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公平地說, 那隻手沒有越距,而且,任何人在附近可能都會搭把手。本傑明恰好在附近。於是本傑明摟住了陸靈的腰,又因爲慣性,他把她往懷裡扯了扯。不過, 這就是兩秒的事情。陸靈沒看他, 說了聲“謝謝”把他推開了。然後, 她轉向從地上爬起來的菲爾, “你平衡感有問題,從下週開始, 你要開始學瑜伽。”

這是不容置疑的口氣啊。菲爾苦着臉,很多攝影攝像在他們附近。他知道剛纔那一幕肯定被拍下來了, 之後估計還會被人專門截下來放到網上,想必會招來嘲笑。也許他該感謝本傑明沒讓老闆摔倒,要不然自己的下場可能更慘。學瑜伽,噢, 他媽的她真會懲罰人。菲爾捂着嘴, 毫無底氣地商量,“可以換成跆拳道什麼的嗎?”他看到本傑明仍然站在她身邊, 微微垂着頭。該死的,我他媽那天在大巴上充滿哲理的一番言論在本傑明-漢密爾頓這個混小子那裡原來就是狗屎!不管了不管了, 遲早, 他要被派特揍一頓。

“瑜伽。別忘了。”陸靈說完, 補充了句, “對你有好處。不管是場上還是牀上。”

菲爾杵在原地,她怎麼這麼會說服人啊?!“沒問題,老闆。”他話音剛落……

本傑明忽地擡頭說道:“我平衡感和柔韌性都很好,體能……也不賴。”

體能也不賴?!漢密爾頓把老闆和他當蠢蛋嗎?!“狗屎!”菲爾評價。

本傑明微微笑了笑。風灌過他的後脖頸,吹乾了汗水。

二月的最後一天,他和她站在溫布利的中央。最後的一點餘暉在這場比賽開始的時候就消失殆盡了,此時夜幕降臨,球場四面八方的燈光照耀着翠綠的草皮。他們頭頂的虹橋閃爍着藍白的光。淡藍與深白。本傑明忽地想起這是他少年時代最愛的兩種顏色。看臺只空了一小半,所有藍白球迷都留下來了,想必還有一部分西布朗的球迷和中立球迷也留了下來。

這裡是英格蘭足球的聖地。任何一名英格蘭球員在這裡拿到任何冠軍都應該歡欣雀躍,心懷感激。

可我或許毫無榮譽感。我是個糟糕透了的人。本傑明臉上的微笑有着一絲自嘲。我心裡想的不是我在溫布利拿到了職業生涯的第一個冠軍,我心裡想的都是剛纔摟住她腰的片刻,鼻間瀰漫的仍是她身上的香氣。我不是派崔克-安柏,甚至不是菲爾-比斯利,他們爲了榮耀與夢想而戰。而我只是不想要缺乏激情的人生。因爲我認爲足球是最有激情的運動,也是最複雜的運動,所以今日我才站在這裡。與我愛的姑娘。可我愛的姑娘,無論如何都不願用她美麗的眼睛多看我一眼。

本傑明帶着微笑面具望向場邊,那裡,本場的帽子戲法英雄亨克-德格拉夫和世界上最好的球員派崔克-安柏正在接受電視採訪。噢,馬上,她也要去接受採訪了。本傑明收回目光,微笑着迴應了菲爾的話,“隨便。”

菲爾怪異的看了本傑明一眼。這夥計的銀白頭髮在這燈光下晃成了淡金色。他的思緒沒有停留,諸多的隊友都過來了。蹦蹦跳跳着,有的嘴裡甚至哼着球迷歌曲。比如岡薩洛那個蠢蛋,他在唱QPR球迷爲他自己寫的歌。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蠢的人?菲爾想着。他又望向伊恩和漢斯,那兩個傢伙從來都很親密。可是伊恩不發表那些激勵演講時話根本不多嘛,漢斯話從來就不多,兩個沉悶的人在一起比誰是啞巴嗎?他還在想着,老闆過來抱了抱他。

“這纔是第一個。”陸靈跟菲爾說。“我可告訴你,我這賽季的計劃可不是隻拿這一個。”

“知道啦,老闆,我他媽是個有雄心壯志的男人,我要把獎盃堆滿緹安娜的房間!”菲爾咕噥着,大笑着,拍着主教練的後背。他望向本傑明的目光本來還有點得意,可不知怎的他心裡又憑空生出一點同情。算了。菲爾別開眼。他沒在愛河裡沐浴過,也未嘗過愛情的傷與痛,但他他媽的還是看過電影的。

陸靈放開菲爾,然後衝本傑明張開雙臂。他怔了足足一秒,才抱住她。她再次感到腰間的手臂箍緊,又透着隱忍。她用左手捂着嘴巴,說道:“你是我的球員,我不討厭擁抱你,不過請你永遠不要再把手放在我的腰上。”她腰間的手並沒有鬆弛半點,她繼續說,“你踢得很好,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爲一名傳奇球員,請不要讓我後悔把你帶到這傢俱樂部。”

本傑明呆呆應了一聲。他不是個粗魯的人,事實上,他教養良好,他從小就明白跟不親密的女士擁抱,女士的腰是不能隨便碰的。除了她,他也沒對誰這麼“無理”過。最後一次了,是這樣嗎?以後就算進球了也不能碰,是這樣嗎?

