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后, 那幾棵樹的樹枝漸漸不動了。至於那幢房子,裡面燈火依舊明亮, 外牆上的聖誕彩燈也在閃爍着。那麼溫馨的節日氣氛。本傑明訥訥望着那裡。突然, 他擡起手腕看了看錶,時間還早, 不到九點。然後, 他繼續望向那個方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本傑明的呆滯被母親打來的第三個電話中斷。他看了一下, 摁掉了。他現在不太想說話。過了會兒, 他發了條信息過去, 說今晚有事, 不會過去了。無論如何, 漢密爾頓家的聖誕晚宴早已開始, 他知道缺他一個並無不可。他只希望母親不會太介意, 他知道其他人不會。
本傑明起先只是覺得時間還早, 過去父母那邊也很無聊, 所以他開着車悠閒的在接道上晃盪着, 時快時慢。今天街道上沒什麼車和人, 幾乎所有的超市、便利店、餐廳和酒吧也都緊閉着門。這讓他覺得自在。他只是沒想到終點在這裡。
又或者, 他想到了。
這讓自己看上去像個跟蹤狂, 或是潛在的罪犯。他想及此在心中嘲諷了自己好幾回。
訓練課結束之前,主教練祝大家聖誕快樂, 開着玩笑說可不要喝蛋酒喝醉。本傑明覺得她總是在操心球員們的飲酒問題。雖然這的確是不少職業球員的問題。但就本傑明所知, 至少在這支球隊, 在賽季期間,大家都還是比較自律的。她的話在更衣室裡很有影響力。她這幾年“豐富”的感情生活並沒有讓她失去人們對她的尊重。當你是一個冠軍教練,尤其是如此年輕的冠軍教練,就是這樣。畢竟提及榮譽,人們難以反駁。
本傑明信奉強者制定規則。儘管他也很清楚Communists喜歡說民衆力量強大。但這是個博弈概念。
後來,本傑明往更衣室走的時候,聽到身後派特跟主教練說,今晚只有他們兩個一起過聖誕,派特還開玩笑說今晚應該讓他掌廚。本傑明不想偷聽別人的談話,更不想把這句無意中聽到的話放在心上。事實是,他就是聽到了,而且心裡梗塞。他只是不明白,如果這是一件讓自己難過的事,如果那幢房子里正在發生讓自己難過的事,他爲什麼要來這裡呢?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麼?他明明討厭浪費時間。
本傑明再次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決定回家。不過,在那之前,他得把聖誕禮物給她。他拿起副駕駛上包裝好的盒子,打開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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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該死的!!”陸靈掛了電話咒罵了好幾聲,來回踱着步。
派崔克的眉頭也已經皺了起來,從他聽到的判斷,這件事可能比較嚴重。
陸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把從桌上抓起了車鑰匙。派崔克連忙拽住她的手臂,“Baby,你喝了酒。”他衝她伸出手,“我開車。”
“你也喝了酒。”陸靈鎖着眉連連搖頭,“我不想聖誕的夜晚,我的兩個球員都被警察帶走。”她思索着,“派特,你能給史蒂夫打個電話嗎?問問他現在這個情況,我估計菲爾也打給了他的經紀人和律師,但我不知道那些傢伙辦事能力如何,我不放心。還有,順便問問……噢該死的,我猜今晚所有人都喝酒了。我想想還能打給誰,叫出租車也是個壞主意……”
派崔克已經撥出了史蒂夫的電話,他知道她心煩意亂,安慰地抱了抱她。
門鈴響起的時候,陸靈立刻從派崔克的懷抱裡出來了,她跟派崔克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怪異。派崔克的電話正好通了。
陸靈說:“我去看看。”派崔克有些不放心,一邊跟史蒂夫交換着信息一邊往那邊瞥了一眼。她已經開啓了門口的視頻。
陸靈從視頻裡看到了來人,第一反應是驚訝。之後,她回頭看了看派崔克。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這一刻到底是什麼感覺,而派特的表情可能說明了同樣的心理。她猶豫了一下,開了大門,對着話筒道,“本,進來吧。”然後她往門口走去。
本傑明沒走到門前,門就開了。原來她穿着牛仔褲和T恤。她不冷嗎?儘管風停了,但溫度還是很低。她望向他。燈光下,她的表情異常嚴肅。他還來不及打招呼,她就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本,你喝酒了嗎?”
本傑明怔了下,搖搖頭。
“好的。”陸靈回屋拿了外套,馬上又出來了,她把車鑰匙扔向本傑明,“我們走。”
本傑明一把抓住車鑰匙,他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他說:“樂意效勞。”
她身後,派崔克拿着手機跟着出來了。她正在套外套,這時回頭有些猶豫地細聲問了句,“你確定要一起嗎?我帶着兩個球員去警察局?”
