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陽光暖暖照在她身上, 風拂過她的發,她的目光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無處安放。最後, 落在了不遠處的一輛車上。準確地說, 是那輛車車頭的flying lady上。她想着每輛車的車標都那麼特殊,就像每支球隊的隊徽一樣。但只有當你愛那個物什的時候,那種特殊纔會真實與立體。
她後來問本爲什麼那輛車會停在那裡。本告訴她, 那輛車停在那裡好幾年了。是他祖父的車, 祖父過世以後再也沒挪過。他們小時候來莊園度週末,那輛車就那樣停在那裡。彷彿只要不挪動,那個人就還在。
所以人們會用一些奇怪的方式去紀念一些逝去的人與事。
“你確定你的祖父會滿意你們如此對待他的愛車?”陸靈問完深感自己深諳此道。本笑着攤手,“他不會滿意,但他有什麼法子呢,又不能活過來教訓我們。而且, 那輛車, 實際上是我繼承了,我可以任意處置。”
於是陸靈知道其實是本傑明-漢密爾頓不願意放下,而不是這個家族的其他人。
“一個人死了, 還有一個人用這種方式想念他, 那他就沒死。”她沒再調侃。本點點頭,“也許下個月我會把它停去車庫,也許什麼時候我可以給你看看我們在那輛車前拍的照片,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噢我那時候還小……”
有些人熾熱, 有些人冰冷, 有些人冰火交融,但無論如何都不是隻見一面,只交談一次,就能判斷出來的。她過去覺得本是個冷酷的人……他是麼?可能有那一面,只是也有另一面。
陸靈用鼻尖輕觸派崔克的鼻尖,清晰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枚戒指。”
男人緊緊圈住她的腰,甚至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那爲什麼在外面待了那麼久?後悔了?”派崔克問道。
“想了一些以前的事,沒有具體想念誰。不,我不後悔。”
“不好奇麼?我是說戒指。”
“不,不好奇。”
“爲什麼?我也不確定我想問什麼……”
陸靈用下巴抵住派崔克的肩頭,望向遠處的盧卡和斯嘉麗。那個五月,她和尼克也來這裡看了盧卡與斯嘉麗。他們總是那麼快活,他們一定喜歡這個季節。她在他耳邊輕聲訴說着,“很多原因,很多很多,我甚至不知道哪個原因是最本質的。”她說完想起件事,她覺得自己的這個“要求”可能有些過分,她猶豫着道,“那艘船……”
“緹娜號永遠是緹娜的。”派崔克打斷了她,他感受着懷抱裡的身體,漸漸明晰了她想說的,“仍然在巴努斯。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或許應該換個地點停靠。”
陸靈默默笑了出來。他總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其實我想問你不介意麼?”