她知道他的慾望,她知道他的愛慕,可她只想拿盆冰水澆滅了。

……還有些她不知道的。

他訥訥在她耳邊說道,“我三天後就二十一週歲了。”他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有些事情想告訴你。等我準備好了,我去找你,好麼?”她答應了。他不得不一點一點鬆開她。她立刻離開了他的懷抱,走向其他球員。

天真冷。

****

隊長伊恩-帕克舉起獎盃的時候,派崔克就在旁邊。他看到看臺上的球迷都舉起了手機。那麼多的手機燈光晃啊晃,那麼多的藍白相間的銀亮紙片舞動着,好像繁星墜落閃爍。派崔克想,這纔是第一個冠軍。他望向她,觸碰到她的目光,他知道她也是這麼想的。

更衣室裡瀰漫着香檳的香味。球員們等主教練等了好久,依舊沒等來,最近一位進更衣室的是愛麗絲。於是首席隊醫代替主教練被噴了一身的香檳。

“A-bomb!!A-bomb!!A-bomb!!”

他們有節奏的喊着。愛麗絲掃了一眼衆人,深感自己不跟球員約會的決定多麼明智。球員和狂熱的球迷內心都有一個小男孩兒或是小女孩兒,時不時就會蹦躂出來,把你生生逼成他們的母親!

菲爾驟地停止了呼喊,問愛麗絲,“老闆呢?我剛看了下推特,發佈會不是早結束了嗎?”

愛麗絲也不太清楚,她正皺着眉,更衣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球員們馬上進入緊急戰備狀態,幾乎人手一香檳。這次遭難的是一線隊教練達里爾。達里爾完全沒預料到自己會被如此“愛戴”。

提姆與愛麗絲對視了一眼,知道這些男孩兒們再次失望了。整個晚上就等着噴克里斯汀-陸呢,可惜遲遲等不來。

這時,派崔克從淋浴間出來了。二十雙眼睛投向裹着浴巾的派崔克-安柏。

派崔克愣了一下,眉頭稍稍皺起。

格倫是個老實的孩子。“派特,老闆呢?”

萊昂一巴掌呼過去。“派特跟我們一樣,也不知道。”烏拉圭人說完還跟派崔克眨眼,一副“夠哥們吧”的德行。

派崔克果真搖搖頭,“沒主意。”

“我他媽纔不信。”約翰不是個老實的孩子,但是個欠揍的孩子。這一回是菲爾一巴掌呼了過去。

約翰揉了揉後腦勺,“說說嘛。”

派崔克走到自己的更衣櫃前。真應該考慮領養菲爾啊。會烹飪、會烘焙,不覬覦緹娜但會護着緹娜。不過,他是真的不知道緹娜去哪兒了。但他可以猜一下,內特今天在,多半是去見美國人了。他準備給她發條信息,告訴她他在家等她,如果需要他去哈靈頓接她。今晚還遠未結束。他又瞥了本一眼。本也望了過來。派崔克注意到本沒有拿香檳,周圍也沒有。本率先轉開了目光。派崔克決定改日再找他談。

終於,新聞官喬什過來傳了話。主教練已經回哈靈頓了,她希望大家享受這個夜晚。

提姆看大家都有些失落,於是認真提議,“你們存上一打,下次奪冠的時候給克里斯汀-陸一併奉上。”

“可我今天帽子戲法……”亨克鬱悶道。

索林也哀嘆着放下香檳,“白晃了那麼久。”

岡薩洛晃着蓬鬆的發,“本來等着看溼了的克里斯汀-陸的。”一巴掌過來,這回是伊恩。岡薩洛連忙衝隊長吐吐舌頭,又跟剛穿上牛仔褲的派崔克道了個歉。他又不是那個意思嘛。

漢斯也放下了手中的香檳。難得今天有興致。

菲爾突然蹦躂到了更衣室中央。“大家今天踢得不錯,我很滿意……”

他話沒說完,四面八方的香檳一起襲來。

“不能浪費。”派崔克帶着點笑歪着嘴道。

“我他媽要宰了你們……”菲爾躲着香檳柱嗷嗷叫。

……

****

這個夜晚,哈靈頓極其寧靜。寧靜到陸靈覺得進了一座鬼城。車頭燈的光柱掃過某塊訓練場外圍的欄杆,爬過黑乎乎的草皮,又遊移在旁邊小屋的褐色牆壁上。陸靈下了車,和內森尼爾一起往辦公樓走去。

在車上的時候,她跟內特主要聊的是這場比賽。內特有時候很喜歡傾聽她對足球的看法。她很難說清楚有一個真的熱愛足球的老闆是好事還是壞事。內特的確不會直接干涉競技層面的問題,但萬一下一個熱愛足球的老闆是個喜歡干涉的呢?

