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桂蜷縮在沙發上。他不過是早上起來空腹喝了罐啤酒,可剛喝完胃就開始死命地疼了起來。他喝了點粥後倒在沙發上躺了一天。睡的斷斷續續的,中間只要醒來,就去看時間。每一次醒來,他都乞求下一次醒來時能好一點,可直到中午時分,已經開球了,他也動彈不得。時鐘指向兩點的時候,他知道肯定是會錯過女兒這個賽季的最後一場比賽了。
好在用手機看到了新聞,QPR成功升級。他那時才安心睡了過去。
收到小靈的信息的時候,陸允桂剛醒,但還是疼。他看着信息不知道怎麼回,最後只能說下午跑了趟希斯羅,忘記球賽是今天了。
後來,小靈再也沒有信息過來。他猶豫了很久,最終也沒有撥出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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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坐在安柏家花園裡的躺椅上,閉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寧靜。太陽就要下山了,五月的倫敦,依舊不暖和,她感到身上漸漸涼了起來。
派崔克拿了罐啤酒靠在玻璃門上。他看着坐在花園裡的女人,腦子裡全是弗洛雷斯傾身去吻她的畫面。這讓他極其煩躁。安娜拿了兩罐蘋果酒,擦過他身邊。
“Strongbow,克里斯汀。”安娜遞了一罐過去,這是她們都喜歡的蘋果酒品牌。
陸靈睜開眼接了過來,打開後一邊喝了一口一邊拍了拍身邊的椅凳,“安娜,你剛纔說到又換男友了,這回是印度人?”
派崔克轉身準備回屋,無意聽姐姐的八卦。但他又踟躕了一下,最後,回了下頭,“緹娜,我去樓上。”
陸靈昂頭望了望,男孩兒只留了個背影給他。她於是站了起來,還沒開口,安娜就說話了,“快去吧,你倆到底怎麼了?一下午,我們都尷尬極了。”
陸靈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去啊,回頭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安娜推了推她。
她這才放下蘋果酒,進了屋,上了樓。
男孩兒的房間在他搬出去後比他住在裡面時更乾淨整潔,肯定是露西收拾的。書櫃上有各種冒險驚悚小說,還有些遊戲光盤和CD。
派崔克靠着書櫃,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英俊的臉上全是陰鬱。看到她進來,他一動不動地望了過來。
陸靈看着他,尷尬地笑了笑,男孩兒沒什麼表情,拿起啤酒一飲而盡。然後,他低着頭不斷地捏着空空的鋁罐,那聲音聽着讓人覺得難受。
他在等自己開口,陸靈想道。她舔了舔乾乾的嘴脣,澀澀地問道,“派特,你都看到什麼了?”
派崔克停止了手裡的動作,但沒擡頭,有些艱難地說道,“他準備吻你。”
“那你知道我們並沒有接吻對吧?”陸靈抿了下嘴,琢磨着該怎麼跟他解釋呢?
“沒有?”男孩兒猛地擡眼,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
“當然沒有。你沒看到嗎?”
“我沒有看。”他有些木訥地說道。
“派特,你不要誤會。我承認,我跟他之間有化學反應,但也許只是純生理上的……”陸靈想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她說到這,派崔克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一把捏扁了啤酒罐,狠狠地往牆上摔了過去,聲調也升高了一倍,“Physically? You wanna shag him,don't you?”(生理上的?你想上他,是嗎?)
陸靈被男孩兒的反應嚇了一跳,她又看了一眼被他扔到地上的啤酒罐,裡面還剩一點點酒全都濺在了光潔的牆壁上。她從沒見過他生這麼大的氣。但此時她也管不了那麼多,派特的話太直接了,她不僅覺得尷尬與羞愧,事實上,她也憤怒了。
她的聲調也跟着升高了起來,“我不知道你爲什麼發這麼大火,就算是又怎麼樣?我是個二十七歲的成年人,他是個性感的男人,我爲什麼不能?你沒有任何權利批判我。還有,只要他一天是我的老闆,我都不會跟他發生什麼,我有職業操守。”她語速快的驚人,一口氣說完,也不去看男孩兒的表情,轉身就下了樓。
樓下,很明顯,露西、傑克和安娜之前全都在擡頭聽他們的談話,看她下來三個人連忙都轉過臉,佯裝聊天。
陸靈穩定了下情緒,走了過去,“真是抱歉,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必須得走了。”
安柏夫婦連忙搖着頭說不要緊,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尷尬。
臨走前,陸靈又抱了抱安娜,在她耳邊說道,“打給我,不許再偷偷摸摸回愛丁堡了。”
派崔克站在窗前,掀起窗簾的一角。他看着緹娜氣沖沖地上了車。然後她發動了車子,倒車,上道。很快,那輛黑色Mini Cooper消失在了夜色中。他放下窗簾,眼底有些刺痛。
安娜敲了敲門,站在門邊說道,“派特,你想聊聊嗎?”
派崔克沒答話,皺着眉,問了一個別的問題,“我們主教練你見過嗎?”
“嗯,怎麼了?”
“他性感?”