“不介意。我也不想我們一起去度假時碰到他。”這是實話。那是尼古拉斯打算求婚的地方,他無法剝奪她的這部分記憶,但至少他可以讓她不再頻繁想起。
陸靈低低笑着哼了一聲。那裡是尼克的天堂,她希望永遠是他的。儘管如果她去西甲執教,她避不開那個城市,但至少可以避開那個碼頭。她吻了吻他的耳朵,“謝謝你,派特。那麼,現在,可以送我回哈靈頓了麼?還有,你很古怪,對本那麼大方,卻總介意尼克……”
“那不一樣,你吻過他,愛過他,爲他發過瘋,跟他在一起過兩次。事實上,他是你第一個愛上的男人,我嫉妒也理所當然。”派崔克呢喃着,撥了撥她被風吹亂的發。
陸靈看着那雙蔚藍的眼睛,像天空一樣的眼睛,取笑道:“啊,你終於承認你嫉妒了。”
派崔克皺了皺眉,悶悶吐出兩個詞,“極其偶爾。”
然後,他再次親吻她,在五月的陽光下,在五月的和風中,盡是柔軟與蜜糖。
“我愛你,緹娜。”
他每天都會告訴她很多次,他怕她忘了。
“我也愛你,派特。”
她也會告訴他,因爲他聽到總是很開心。
****
當安德里亞的電話第五次打過來,尼古拉斯接了。
安德里亞在電話裡道歉,她說當時在節目中說漏嘴了,未料想到會引起軒然大波。尼古拉斯開了免提,讓她說個夠。末了那頭不說話了,他問,你說完了?安德里亞又道了次歉。尼古拉斯說,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別再打過來了。然後就掛了。但安德里亞是個執着的人,皇馬主帥的手機依舊震個不停。
尼古拉斯沒再管手機,他走出辦公室,走出大樓,走到牆邊點了根菸。地上有不少菸頭和菸灰。
煙霧繚繞着。尼古拉斯球員時代從來不抽菸,但度假的時候烈性酒精是他的喜好。也許算不上特別職業,但他知道,無特殊情況的話,這世界上沒有幾個球員能做到假期時也不碰烈性酒精。儘管當他成爲主教練後他會叮囑球員們假期也要節制。
人們處於不同位置,立場便不一樣。
馬德里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不僅刺眼,還灼熱。
這根菸抽了一半。尼古拉斯發覺自己什麼都沒想。他原本打算思考一下本傑明-漢密爾頓這個球員。算了,回去看着錄像思考吧。
已經是五月底,西班牙的溫度一天比一天高。而這個時候的英格蘭還有些涼。尼古拉斯記得那樣的涼。記得棉花糖一樣的潔白雲朵,記得驟來驟去的風風雨雨,也記得柔和的陽光下微風吹過的黑色髮絲。這根菸快要燃盡的時候,他想起一件事。
他們分手後,她去了中國。她返回倫敦時,剪了很短的頭髮。在很短的頭髮側面,她紋了一朵花兒。她真喜歡花兒。而那朵花兒,是因爲思念。他知道。她那時候也像自己一樣瘋狂地思念過。
尼古拉斯掐了煙,低頭笑了笑,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
他往辦公室走,碰到一些員工,他或點頭或微笑或打招呼。他們一定想問:你真的有一枚戒指嗎?你求婚了嗎?你被拒絕了嗎?
是的;不;不。答案應該是這樣的。可那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尼古拉斯去餐廳拿了杯豆奶拿鐵,豆子的香味與腥味一起侵襲口腔,苦澀與醇香縈繞嘴間。咖啡混合着嘴裡殘留的菸草氣息,讓他振奮起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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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陸靈回到哈靈頓,總算知道蘿拉-弗洛雷斯的話並不誇張。她從上帝那兒偷走了一個悠閒的上午,於是錯過了爆炸的媒體。當“尼克-弗洛雷斯曾向克里斯汀-陸求婚”這麼一個□□在歐冠決賽前夕被拋出,全世界都高/潮了。
《太陽報》馬上就發推:【兩位名帥分手時,我們就說過,西班牙人曾向LL女士求婚。】
當天隨後,不僅《太陽報》、《星報》、《鏡報》、《郵報》這些熱愛八卦消息的報紙紛紛推出頭條報道這件事,英國的主流大報《衛報》、《電訊報》、《泰晤士報》等也馬上發佈了專題報道。西班牙的媒體《馬卡》、《阿斯》等也不甘落後,而且扯出了五花八門的一串舊聞。
