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準備回去看看?”
一處別墅的花園裡,面對面坐着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穿着一身花衣服,吊兒郎當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像黑社會,其中一個一身休閒居家服飾,沉穩內斂的氣質顯露無疑,只可惜他看不見。
臉上一直架着一副黑色墨鏡,不過儘管這樣,舉手投足間,仍然有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
他衝對面的男人搖頭:“我沒臉見她了,現在回去又能改變什麼呢,她已經習慣了沒有我的日子,突然回去,又要讓她小心翼翼的對着我,對大家都不好,還不如就這樣吧。”
徐白翹起兩條腿,搭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嘖嘖搖頭:“真是看不出來,你夠狠的,老婆孩子說不要就不要了,當初她被人綁架,你急成什麼樣,都瘋了,現在人沒事,你自己擱那不要了,讓別人追去,將來你兒子管別人叫老爸,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她不會。”
徐白又皺眉了:“她不會,那你的意思是不離婚,然後這輩子不回去,就這麼看着她?讓她一個人將你的孩子帶大?我說你腦子裡到底是怎麼想?”
他有時候想撬開陸謹言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東西,不就是看不見,弄得這麼複雜,因爲一個女人,躲着一輩子都不敢出去,問題那女人也沒嫌棄他。
就這麼隔着距離讓兩個人痛苦,這種所謂的愛情,在他看來就是有毛病,幸虧他花心,談情說愛如果都這麼痛苦,人生還有狗屁的樂趣。
“回去未必比現在更好,你說我能找到什麼回去的理由呢?”
他不認爲現在跟瀟瀟在一起,可以徹底改變過去那段時間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她會因爲愛他,怕他離開更加小心翼翼,而他也會時刻防備,爲了讓她心理負擔沒有那麼重。
最後只會適得其反,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當他們之間所有的愛情都消耗乾淨了,最後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矛盾跟爭吵,那種結果,纔是他最不希望看見的。
“你老婆孩子還不是理由?你還要什麼理由,你知不知道現在銀河的總裁在對你老婆虎視眈眈呢?”徐白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女人這個時候需要關懷,你不在她身邊,很容易讓別人男人趁虛而入,你知不知?難道真的要看着你兒子管他叫爸爸?”
“回去我也照顧不了她。”
“所以不如讓別人來替代?你這是什麼邏輯,對你自己太有信心了,還是對你的女人有信心,女人很容易變心,何況他也不差,你的位置岌岌可危你知道嗎?”
徐白覺得,陸謹言這一次的行爲,下下之策。
“你看不見,可你手腳還沒殘廢吧,你還真是能忍。”
陸謹言沒有開口,聽完他喋喋不休的教訓之後,慢慢站起身來,拿着一根盲人柺杖,一步一步試探着朝屋裡走。
徐白無奈搖頭,端起桌上的咖啡一口喝完,又像是不解氣似的將椅子踢翻。
陸謹言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耳邊一切都靜悄悄的,傭人也不在這裡,她們一般在下午的時候會過來一趟,還有早上,準備好他的飲食起居就離開,並不會住在這裡。
他不喜歡有人打擾自己的生活,但是按照現在的情況,他必須接受這些人進入自己的生活,離開a市這麼長時間了,這一次重新回來,他只有一個目的,讓自己距離瀟瀟更近一些。
徐白說的話不是沒有想過,但他做不到,孩子……
他們一直都很想擁有自己的孩子,現在終於可以願望成真了,可是自己卻不能在她身邊,掙扎了無數個日夜,他始終沒能下定決心,鼓起勇氣來重新去接近她。
她好不容易習慣了沒有自己在身邊的日子,如果他回去,最後承受不住再次離開,會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寧願就這麼遠遠的守着。
等他真的有勇氣出現那一天,或許瀟瀟已經不需要他了。
徐白來找陸謹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會拿件事情出來刺激他一下,但他不爲所動,陸謹言也承認,第一次聽到消息說瀟瀟有了孩子的時候,他十分激動,甚至恨不得馬上飛奔到她身邊去給她一個擁抱,跟她說對不起。
但他當時在一個偏遠的鄉下,他沒有辦法這麼做,等來徐白讓人過去的時候,那股熱情已經完全冷淡下來了,重新想清楚之後,勇氣也被消耗乾淨了。
到了機場,聽着熟悉的廣播,最終還是退縮了,他仍然沒有勇氣去見瀟瀟。
這件事情帶給他的衝擊是,再也不輕易提出來回到她身邊,哪怕知道她就在身旁,就在不遠之外,只要一個電話,她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自己面前。
但是他做不到,他是縮頭烏龜,寧願一個人每天面對寂寞,孤獨,靠那一點可憐的回憶支撐着,並開始憧憬他們將來某一天還能再見,如果不這麼想的話,日子就太難過了。
半夜的時候,程瀟瀟接到了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她迷迷糊糊,意識還沒有清醒過來,對方不說話,她餵了幾聲之後,突然捂着嘴巴開始流淚。
哽咽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陸謹言的心碎成無數片,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就這麼聽着她在電話那邊哭泣,無法安慰,無法擁抱。
“陸謹言,你這個混蛋,你不要我了是嗎?孩子你也不要了是嗎?”
