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雲舒拉着瞬西來到湖邊,厲聲道:“你知不知道剛纔有多危險?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來嗎?”
瞬西低垂下視線,低聲說道:“瞬北……她死了,被桃姬害死了。”
任雲舒一下子心軟下來,把瞬西一把擁入懷中,溫柔地像捧起一朵一揉便碎的花朵,“對不起,剛纔對你發脾氣了。”瞬西很想讓自己沉浸在這短暫的幸福之中,可是她無法忽視一件事情,那就是眼前這個人已經有了未婚妻,即使任孤城死了,解家也不可能讓婚約隨便作廢,說不定哪天就成親了,瞬西掙開了任雲舒的懷抱,強笑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才那樣說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任雲舒偷瞄了瞬西一眼,輕咳一聲道:“對了,你身體裡的真氣很強大,若是你能學會控制,不僅能擺脫身體上的難受,武功也會突飛猛進。等我家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之後,我會幫你找方法的。”
瞬西點點頭。
任雲舒帶着瞬西穿過亭臺樓閣,池塘水榭,走過曲折遊廊,柳暗花遮,來到半竹院,一進院門是一片白色石子鋪成的空地,空地後茂林深篁,微風吹拂,竹林發出一陣陣“沙沙”的響聲,像是琴絃上輕輕的撥動,竹林裡的石臺上放置着一架古琴,想必是院主人閒來無事便會在這竹深處撫上一撫。
空地旁就是任雲舒的房間,瞬西推門而入,陳設和幽居相差無幾,乾淨低調,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駁的陽光,把整個房間照得明亮溫暖,梨木書案依次放置着筆墨紙硯,一旁還有一個小香爐,散發出絲絲拂風,煙氣嫋嫋不斷地向上延伸。雕工精細的金絲楠木牀掛着白色帳幔,牀上的錦被鋪平得沒有一絲褶皺,房內還有一個不大的書架,放滿了紙書和竹冊,一捆捆竹簡用淡藍色絲綢帶包着,整整齊齊,乾淨無塵,淡淡書香和拂風的清香在空氣中混合得清幽撲鼻,讓人很是舒心。
“你這院子怎麼一個下人都看不見呀?”自打走進半竹院起,除了他們兩個,瞬西再也沒看見其他人的身影,連個端茶遞水的丫環也沒有。
“我不喜歡別人伺候,實在有需要的時候我纔會叫人,所以這裡平日除了我沒有其他人進來。”
瞬西吞吞吐吐問道:“那你…..爲什麼帶我來你的房間?”
任雲舒挑眉一笑,“我覺得你可能會好奇。”
瞬西的臉泛起一絲紅暈,她趕緊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埋頭喝了起來,任雲舒剛想阻攔,可已經來不及了,滾燙的茶水入口,瞬西一口噴了出來,灑滿了整個桌布,舌尖又疼又癢,灼痛不堪。
傍晚時分,荊家當家荊龍和柳東海來到湖邊,任雲舒早已等候在那,荊龍問道:“不知任二公子約我和柳當家出來所謂何事呀?”
“是關於柳疏雨和離人的事情。”任雲舒將他們一起採辦遇到殺手,掉下懸崖的事情講了一遍。
柳東海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問道:“任二公子的意思是,小女已經去世了?”
“還望節哀,我已經寫信給書院劉大,讓他安排將他們的屍體運回二位家中。”任雲舒拱手作揖道:“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如果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儘管開口。”
“柳當家,事發突然,你怎麼看?”荊龍問道,離人是他最喜愛的弟子,如今莫名其妙地死去,心中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
“回去看了屍體才知道。”柳東海臉色鐵青,轉身離開了。
任雲舒獨立來到湖邊涼亭,湖中碧葉亭亭,粉荷綴於其間,隨風搖曳,墨川穀坐在亭中,面帶紅暈,微有醉意,見任雲舒前來,斟滿一杯酒端給他。
“我不喝酒。”任雲舒沒有接,直接坐了下來。
墨川穀將自己的酒杯再次斟滿,一飲而盡,咧嘴笑道:“不喝酒?那你來這所謂何事呀?”