社交媒體不僅被足球媒體和球迷們點燃,所有人都參與了這場狂歡。
【我覺得事情很明顯。皇馬主帥求婚了,然後QPR主帥被嚇壞了。】
【這就是爲什麼兩人分手?我同情弗洛雷斯。】
【想象你是尼古拉斯,對方看到戒指,然後說No thanks。#heartbroken】
【這沒什麼可奇怪的,陸的家庭造成了她對婚姻的恐懼。】
【我猜安柏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打賭這小子會在最近求婚,然後被陸踢出球隊。】
傍晚,Queens Park Romance的賬號更是發了條引起萬千轉發的推文:
【你們都認爲這次求婚是在很久以前出現的嗎?據我所知,還有另一個可能。】
接下來,這個賬號發佈了一張今年三月,在聖西羅發生疑似爆/炸時,尼古拉斯-弗洛雷斯抱着克里斯汀-陸的照片,配文是:
【不覺得蹊蹺嗎?兩個主帥在那個時間在同一個地點?】
這兩條非常有誘導性的推文,顯然是在暗示尼古拉斯的求婚可能是在近期,也就是派崔克和克里斯汀重新確定關係後進行的,這馬上就引發了新一波的討論:
【天哪,如果是這樣,弗洛雷斯就太歇斯底里了。】
【這是不道德的。如果尼克真的是在那時求的婚,整個世界都知道,那時候安柏和陸已經在約會了。】
【老實說,我更喜歡Nina(Nick+Tina)。】
【Pana(Pat+Tina)!Pana!!尼克應該跟安德里亞和好,安德里亞是個非常有天賦的女歌手,他們看上去很登對。】
【無稽之談。我覺得那如果是事實,派特會殺了尼克。也許我們能在歐冠決賽上看到這一幕。】
【我現在越來越期待週六的歐冠決賽了。】
轉推上條:
【在那之前,先期待兩人的賽前發佈會。只這一次,我不介意記者們問與足球無關的話題。】
轉推上條:
【噢去他媽的,沒錯,反正從這兩人嘴裡也說不出關於陣型與打法的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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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星期三,傍晚。
陸靈坐在哈靈頓的辦公室裡,手邊是一杯熱咖啡。今日的訓練課在下午兩點已經結束。距離歐冠決賽還有三天。明天球隊就將前往巴塞羅那。
已經過去的三天裡,球隊的訓練第一是要保持球員們的身體狀態,第二是全力進行鍼對性戰術的訓練。面對尼克的球隊,只准備一套常規戰術顯然是不行的,一定要有多個應對方案,而消化這些方案需要很多的訓練——目前爲止,她算是充分地利用了備戰時間。
就在剛纔,她又看完了一場皇馬的比賽。她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靠在椅背上,看向牆上的電視。
BT Sport的節目中,正好插進了一段歐冠的宣傳片,她把聲音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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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行醒目的黑字,夾雜着畫面,閃現在屏幕上。
They fought for each other.(他們爲彼此而戰)
身穿QPR教練服的克里斯汀-陸與身穿西裝的尼古拉斯-弗洛雷斯並肩站立在英冠的賽場。
派崔克-安柏與尼古拉斯-弗洛雷斯兩手交握之後撞肩慶祝。
喻子翔的一腳爆射洞穿對面的球門,然後尼古拉斯與坐在教練席上的克里斯汀擊掌。
藍白色的人羣在洛夫圖斯路的陽光下跳動並高喊着“尼克-弗洛雷斯”。
漸入陰影。
They fought each other.(他們各自爲戰)
依然是洛夫圖斯路。懸掛在看臺上方的1:4一閃而過。
裁判向喻子翔舉起紅牌,伊恩-帕克用手撐住膝蓋,彎腰喘着粗氣。
派崔克一臉冷峻地把球拋開,看向場邊。
男人在邊線外突然擁住女人。她憤怒的表情成爲特寫。
