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花夫人手握劍柄,旋轉劍身,運氣而出,沙石飛起,伴着劍意朝墨川穀襲來,墨川穀自然認得這招“飛沙走石劍”,這是墨家絕學,這招講究劍隨力動,如萬千沙石撲面而來,運用者內力越足殺傷力便越大,他自己也練過,只不過效果平平。他擡起忘憂抵擋,內力相拼,節節敗退,不知不覺已被逼至崖壁邊無路可退,沙石將他的衣服和皮膚劃破,這次銀花夫人沒有收手。星晚被呂成糾纏得走不開,她忍無可忍,抽出腰帶,竟是一把軟細劍,細劍纏住呂成握斧的手,星晚一拉,呂成右手傷痕累累,斧頭落地,她飛起一腳,將滿身橫肉的呂成踢出了老遠。星晚來到墨川穀旁邊,擡劍一起對抗,風沙吹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髮絲飛散,銀花夫人見到此情此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內力一推,劍已插入崖壁,二人被這股內力重傷,墨川穀背靠崖壁,吐了一大口鮮血,大腿被震得發抖,他只好用劍支撐以免倒下,星晚被那股力震飛,狠狠撞到石壁,她摸着石壁慢慢站起身,眼睛已經充血得發紅,死死盯着銀花夫人。
銀花夫人右手一拉,劍已從石壁中回到她的手上,“妖女,受死吧。”她的腳尖輕輕觸地,飛速朝星晚刺去,墨川穀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飛身過去,忘憂和銀花夫人的銀蛇交織在一起,碰撞出火花,只聽“當”一聲,忘憂和墨川穀都落在了地上,忘憂劍上已出現了一小塊缺口。銀花夫人顯然也被墨川穀的找死行爲震住了,不過很快,她目光一轉,凌厲地瞪着星晚,擡起了劍。墨川穀想爬起來,但是渾身乏力,身上已到處是傷,掙扎幾次都失敗了,他用忘憂支撐着,咬着牙再次緩緩站起身,將口中的血吐到地上,無奈地看着銀花夫人,笑道:“墨家的人不會輕易倒下。”星晚感覺自己臉上有一滴熱滾滾的東西流了下來,是眼淚,十歲之後,無論怎樣艱難,怎樣痛苦她都沒有再哭過,但是眼前這個明知毫無勝算卻還是願意擋在她前面的男人讓她流淚了,“川穀,你傷得很重,讓開吧,我這輩子充滿了痛苦,但遇見你我很開心。”
墨川穀沒有動,只是艱難地說出了一句:“那可不行,我們還要一直開心下去才行。”
銀花夫人怒斥道:“川穀,你爲了維護這個妖女,不顧墨家尊嚴,不顧武林正義,你忘記了你爹對你的教誨嗎?你這樣對得起他嗎?”
“就是因爲我沒有忘記所以我纔不能讓開,如果我讓了,就是對武林不義,對朋友不仁,對愛人不忠,不忠不仁不義之人日後該如何自處?”
銀花夫人眼中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猶如血色的夕陽,“荒唐,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麼?”
墨川穀說道:“娘,在你殺我們之前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就算是我的遺願了。”
“說。”
星晚吃力地離開石壁,過去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墨川穀,墨川穀又吐了一口血,說道:“能不能聽完瞬西的這首琴曲再殺我們,在此之前保護我和星晚不被別人殺死,我不想死在別人手中。”
銀花夫人收起劍,“雖不知爲何,既是你的遺願滿足你便是,不過這期間我可不會對其他來攻擊我的人手軟。”
墨川穀聽完這話,鬆了口氣,星晚慢慢將他扶到石壁旁坐下,看着他奄奄一息,此時她自己也沒有任何內力可以輸入給墨川穀。銀花夫人走過來,坐到墨川穀身後,一股強大的內力運送進了他的體內,運功後,還沒等墨川穀開口,銀花夫人站起身說道:“畢竟你是我兒子,你的意願我會滿足,救你是怕你還沒等琴曲結束就死了。”星晚扶住了墨川穀,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墨川穀慘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微笑,“娘,你還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銀花夫人沒有再說話,站到一旁等待琴曲結束。
荊龍穿過人圈走到離人跟前,這人國字臉,眉毛濃厚,雖已年過半百但身體壯碩,離人雙膝跪下,低下頭道:“師父。”
荊龍睥睨一視,說道:“之前任二公子告知爲師,你已經墜崖而亡,讓爲師頗爲傷心,如今你雖活着,卻助紂爲虐,真是枉費了爲師對你從小的教導啊,怎麼,連爲師你也要打麼?”
離人趕忙搖着頭,“我不敢,師父,這一切是魂落門的陰謀,是魂域偷了任雲卷的身份。”
荊龍輕叱道:“哼!你聽聽,你這都是在說些什麼,我問你,你今天是否執意要幫助瞬西、任雲舒他們?”
