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之所以會覺得不安,完全是因爲那個夢,那個夢中,逸塵告訴她說,她是林國公主!
雖然事後露薇懷疑過這個說法的真實性,但是潛意識裡,她還是相信逸塵說的話是真的。
林國在十年前發生政變,當時的皇上皇后都被推下皇位,命喪九泉,而他們應該正是露薇的生身父母。此後,南王林圖登位,極力清剿前朝舊臣。不過林圖登位兩年之後,便撒手人寰,皇位由年僅三歲的七皇子繼承。
如此一來,露薇這個林國公主的身份就會變得十分尷尬。一來,是林國與大齊之間水火不容的關係,二來,若是林國現在的皇帝發現她這個前朝遺孤,會不會想着痛下殺手,斬草除根?
還有,萬一這件事被楚王或者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那豈不是可以大做文章?到時候隨便給她安個細作的罪名,她是怎麼洗都洗不掉的!
這件事她一直放在心裡沒和洛翔說,一來是她自己也不確定,二來,她也不想讓洛翔知道她和逸塵的過往。雖然那都是這個身體的本尊的故事,但是洛翔不會理解,他會很吃醋,很生氣……
而且,她心裡總有個不好的預感,那就是這次林國使節來的目的說不定就會和她有關聯。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事情不會是她預感的那樣。
“在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略帶沙啞的低沉聲音傳來。
露薇從院子中的搖椅上坐起,就看到唐君正立在十步遠的地方,墨夜一般黑亮的眸子正含笑望着他,那英氣勃發的身姿猶如一座聳立的高山,威嚴而讓人仰視。
“唐大哥?好久不見你了!你去哪裡了?”露薇見到久違的唐君,心中多了一絲欣喜。自從上次從北疆回來之後,她就沒有見過唐君的蹤影。
她知道,洛翔那個小心眼對她和唐君之間‘青梅竹馬’的關係多有忌憚,所以她一時間也沒有問。
唐君走近她,此時,團團那個小傢伙不知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一下子就蹦到了唐君的懷裡。
唐君輕撫着小傢伙雪白的毛髮,任由它在懷裡撒嬌。
“陛下派我去清剿一些餘孽。才一回來,就見你在這兒怔怔出神。”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暖。當然,她也知道,他的溫暖只有對着自己親近的人才會有。
雖然他只提了一句,但是露薇已經知道,所謂的餘孽,是神機宗安插在京都及各處的線人,細作。
如今神機宗內部翻天覆地,以前的助力轉化成阻力,洛翔不再信任他們,自然要統統清理掉。而唐君來做這件事情是最適合不過的了。不過她倒是很好奇,洛翔是怎麼來確認唐君的忠心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擺脫死亡的束縛。
唐君身上也有毒,他憑什麼連命不要,繼續幫着洛翔呢?而且洛翔還這麼信他?
“此行必然兇險,你沒受什麼傷吧?”露薇坐在搖椅上,目光上下的打量着唐君。
唐君將目光從團團身上移開,笑着與她對視:“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
她會心一笑,是啊,他好好的站在她面前,那就證明沒事。可是,她卻從他的笑容裡品出了另外一種味道。那是獨屬於他的,劫後餘生的笑容。
以前在神機宗的時候,每次完成了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務,唐君就會這樣笑。
而且,每次劫後餘生的回來之後,他都會去看她,這麼多年,這已經是一種習慣了。
所以,她知道,這一次,他仍舊是九死一生的回來了。
一名小宮女踩着細碎卻輕快的步子走了過來,她的手上還端着一碗銀耳蓮子羹。
小宮女走到露薇近前:“見過娘娘,見過大統領。”
露薇微微頷首,示意她起來。
小宮女將銀耳蓮子羹遞到露薇近前:“娘娘,這是小廚房剛做好的,請您趁熱吃點兒。”
露薇不以爲意:“先放這兒吧。”
小宮女的神色有一絲顫動,這個變化極其細微,可是還是被敏感的露薇和唐君同時察覺到了。
果然,小宮女又道:“娘娘,小廚房吩咐說這蓮子羹趁熱吃味道最佳,不如娘娘嚐嚐?”
露薇微微一笑,那表情和煦的如同春風一般,她舉目,看着小宮女道:“誒,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本宮看着眼生呢?”
小宮女的表情又微微的僵了一下,唐君看出她端着托盤的手指摳的更緊了。這說明,她在心虛,緊張。
“奴婢叫書蘭,可能娘娘平日都是由靈兒姐姐她們伺候着,所以覺得奴婢眼生。”書蘭極力讓自己笑的自然,此時此刻,她的心跳得都快從嗓子裡蹦出來了。
露薇道:“書蘭?好名字!本宮看你的模樣舉止就覺得喜歡,改日把你調到寢殿伺候本宮梳頭怎麼樣?”