水波月色相交,映照在任雲舒臉上,顯得更爲冷峻,“所以你害我是因爲你父親是嗎?”
墨川穀舉起的酒杯停在半空,很快,他恢復了笑臉,“什麼意思?”
“化功散是墨家獨有的。”
墨川穀抿嘴含笑道:“化功散是墨家獨有的,但是這藥墨家也給過很多人。”
“就算是你說的那樣,但有機會下手的也只有你,我想想啊,你應該是將它下在了銀針之中,利用瞬西對你的信任,讓我們中計。”
墨川穀放下酒杯,笑容逐漸消失,“你既然知道,爲何現在才揭穿我?”
“你是我學生,況且你本性不壞。”
墨川穀苦笑道:“就因爲這個?任雲舒,你知道嗎,之前我真的很想讓你死,我想讓任孤城也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但相處下來,我發現我竟有些動搖了,你是個真正的君子。事到如今,任孤城已死,我不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情除了後悔還有什麼意義。”
“之前的事不必介懷,我不會告訴別人,不過我爹不是那種背地裡搞小動作的人,若真是和墨玉不和,也是當場翻臉,不會在半路設伏,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的。我來只是想問你一件事情,你和魂落門是否有關係?”
“魂落門?十八年前不就銷聲匿跡了嗎?” 墨川穀一頭霧水,“對了,小心星晚,化功散可是她讓我下的,殺你們的人也是她安排的。”
任雲舒一怔,“星晚?她爲何這樣做?”
墨川穀攤了攤手,“不清楚,她沒告訴我。”
“你都不知道她身份,那你爲什麼要和她聯手?”
墨川穀沉默片刻,說道:“因爲晚宴那次的毒也是我下的,院裡查得很緊,她知道後讓我幫助她剷除你,她幫我找替罪羔羊。”
“知道了。”任雲舒的目光望向平靜的湖水,不知道這樣的平靜下又是怎樣的暗波涌動。
尹松柏路過,剛好看見任雲舒面無表情地離開,墨川穀還在涼亭裡一個人喝悶酒,他走過去,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墨川穀一把搭在尹松柏肩上,“兄弟,什麼也別問,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尹松柏想到今日花間堂中,瞬西不顧自己性命替任雲舒擋下銀花夫人一掌,悵然若失,拊掌道:“好,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二人在涼亭下痛快地一壺接着一壺,豪氣沖天,幾壺過後,尹松柏已經喝醉倒下。月色下,墨川穀獨自端起一杯酒,思緒萬千,大聲吟唱道:“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任雲舒回到半竹院,竹林中傳來琴音,琴聲如流水般絲絲流淌過心間,環繞於竹林,低迴婉轉,任雲舒沒有說話,雙手環胸靠在一根竹子上靜靜地看着瞬西,竹煙波月,撩人心絃。
琴音戛然而止,任雲舒坐到瞬西身旁,將瞬西的手放入自己的掌中,輕輕撫摸着她的指節,柔聲問道:“還沒回你房間休息呀?”
“我在等你,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了,直到剛剛我纔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情。”
“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你爹不是病死的,是被下了****,慢慢中毒死的。”
任雲舒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你怎麼知道?”
瞬西把瞬北臨死前說的情況告訴了任雲舒,任雲舒站起來準備往外走,瞬西拉住了他的衣袖,問道:“你去哪兒?”
“我要去檢查一下我爹的屍體。”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這件事情暫時不能讓別人知道。”
瞬西伸出手臂攔住任雲舒面前,“我既然知道了這件事,不可能袖手旁觀,你若是不讓我去,我也不能保證會不會說出去。”
“我知道你不會。”
瞬西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
“走吧。”任雲舒總是拿她沒有辦法。
“對了,把川穀叫上吧,墨家人精通藥理和毒理,查看屍體也許有幫助,而且他應該信得過。”
任雲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