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夏洛的身影出現在空地邊緣,土狼也出現在了他的左側。護衛小隊也陸續現身,遙遙護住夏洛的周圍,防備着對方的突襲。
夏洛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一定要出現,只是在那一瞬間,他感受到的並不是殺機,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對方是虎族,如果從森林而來,那麼必然是反叛軍的人。曾有那麼一瞬間他會懷疑這是不是陷阱,他爲此釋放出了虛空感知,然後能夠確認,這確實是一個身受重傷的傢伙,他身前趴着的那個虎族,也已身受重傷,還沒有死掉。
年老的斥候打量了一下夏洛,已經盲掉的眼睛,彷彿注視着夏洛,又從夏洛身後的護衛小隊一一掃過,“看”到土狼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驚奇,可當他的注視落到水流的身上,他的眉毛忽然張開了,像是看到了希望,又像是絕望。
他的喘息忽然加劇,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不只是在笑還是在咳嗽。
“嗬,嗬,想不到……臨死前……”
他的胸口快速的起伏着,血沫從口中不斷噴出,但明顯能夠感覺到,他在拼命剋制着身體。
“孩子……我們,不是敵人。”年老的斥候看着夏洛,問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目光中也多了一些看不明白的東西。
夏洛沒有回答,他看不透這個年老斥候的眼睛。
“不,不,晚了……”他的嘴裡繼續說出讓夏洛聽不明白的話,“晚了,命運的織網……”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孩子,想不想知道……你的來處……”
“什麼?”這一句話,讓夏洛大吃一驚,他快速向前邁了兩步,突然意識到有些失態,“你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很顯然,年老虎族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嗬,嗬……”年老的斥候喘息着,“你的來處,遙遠的……”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目光投向地面上趴着的虎族,“救……活他,帶你,尋找……嗬……嗬……”他的目光開始有些渙散,這是進入彌留的狀態。
夏洛一下子衝了過去,蹲在年老的斥候面前。
來處……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像是有魔力的火焰,點燃了夏洛藏在心底的秘密。來到這個大陸已經幾個月的時間,一個陌生的虎族,能夠在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嘴裡說出“來處”這兩個字,這不能不讓他的內心產生劇烈的震驚。
對於眼前這個即將死去的傢伙,他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仇恨。原本他便不屬於這個世界,對高原也沒有多大的歸屬感,森林聯盟與高原聯盟多年的仇恨與恩怨,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兩個不相干的族羣之間的事情罷了。
他只想順利的活下去,活的舒服,守護着自己這片領地的安寧。
但是從這個斥候嘴裡說的“來處”,卻讓夏洛做出了一個選擇……
掌心燃起一團藍色的火焰,祈禱術融入斥候的體內。
年老的斥候眼睛彷彿亮了亮,微笑中,有種欣慰的意味在其中,可是卻緩緩搖了搖頭。
祈禱術治得了傷勢,卻止不住生命的流逝。
夏洛皺起眉頭,做出了另一個大膽的舉動。
他伸出一根手指,虛空之力悄然釋放。
虛空之中,守護之星閃耀着金色的光芒。
生命的詠歎……
許許多多肉眼看不見的綠色光點,在他的感知之中,雀躍着匯聚在他的指尖,他的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這是他第一次嘗試將虛空守護之力和他尚未掌握的生命的詠歎片段結合在一起。
指尖上,一團柔和的金色光芒,包裹着綠色的光團,靜靜地閃耀着。年老的斥候渙散的盲眼,竟然彷彿看到了這一切,眼神驟然亮了亮,視線彷彿穿過了時光。光團跳躍着,一分爲二,飛進年老斥候和趴在地上的虎族身體,一閃而逝,年老斥候劇烈的喘息平息了下來,他的眼光亮了起來,接着搖了搖頭,“怎麼可能……這是,生命的……”
“詠歎……”夏洛點點頭,“只是個片段……我並沒有學會……還沒有多少生命能量……”
他心裡很明白,這只是一種暫時阻止了年老斥候馬上死去的手段,而趴在地上的斥候,很明顯更加年輕一些,他的肩膀已經在動,看樣子,這不多的生命能量,馬上會讓他醒過來。
“真是奇妙……嗬……嗬……你竟然掌握了……生命的……嗬……”他的肺裡似乎有很多血,隨着又開始變的劇烈的呼吸,胸腔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可惜我的生命……已經消亡太多……救不了了,孩子……”
“能不能告訴我,來處是什麼意思?”夏洛生怕他突然死掉,趕緊問道。
“來處,孩子……我們這次,專爲尋找你而來……”他喘息着,說出一個讓夏洛意想不到的詞,“庫力塔……只有你親自……咳咳咳咳……”
又是庫力塔……真是見了鬼了……
夏洛只覺得自己彷彿在一張網裡,四周更多的網向他圍過來,無法掙脫。
“救……救他……記住……”年老斥候的嘴裡,蹦出幾個夏洛完全聽不懂的音節,像是崩、拉、烏、契、多。“告訴他……”年老斥候突然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夏洛的胳膊。
夏洛吃了一驚,動作瞬間停住,身體周圍的空氣有些變冷,不,確切的說,是他的身體右側後方,有種刺骨的涼意……
四五道鬼魅的黑影從樹林暗處現身,體型高大,嘴裡發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幾頭猛獸準備圍獵眼前的獵物。
“走……快走……”奇怪的是,年老的虎族突然衝他大喊。他劇烈的喘息着,一把抓住身前的戰斧,竟然拼力站了起來。彷彿眼前的黑影,同樣也是他的敵人。
夏洛突然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緩緩圍過來的黑影,獠牙……體魄……戰甲……
也是虎族,只是,眼睛烏黑烏黑的,甚至流淌着黑色的煙霧。
當初遇到的黑暗虎族……追捕土狼的黑影……
護衛小隊剛要有所動作,夏洛擡起手,阻止了他們。
所有的黑影停下了動作,只有最前面的黑影朝着夏洛迎了過來,夏洛清晰的看到了對方的模樣,像豹子一樣的皮毛,牙齒尖銳,眼睛透出烏黑的顏色。
一道身影橫在中間。
年老的斥候發出瀕死的怒吼,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舉起戰斧向着黑影的頭顱橫劈過去,發出凜冽的破空聲。
只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砍到了石頭,又像是石頭砸到了斧頭,戰斧便停在半空,再也前進不了半分。夏洛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眼前所見到的,是他今生都未曾見過的情景——黑影張開了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抓住了劈過來的斧刃,另一隻手,則一把捏住了年老斥候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