“Hell yeah.”安娜的表情好像他問了一個蠢問題。
不過安娜一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弟弟的臉色比之剛纔更加難看,他快步走過她的身邊。
“嘿派特,你跟她從來沒吵過架?你確定不想找人聊聊?”派崔克咚咚咚地下了樓,聲響極大,安娜不放心,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
沒有聲音傳來。他似乎都沒有跟爸爸媽媽打聲招呼,安娜只聽到砰地一聲關門聲,接下來是外面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
安娜撇着嘴慢悠悠地下了樓。
露西從廚房露出個頭來,“安娜,你說我們有沒有必要跟克里斯汀說,那小子是愛上她了。”
“千萬不要,我看派特自己都沒搞明白,這種事我們最好不要管。”
傑克有些摸不着頭腦,“派特愛上了緹娜?你們倆瘋了嗎?我只知道他十三四歲的時候爲她瘋狂過一陣,不是早就成爲歷史了嗎?那小子女友都交了好幾個了。”
安娜躺倒在沙發上,“誰知道他。我說我們能不能聊聊我,你們老是聊派特,我很嫉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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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賽季結束,哈靈頓訓練基地迴歸了寧靜。多數球員都開始休假了,訓練場上空空如也。因爲離希斯羅機場近,不時就能聽到飛機從上空飛過的聲音。
陸靈盯着屏幕,還是集中不了精神。這是球探送過來的錄像,她看完需要寫個報告給西班牙人,告訴他她對其中某名球員的看法。
早上的時候,她跟尼古拉斯在餐廳碰到了。他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衝她點頭微笑,她自然不能示弱,所以她也微笑點頭。
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尷尬。呵。
陸靈瞥了一眼手機,十一點,派特應該已經來了。他今天有個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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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蘿伊-泰勒在洗手間補好妝,走了出去。她今年二十六歲,是天空體育的英超記者。如果從專業角度說的話,她確實不能和很多著名記者相提並論。但是她在社交媒體上的影響力卻是超過大部分同僚的。
原因很簡單,她很漂亮。
很漂亮的意思是她的Instagram有幾十萬粉絲,她每發一張照片都至少有幾千個贊,而評論裡總有人會說,這麼漂亮不去當明星實在太可惜了。
克蘿伊有些不屑,她漂亮歸漂亮,但是跟做什麼工作有什麼關係。她就喜歡當足球記者。
派崔克-安柏走了過來,穿着半正式的西裝,看上去英俊極了。這不是克蘿伊第一次見他,但確實是第一次跟他近距離接觸。他確實很帥,非常帥,克蘿伊忽然有點兒明白自己Instagram底下那些評論的含義了。
他太英俊了,不去好萊塢真是可惜。
他們握了握手,彼此都很客氣。克蘿伊不留痕跡地拋了個媚眼,男孩兒很明顯看到了,不過沒什麼反應。這讓她越發對他感興趣了。
採訪的問題大同小異,過往經歷以及這個賽季發生的一切。諸如對陣曼聯、第一次帽子戲法、切爾西的傳聞,還有是否嚮往國家隊。這些問題都進行的很順利,但是聊到主教練和女助教時他的面色變得有些僵硬,說的話也極其官方。
克蘿伊很難不去猜測他是否跟他們有矛盾?又或是像傳聞中的那樣,這裡還有複雜的三角關係?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第一次採訪還是不把人逼到牆角比較好。更何況,她面前的這個男孩兒前途無量。明明只有十九歲,但無論是談吐還是氣質,都透着令人驚訝的成熟氣息。
接近四十分鐘的採訪很快結束了。男孩兒站起來再次跟她握了握手,他正要收回,克蘿伊卻拉住了男孩兒的手。她拿起筆,在他掌心寫下了自己的號碼,什麼也沒說,只是再次拋了個媚眼。
派崔克自始至終都沒什麼反應,倒是身邊的工作人員一直在偷笑。後來他去洗手間的時候,直接把手上的號碼給洗掉了,他搓了半天掌心都紅了。
他從洗手間出來,一擡眼就看到了緹娜。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心情不知道怎麼樣?
倆人嗨了一聲,再無他話。對視了幾秒後,還是緹娜先開的口:“準備去哪兒度假?”
“你呢?”他走了過去,看着緹娜的眼袋,也許她昨晚也沒睡好。
“還沒有決定,可能歐洲盃的時候休,去法國。順便考察一下球員。”陸靈聳了聳肩,笑的有些牽強。她明明還生男孩兒的氣,可又繃不住不跟他打招呼。
說到這兒,陸靈猛然想起,最近英格蘭媒體開始大肆爲派特造勢,很多記者和名宿都支持他進入英格蘭國家隊參加歐洲盃。但英格蘭幾乎沒有召入第二級聯賽球員的先例,而且之前從主帥羅伊-霍奇森的口風來看,他也不是很傾向於讓十九歲的男孩兒佔據一個名額。
不過,阿森納的邊鋒張伯倫目前依然傷情不明,也許派特能搭上末班車也說不定。其實,她覺得派特完全應該被召入國家隊。梅西十九歲時已經在世界盃上進球,魯尼不到十九歲時已經拿到歐洲盃銀靴。當然,她覺得沒有用,還是得貓頭鷹先生覺得。
“我也沒有決定。”派崔克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參加歐洲盃,所以的確沒有定度假的事。
倆人相視一笑,但氣氛還是有些尷尬。
陸靈低頭看了看錶,“我得回去了。”
派崔克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點了下頭,“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