書蘭行了一禮道:“娘娘看重,是奴婢的福氣。”
露薇道:“真是個伶俐討喜的丫頭,既如此,這碗蓮子羹就賞了你吧。”
書蘭聞言,手嚇得一抖,險些把手中的蓮子羹扔出去。饒是她最後穩住了,還是有不少羹水都從碗中灑了出來。
“你這是怎麼了?”露薇狐疑的看着她。
書蘭勉強的牽出一絲笑意:“奴婢……奴婢是太高興了,一時間受寵若驚,讓娘娘見笑了。”
露薇無所謂的笑了笑:“你這丫頭啊,就是年紀小。往後跟在靈兒她們身邊多見見世面就好了。好了,起來吧,以後可不能再這麼毛毛躁躁了。”
“奴婢謝娘娘恩典。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說着,她轉身就要走,手裡還端着那灑了一半的銀耳蓮子羹。
露薇連忙制止:“等等!你剛剛不是說這蓮子羹要趁熱吃纔好嗎?你現在就吃吧,要不然等你端回去,也就涼了。”
書蘭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這下她是徹底的鎮定不下來了,不過嘴上還是硬撐着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端下去吃,就不打擾娘娘了,奴婢告退。”說完就要跑。
“站住!”露薇冷冷的聲音在書蘭背後響起,書蘭瞬間就想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儘管心裡拼命的想逃,可是兩條腿卻怎麼也不聽使喚,站在原地不停的打顫。
露薇:“本宮讓你現在喝,你膽敢違抗本宮懿旨?”
書蘭站在那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心裡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來人!”露薇冷和一聲。
兩名太監快步走了過來:“奴才在!”
露薇指着書蘭的背影:“把那碗蓮子湯給她灌下去!”
“喏!”兩名太監應了一聲,一個端起那碗蓮子湯,另一個去掰書蘭的嘴。
書蘭大叫着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朝着露薇猛磕頭:“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此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開始就已經被人識破了。
露薇冷冷一笑,撣了撣自己的裙角,問道:“你不敢什麼?本宮不過是賞你一碗蓮子羹,你幹什麼痛哭流涕的?你們兩個,伺候書蘭把羹喝下去,一滴都不剩!”
書蘭猛的磕頭,額頭已經有絲絲血跡透了出來,她慌亂道:“奴婢不該一時貪財,奴婢明知這蓮子羹中有毒,還送來給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放過奴婢吧!奴婢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哦?你竟敢下毒毒害本宮,膽子倒是很正!說吧,是誰指使的你?背後主謀都有誰?”露薇一臉的波瀾不驚,彷彿人家要害的根本不是她一樣。
書蘭抽噎道:“是……是靜姝宮的賀昭容!是她指使奴婢的!”說完,書蘭口中吐出黑色的鮮血,人也暈死過去。
唐君走過去試了試書蘭的鼻息,然後搖了搖頭:“她氣息已絕,想必來之前就已經服過毒藥了。”
露薇點了點頭,然後對唐君使了個眼神,唐君會意,然後行禮,道:“娘娘,沒什麼的話卑職就先告退了。”
“下去吧。”
“喏。”
唐君走後,露薇從搖椅上站了起來,吩咐道:“去把賀昭容給本宮‘請’過來!”她說這個請字的時候格外用力,兩個小太監馬上會意,帶人去了靜姝宮。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臉色慌亂慘白的賀昭容便被‘請了過來’!
與其說是請,倒不如說是被‘押解’過來!賀昭容原本光潔整齊的鬢髮此刻透着一絲凌亂,衣服也很隨意,看樣子是她正在宮中歇着的時候就毫無準備的被帶了過來。
“嬪妾見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她的聲音中透着一絲顫抖。
露薇一笑,緩步走至賀昭容面前,居高臨下道:“賀昭容的形色如此慌亂,是見到本宮心虛害怕了嗎?”
賀昭容本來半蹲着行禮,聞言忙跪在地上,不解道:“娘娘和出此言?嬪妾愚鈍,聽不明白。”
“哼!聽不明白?那你看看前面躺着的那個人,是不是就能明白了?”露薇說着,用手一指。
賀昭容順着露薇手指的方向一看,心中頓時一片驚駭!那是……書蘭?她怎麼會死?
露薇道:“怎麼?認不認識她?她臨死前,說是你指使她暗害本宮,往蓮子湯裡下毒的。”
賀昭容心底已是一片慌亂,她實在是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