“別不出聲,我知道是你,我知道……”
“混蛋,你還要躲着我到什麼時候?陸謹言,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半夜極度渴望想聽聽她的聲音,電話撥通之後,陸謹言就後悔了,而此刻聽見她撕心裂肺的聲音,更加悔恨,爲什麼要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他恨自己沒有一點自制力,就這麼輕易破壞了原本的初衷。
“陸謹言,你說話啊,你到底想怎樣……”
他內心撕裂一般疼痛,驚慌之下掛了電話,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他伸手捂着額頭,痛苦使得他臉上表情變得十分糾結,眉頭深深擰着,擠成一個川子。
程瀟瀟撕心裂肺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迴盪,他捂着胸口喘氣,好似被人生生挖去一塊,變得空洞,麻木不堪,努力維持的平靜被打破,不可承受的重量擠壓而來,呼吸都跟着亂了節奏。
他低估了瀟瀟對自己的影響力,也低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他該不該這麼繼續執着?
手機在瘋狂的震動,嗡嗡的聲音擾得他心神不寧,他看不見,但他知道那一定是瀟瀟打過來的,他捏着手機,感受着那顫動好似要傳到內心裡去。
“瀟瀟!”
他無聲呼喚,電話那端的人已經頻臨崩潰。
她一遍遍撥打方纔那個沉默的號碼,連續打了幾十通,他不接電話,卻也不關機,她衝動之下打開手機信息開始編輯,寫好長長一段話,又崩潰得抓着自己的頭髮伏在枕頭上痛哭。
他看不見……
發信息有什麼用?
程瀟瀟被他這一通沉默的電話刺激得幾乎爆發,最後將信息轉爲語音,不管陸謹言有沒有聽見,這是她最後一次爲他們的關係做出努力,如果你真的這麼心狠,那就繼續狠下去吧。
第二天她去公司籤合約,憔悴的臉色讓沈清看得一陣心驚。
合作方的人離開之後,程瀟瀟說:“從明天開始,我來公司的時間可能就會減少,有什麼事情的話就給我打電話吧。”
“那個……”沈清說:“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所以臉色這麼差呢?”
程瀟瀟說:“昨晚陸謹言竟然給我打電話了,可是他什麼都沒說。”
“什麼?”
沈清大爲詫異,要知道他已經消失了足足半年的時間,他甚至動用了一些關係,但並沒有絲毫的消息,他有時候真的以爲,這一輩子,他就這麼躲藏起來了。
公司的事情被處理得一乾二淨,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爲這一切做好了鋪墊,然而現在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可以讓他改變主意?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也許就在附近,但他不肯出現,如果他找你了,你就告訴他,如果不回來,這輩子都不要來見我了。”
“這……他怎麼可能,孩子就快要出生了。”
程瀟瀟的肚子現在已經7個月,他不認爲按照陸謹言的性格,可以忍耐過去。
“孩子?”她勾脣一笑,眼裡盡是難言的苦澀:“他已經知道了,如果真的那麼在乎我們,現在就該出現了,很顯然他不是這麼想的。”
他在遭受巨大痛苦,難道自己就不是?
所謂尊嚴,他可以不要妻子跟孩子,程瀟瀟從來沒有試過像這一刻這麼痛恨他的冷靜,陸謹言將一切都規劃好了,唯獨沒有她。
他認爲分開對兩個人才是最好的結果,但是卻從來沒問過她願不願意。
她程瀟瀟只能被迫接受這樣的選擇,被拋棄的結果。
“可是他既然已經打電話來了,是不是意味着,捨不得你們?”
程瀟瀟搖頭:“他如果捨不得,就不會這麼殘忍,讓我守着他留下來的東西,自己卻靜悄悄躲在暗處,他看不見,可是心也瞎了嗎?”
沈清翻着文件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會不會他其實一直就沒走遠?”
程瀟瀟想起了張雪峰帶給自己的消息,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