派崔克在她身後一邊幫她套上外套一邊還在跟手機說話。很快,他結束了通話,摟了摟她,說,“Baby我也很擔心菲爾。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和本在車裡等。”他說完衝本傑明點了下頭,表情也有些凝重。
到這時,本傑明猜到了一點可能發生了什麼。本傑明沒有跟派崔克打招呼,他走向她的車,腦裡還回蕩着那聲baby。
發動車子之前,本傑明把手上的禮物盒給到了副駕駛。
陸靈皺了下眉,微微一愣,接了過來。
“聖誕快樂。”本傑明看向她的側顏,安靜地說。而她的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她拿着盒子晃了晃。本傑明淺淺笑了下,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看了看後視鏡,“不知道你也在,不然我會準備你的。”
派崔克看向後視鏡裡的眼睛,隨口應了句,“沒事,本。”爾後派崔克不動聲色地把目光轉向窗外,提醒司機,“菲爾還在等着我們。”他知道本會撒顯而易見的謊。儘管有時候這個叫做良好教養。
“當然。”本傑明倒好車,開了出去。
陸靈把盒子放在膝蓋上。這個盒子不重,體積卻不小。她搖晃的時候已經大概猜到是什麼。而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個,那可能不太好拒絕。她看了一眼本,本馬上望了過來。他衝她微笑,目光輕柔。陸靈動了動嘴角,轉過了頭。她知道他今晚爲什麼在這裡,派特自然也知道。但是她和派特都不會問,那會是個尷尬的問題。即便問了,本也會回答的很體面。有什麼必要呢?她只是明白了一件事,那晚的談話沒起到任何作用。這讓她有些心神不寧。她甚至想,他爲什麼不能像漢斯一樣呢?她望向窗外,起風了,很大的風。樹枝晃盪的厲害。而現在,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那就是因爲揍了親生父親現在在警察局的菲爾-沃倫。
“史蒂夫怎麼說?”陸靈回頭問派崔克。
派崔克沉吟了半秒,“他說就事情本身而言不是什麼大事,考慮到這是家庭糾紛,而且沒有構成重傷,加上菲爾的父親也動了手……他讓我們放心,菲爾的律師肯定會處理好。最多交保釋金,總之菲爾今晚肯定不用在警察局過夜。也許等我們到了警察局,菲爾已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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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那麼快。”陸靈快速說道。“史蒂夫還說什麼?”
“他說最大問題在於後續。緹娜你知道這件事媒體最終肯定會知道的吧?”派崔克的語氣有些擔心,“菲爾的個性你比我更清楚……”
“是,這個問題很難辦,所以我才急着去警察局。你跟史蒂夫說……”
“說過了。”派崔克知道她要說什麼,“他說會找找資源,看看能不能讓這件事儘量晚一些曝光。你知道警察們不會亂說話,但他們也不會不公佈實情。”
本傑明這時偏過頭,好奇地問:“誰報的警?”
陸靈苦笑着跟本傑明聳聳肩,“我也想知道。”然後她又衝派崔克嘀咕了句,“史蒂夫是不是生氣了?”
派崔克道,“你知道史蒂夫的,緹娜,他照舊強調了他不是我們的管家,請不要什麼事情都找他。”
“他總愛那麼說,但如果你不找他,他又覺得你不重視他。”本傑明淡淡接了句。
“沒錯。”陸靈這纔想起,他們三個人的經紀人都是那個心口不一傢伙。她又瞥了一眼本,他再次望了過來,仍然帶着輕柔的笑。陸靈意識到,本真的一點兒也不關心正在警察局的菲爾。這次,他倒是不虛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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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摸了摸額頭上腫起的那一塊,齜牙咧嘴地抽了口冷氣。真他媽疼。邁克爾那個混蛋下手也不輕。警察剛纔又進來了一次,給了他一杯咖啡,再次請他耐心等待。菲爾知道自己的經紀人和律師正在外面和警察交涉。他剛纔已經回答了所有問題,沒有等他們來就一五一十說了。他覺得情況不嚴重。其實沒有必要非得到警察局解決。這還是聖誕的夜晚呢。也許警察也覺得把英超球星關起來聊聊天會很有趣,也許他們聖誕的夜晚太無聊了。經紀人和律師都說他應該拒絕的,他不算被逮捕,有權利拒絕。菲爾知道這個。但他很樂意看到邁克爾-沃倫被塞進警車。
事情是這樣的,聖誕的夜晚倫敦犯罪率不高,若這是新年的夜晚,菲爾懷疑根本不會有警察搭理這樁事件,大概每隔一百米就有一個醉漢打人……
門再次開了。
“沃倫先生,你可以離開了。”
菲爾聽到警察說。
菲爾看向警察,一邊急急起身一邊重重的摔了一下咖啡杯。“我他媽不叫沃倫。”他吼完注意到警察的臉色並不好看,他努努嘴,粗聲道了個歉,“總之別叫我沃倫。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