“看上去其中一位想要和好。”——那是解說員的一聲調侃。
Wars.(戰爭)
“對我來說,只是一場普通的比賽。”他說。
“說這話的人,要麼是太幼稚,要麼習慣了撒謊。”她說。
“我想要她的復仇,但我懷疑她能否做到。”他說。
“尼克他不會帶來問題,他年齡太大,已經上不了場了。”她說。
古迪遜公園大雪紛飛,派崔克-安柏高高躍起——倒鉤破門。
□□上身的派崔克-安柏衝上去與克里斯汀-陸緊緊相擁,雪花灑在他的身上,她的臉上。
背景音裡有解說員的調笑與茫然。
尼古拉斯-弗洛雷斯扔下駝色大衣,冷風拂起衣角,他徑直向球員通道。
3:3的比分牌,在飛旋的畫面中一閃而過。
Revenges.(復仇)
山崩地裂的歡呼聲中,萊昂-費雷拉將球射入。
喻子翔的重炮洞穿球門的瞬間,尼古拉斯大聲向場上喊話。
克里斯汀-陸在場邊狠狠一腳踢飛水瓶。主裁判向她伸出手臂。她近乎癲狂地衝向替補席,把人高馬大的菲爾-比斯利一把拽起,之後頭也不回沖上看臺。
萊昂-費雷拉和亨克-德格拉夫把球送入球門。新女王公園的比分牌顯示:
4:2。
畫面一轉,是古迪遜公園,埃弗頓對陣巴塞羅那的歐冠半決賽。
尼古拉斯在邊線用腳一挑,讓球飛到自己的手上。派崔克過去要球,尼古拉斯卻用胳膊一擋。
派崔克狠狠當胸撞向尼古拉斯,憤怒寫在臉上。西班牙人一個趔趄。兩邊的教練組和球員都衝了過去。
派崔克的口型是:Be a man, or fuck off.(像個男人一樣,或者滾遠點。)
下一個鏡頭,派崔克用身體彈開安東尼奧-羅哈斯,右腳把球射入上角。
依然是古迪遜公園,埃弗頓這一次面對的又變成了QPR。
萊昂-費雷拉將身體扔向半空,極限一傳。
菲爾-比斯利的額頭撞擊皮球。菲爾-比斯利的右腳猛擊皮球。球網抖動。
大大的1:3閃動着。
Miracles.(奇蹟)
加布裡埃爾-熱蘇斯從派崔克-安柏腳下斷球,連過四人入球。
藍色的33號與如今白色的10號身影在閃爍中重合。
熱蘇斯如外星人般傾倒重心,挑過漢斯-巴赫邁爾的頭頂。熱蘇斯一腳射門穿越德國人兩腿之間。熱蘇斯的單刀球射過漢斯腋下。
派崔克-安柏的單車、牛尾巴、兩次“踢腳式撞牆過人”,一次“DribledeFelé”,擊毀整條防線,外星人般的進球。
藍白色的7號一晃變爲18號。派崔克面對薩巴蒂尼,空中牛尾巴過人,之後碾過萊莫斯,將球射入唐納魯馬的身後。
Road to Camp Nou.(通往諾坎普之路)
QPR擊敗拜仁、波爾圖、米蘭的影像接連出現。
皇馬踩着阿賈克斯、巴薩、切爾西挺進決賽。
在最激昂的樂曲下,在最興奮的尖叫中,一切歸入寂靜。
TheQUEEN.
克里斯汀-陸。
TheKING.
派崔克-安柏。
TheGOD.
尼古拉斯-弗洛雷斯。
SONofGOD.
加布裡埃爾-熱蘇斯。
THEULTIMATEBATTLE. (終極決戰)
QUEENS PARK RANGERS v REAL MADRID
Saturday 5th June 7. 45pm
Camp Nou
Champions League Final 2021
ARE YOU READY(你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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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日,英格蘭媒體頭條:
女王能否在諾坎普再度加冕?
Can the Queen Crowned Again at Camp Nou
——《每日星報》
史上最強的英格蘭球隊,目標史無前例的四冠王
Best English Team of All Time, Aiming for the ‘Quadruple’ which has Never been Done Before
——《衛報》
陸靈VS弗洛雷斯:舊日恩怨的終極了斷
Lu VS Flores: Ultimate Battle for the Sake of Old Times
——《電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