離人低着頭沒有說話,荊龍愈發來氣,“孽徒,今天就要了你的命。”說着,他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劍,狠狠朝離人脖頸處砍去,離人沒有反抗,閉上了眼睛,眼前這人畢竟是養育了自己的師父,按理他的命本就是師父給的。劍在離離人脖頸一寸處停了下來,柳疏雨抓住了劍身,此時手中不斷滲出鮮血,她卻沒有放手,見荊龍停下了攻勢,說道:“荊前輩,求你放過離人吧,殺了他你會後悔的。”
荊龍見眼前這位女子有些眼熟,仔細想來,這不就是當時也被告知死亡的柳家女兒麼,“你是柳東海的女兒柳疏雨?”
“是。”
“你不是死了嗎?難道你和離人…….”荊龍好像明白了什麼。
柳疏雨看了一眼離人,說道:“不錯,我和離人情投意合,之前欺騙實屬無奈,但今日之事,還望荊前輩可以相信我們。”
荊龍此時已經拳頭緊握,青筋暴起,大聲呵斥道:“想必你們之前是瞞着我和柳當家私奔去了,如今更是離經叛道,今日,我就除了你們這對狗男女,爲天下武林除害。”
離人擡起了頭,神情中佈滿了慌亂,“不,師父,這不關疏雨的事情,當時是我強迫她的,今日我可以死,還望可以放過疏雨。”
柳疏雨苦笑了下,眼角卻有淚滴滑落:“我們說好了,同生共死,不是麼?”離人搖着頭,柳疏雨已經牽起了他的手。
荊龍見到這一幕,決不能再讓這兩人卿卿我我,他舉起了手中的劍,儘管人圈中不少荊家弟子求情,他也無動於衷,準備砍了下去。
這場戰鬥中,瞬西和任雲卷那儼然就是鬥爭中心,圍攻的人也最爲熱鬧,尹氏三兄弟臉上和身上都濺滿了血花,尹松柏今日算徹底開了眼,見識了不少家族門派的絕招。魚貫三素有“妙手神偷”的稱號,平日裡書生打扮,但身體柔軟得出奇,身形極快,尹松柏還沒看清這人已經在他身邊繞上了幾圈,不知何時開始,不知何時結束,幸好此人平日不佩劍,心眼不壞,只是用手中摺扇狠狠敲打了他右手的“曲池”、“上廉”、“下廉”、“偏厲”四大穴位,尹松柏頓感手臂抖動不已,無法控制,只聽“當”一聲,藏名劍掉落在地。其他人沒有給尹松柏喘息的機會,見這大好時機,像蜜蜂見了花兒一般蜂擁而上,尹松柏只好赤手空拳,十幾把劍向他壓身而來,架在他的肩上,他也禁不住這麼多人的折騰,膝蓋越來越彎,忽的他身子往地面一躺,用手一推,身體從幾人胯下滑過,順勢撿起了剛纔掉落的劍。
幾個聰明人發現與其與這尹氏兄弟糾纏,不如直接找機會對瞬西下手,趁着衆人打鬥不休之際,其中一人甩出了十幾根銀針,瞬西身子一偏躲了過去,那人又連着甩出銀針,片刻也不喘息,瞬西也只能閃躲,一根銀針正好落在琴絃之上,瞬西笑了笑,藉着彈琴的手手指一動,一招“落子無悔”已經讓那根銀針插入了對方身體,瞬西說道:“這位兄臺,你還是趕緊去一旁休息吧,再強行運功,只怕這針會要了你的命。”
那人咬着牙道:“算你狠。”說罷,他捂着剛纔銀針入體的地方,踉踉蹌蹌地退到一旁山壁處靜養。
劍隨時都在瞬西身邊遊走,三個也不知道是哪個家族的人,見剛纔“銀雨暗針” 被瞬西輕易地擊傷趕走,便也一起衝了上來,三面夾擊,二人從瞬西兩側襲來,殺掉瞬西,一人從瞬西正面出擊,意在毀掉正在彈的琴。殺氣圍繞在瞬西身邊,她手中的曲子也更加急促,尹松柏正被六七個人圍攻,見瞬西那邊有危險,他毫不猶豫地抽身到瞬西附近,幾招便將那三人打退,但剛纔圍攻的人怎會輕易放過,見尹松柏放棄抵抗跑去營救,從他身後偷襲,尹松柏防不勝防,左肩被一劍刺穿。“三哥。”瞬西見到尹松柏傷勢,心急如焚,可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坐在原地彈琴,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你重傷的人爲了救你而拼命,爲了救你而受傷,你卻什麼都做不了。尹松柏忍着疼痛,剛將那幾人打退,立馬又圍上來了七八個人。
尹松柏身穿青色衣衫,血跡並不易看出,但他左肩傷勢嚴重,血已經一滴滴滴落在了地上,他忽然狂笑道:“原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名門正派,不明真相,以多欺少,這樣的正義之士我不做也罷。”他回頭望着瞬西,臉上無限眷戀,溫柔一笑:“丫頭,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琴曲絕不能停下。”
瞬西心中升起隱隱不安,“不,如果你死了,我會停下的,所以你不能死。”
尹松柏扯下衣角,把左肩包上,用嘴和右手將衣布繫緊,“放心吧,我命大死不了的,今天如果我沒死,我有話對你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