基本功看起來很紮實,腳也很快。
但他快不過我。皮埃爾腳下一個隨意的變換,用右腳輕踩皮球,同時靈巧地用左臂輕抵住對手伸過來的右臂,將球置於自己身體的保護之下。
他的腳底能感覺到充氣良好的皮球表面,那種觸感是他從小就熟悉不過的,他用腳底輕撫那圓滾的東西。就像提線木偶。皮埃爾小時候最喜歡提線木偶,那總帶給他愉快的歡笑。而對足球的掌控也就像提線木偶一樣,腳的不同部位皆是控制木偶的絲線。
他的右腳輕撫皮球,向右前方滾動半圈,似乎就要從那個方向突破。對手跟過來了。皮埃爾突然又用腳底將球拉回原地。那個約翰-奧康納看起來並不會上這種簡單的當,但皮埃爾腦子中早就知道該怎麼做。
球停頓在他腳下有零點幾秒的時間。停滯總是不好的,那樣的木偶顯得呆板。皮埃爾感覺身體在自動指揮他的下一步行動,這感覺很好,很自然。他此時已經完全背對QPR的後衛,左腳輕巧跨過皮球——然後左腳腳尖點地的瞬間,突然轉身一百八十度,面向對手,把球完全暴露在對手腳前。約翰-奧康納這次上當啦,直接上搶,但皮埃爾-榮凱的右腳顯然更快,法國男孩兒將球撥過奧康納的腳面,大概只差一兩釐米的距離。
噢,成功了,成功了!皮埃爾的心裡響起暢快的歡笑。他在一片驚呼聲中把北愛爾蘭後衛留在原地,自己向中路帶去,然後在下一個對手上來之前,把球敲給跟上的烏拉圭“箭毒蛙”。布魯諾-厄爾加斯拿到球之後,居然直接嘗試打門。噢,該死的,這裡離球門還有35米,不過看看也無妨,我們到現在還沒有什麼射門機會,皮埃爾心想。
矮小的布魯諾-厄爾加斯,臉上似乎永遠涌動着陰沉的火焰。他的右腳射門剛一出膛,QPR的高大門將也飛起來了。皮埃爾看到那球飛向球門的右上死角,一瞬間看上去非常要飛進球門。但他剛準備歡呼,德國人的指尖卻碰到了皮球,然後就是砰地一聲,彈飛到門框角上飛出底線。
並不走運。不過,這位置踢得很開心,皮埃爾滿意地想。這個不說話的烏拉圭人水平挺高,我就知道,QPR的德國門將也不錯。這會是場好比賽,他閃亮的眼睛中跳動着對方的球門,似乎忘卻了現在的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