有些冷,她裹緊了大衣加快了步伐,她身邊高大的美國人也是如此。她發現她難以回憶起幾年前的那個自己了,以至於她也難以回憶起與內森尼爾-勞倫斯的初次見面。也許是因爲摻雜了跟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同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

“我們去你辦公室吧。”美國口音說道。辦公樓門口的燈亮了,照着他的神情,難以捉摸。

陸靈沒有反對。

他們到達她的辦公室。內森尼爾吩咐自己的保鏢在門外等候。之後,他關上了門。

“有酒嗎?”內森尼爾轉過身問。

陸靈脫了大衣,指了指一個櫃子。

內森尼爾扔了自己的大衣,然後走向了她手指指向的地方。

陸靈沒再管老闆,走到了落地窗前。窗外漆黑,玻璃窗映照着室內的燈火。她從平滑的反光鏡面上看到內森尼爾開了一瓶香檳,她看到他給兩支高腳杯倒上了液體。她其實不太想喝酒,但這個夜晚,也許應該喝一點酒。

她轉過身,衝美國人露出微笑。

內森尼爾拿起其中一杯給主教練遞了過去。

“爲本賽季第一個冠軍乾杯。”內森尼爾說道。

“爲第一個。”陸靈也舉杯。

他們各自抿了一口,陷入沉默。

“噢,我前陣子遇到了艾梅伯-里維拉。”內森尼爾突然開口。

陸靈正準備喝第二口,聽到這句話稍稍一愣,之後繼續把酒杯送到了脣邊。她抿了一口,道,“她怎麼樣?”

“你沒關注嗎?”內森尼爾轉過頭問。他們都對着落地窗,可以從鏡面看到彼此的表情,但他仍然轉了頭。

“沒有。”陸靈誠實道。

“我記得你們好像在Instagram上互相關注了。”

陸靈笑了笑。“是的。”兩年多以前的事了。“我使用社交媒體不頻繁,對我來說,Instagram也好,推特也好,只是查看一些新聞的工具。”

內森尼爾笑了兩聲,有些嘲弄。“她最近又有了新戀情,跟一個著名導演,挺轟動的。當然,沒有你和派特的戀情勁爆。”

“Good for her.”

“真敷衍。”

“那你想讓我說什麼?”

內森尼爾喝完了杯中的液體,玩着空杯。“看來你不是派特的big mac。”他說完衝反光平面彎起嘴角。“作爲朋友,如果我們可以算作朋友的話,祝福你們。”

陸靈只說了聲謝謝。

內森尼爾看了她一眼,繼續道:“你心裡一直知道他不是我,你也不是辛迪。哪怕他不跟你在一起了,你也永遠是他的優先選。我想這是艾梅伯跟他分手的主要原因。艾梅伯當初在我面前很自負地認爲派特會愛上她。”他只是沒告訴那位小姐,從來都不是你足夠好,別人就該愛上你。

“爲什麼聊這個?時間寶貴,不如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內森尼爾沒理她。“我把性與愛徹底分開。派特則不然。他似乎有過不少女友,但除了你,那些女友對他而言,去去留留,他都無所謂。他用了另一種方式把愛與性分開。”

“你是內特,他是派特。”陸靈淡淡道,“我不想評價。”這種事情,原本就因人而異。比如,內特和菲爾還會pay for sex,派特永遠不會。尼克則融合了內特和派特的做派。

內森尼爾於是看了看錶,換了表情,換了語氣。“不如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陸靈轉頭。

“當初那個LL慶祝動作曝光的時候,你跟更衣室擬了什麼君子協議?”

陸靈笑了。笑了好一會兒。玻璃窗上那個內森尼爾一直繃着臉。她慢慢結束了這個莫名的笑,開始訴說:“那是個愚蠢至極的錯誤。我告訴我的球員們我們一起挺過這個賽季,賽季結束,我們可以在更衣室投票。如果一半以上的人希望我離開,哪怕你不解僱我,我也會滾蛋。”

“的確蠢。”內森尼爾譏笑道,“民/主不是這麼玩的。”

“錯。”陸靈揚了揚眉,“更衣室根本不需要民/主。我就應該倚靠我的個人魅力和能力獨/裁。我當然懂得這個道理,但是我那時太絕望了。我很需要一個聯賽冠軍讓我留在頂級職業聯賽,讓我不失去人們對我的尊重;我也很需要一個聯賽冠軍去填補即將失去父親的悲傷。我後來主動離開也有這個原因。我不能賭。”

內森尼爾點點頭,似乎在消化她的話,但也可能是在想別的。他剛要開口,敲門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