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把孩子們接回家,彼此呆在一起的時間還沒到一個星期。她不得不飛往沿海城市協助團隊完成客戶公司一個上市的項目。由於是異地合作,溝通的成本較高,視頻會議的方式固然便利,可是有些具體的細節只有當面才能討論清楚,這趟差她是不得不出。
兩個孩子緊緊的抱着她,但是又懂事的道別,他們知道不能耽誤媽媽的工作。孩子們知道媽媽這次出差,要在外面至少一週,還給她準備了很多的零食並裝上了心愛的玩偶,想他們了可以陪陪媽媽。
再有諸多的不捨,甄珍也只能將這份愛放在心底。不能陪伴,但至少她要用敬業、專業的職業精神影響他們。
甄珍一下飛機她就直奔項目現場,連午飯也沒來得及吃。在外出差的這一個星期裡,她都是從早上七點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點,時常來不及吃飯,有時候爲了趕進度,她通常早飯、午飯和晚飯合成一頓來吃。這樣的高強度,再加上旅途的奔波、飲食不好,甄珍時常感覺胃部有些隱隱做痛。
一天早上,甄珍和同事們正在討論項目細化方案。突然她感覺胃部像是被什麼東西擰着往裡攥,越來越緊、越來越痛,一股鹹鹹的東西從胃部直往口腔裡衝,甄珍趕緊用紙巾捂住,起身向衛生間的方向急走,剛到盥洗室,一口褐色的血從口中噴射而出。“怪自己太大意、太不把身體當回事了!”甄珍責怪自己平時拼命工作,不知道顧及身體。
有同事們看出她的異樣,追到衛生間,“你這是胃出血,趕緊去醫院吧!”一位女同事催出她。
“沒事的!項目方案還沒討論完!我堅持一下,沒問題的!”甄珍回答,一股虛汗從手心冒出來。
“你就別硬撐了,健康要緊!我替你去給大家說一聲!”女同事說完,小跑出衛生間給其他同事交代幾句,趕緊過來準備陪甄珍去醫院。“你回去吧,你們先忙,我自己打車去醫院就行,謝謝你!”“那你照顧好自己,你的那部分,我試着先頂上,實在不行你再補充!”女同事體貼的說。
甄珍打車到離項目現場最近的醫院。醫生檢查完,說:“你這是急性的胃出血,沒有太大的問題,平時吃得不是很規律吧!你先輸一下液!”醫生開了兩瓶半的藥水。在醫院輸完液,甄珍一看錶,還有一點時間,“我還是回去吧!不能耽誤同事們,項目已經接近尾聲了。”她給醫生說明了情況。
“我說,你們也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醫生無奈的搖搖頭。“對不起醫生,實在是走不開!我下午三點一定趕回來輸液!”說完,甄珍又打車回到項目現場。在醫院多留了一天進行治療,輸完最後一瓶液甄珍就搭最晚的一班飛機回去了。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兩點,甄珍躡手躡腳的踮起腳尖生怕吵醒愛人和孩子們。剛換好家居服,甄珍纔看見高昌唯坐在沙發上,他拉亮了方桌上的檯燈,一紙離婚書遞到她的面前。
甄珍拿着一紙離婚書,這幾天的勞累、委屈一股腦地都噴涌出來,她默默地流淚,問“你這是要休妻嗎?電影也不是這麼演的吧!”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也不是休妻,我還有妻子嗎?既然沒有,我何必留着這紙上的名份?”高昌唯反問她。
“可是,我不想離!”甄珍小聲的說。
“我已經簽字了,明天就直接去辦手續!”高昌唯站起了走向書房。
甄珍看着離婚協議,苦笑着,“自已以前曾經辦理過那麼多離婚的案件,沒想到今天要處理自己的……”她感覺很諷刺。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的確很自私:一個自私的妻子、自私的母親。從結婚到現在,七八年的時間,自己只是一門心思應對工作、辦所。而高昌唯他都在一直付出,更多的精力和重心都放在照顧孩子上,以他的才幹,能有更大的作爲。可自己對他的關心、對孩子的照顧,何嘗顧得上半分?
“自己當初出走的心是爲了什麼?自己和高昌唯在一起的願望是什麼?走着走着,她自己都全部忘記了!”甄珍感覺自己的人生缺失了七八年,“恐怕給孩子們做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吧!”她反問自己。
甄珍拿起筆,準備在乙方處簽上自己的名字,但她看了看協議,把筆放下了,她決定不籤這個字。“自已辛苦工作,不也是在付出嗎?”甄珍關上臺燈,在黑暗中坐着……
她很久沒有體會黑夜了。黑夜的靜才能讓一個人更清醒。雖然她經常淹沒在黑夜中,但是那都是在加班加點的趕材料,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受過黑夜。
黑,也是一種靜默的力量!一種給人反思、懺悔的力量!“請原諒我的自私,昌唯!”甄珍自言自語。甄珍彷彿撇見盥洗室的水池臺上那一根白頭髮,那樣的長度是高昌唯的!工作上的繁忙讓她都忘了說一句體貼的話。
“我怎麼可以這樣自私?!”甄珍的心顫抖了,趴在沙發上哭起來。爲自己的自私、爲自己帶給高昌唯痛苦而哭……“不是到萬不得已,他也是不會這麼做的!”甄珍自責不已。
書房裡傳來椅子輕微挪動的聲音,甄珍收起哭泣,等待着高昌唯從書房裡出來收回這張離婚協議。
高昌唯從書房裡出來了,他輕輕掩上門,又輕輕打開孩子們房間的門走了進去!沒有收回桌子上的這張離婚協議,“看來他是鐵了心!”甄珍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因爲與以往不同,即使高昌唯對自己不滿或者表示出失望,他最多也就表示一下憤怒,但從未落實到行動上。而這一次,他不僅已經實際去做了,而且從現在看來也沒有回心轉意的跡象。
甄珍的另一個恐懼是來自於自己的身體,如果再這樣拼命下去,到後來可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恐怕一切都是空吧!
甄珍站在門外,鼓起勇氣,輕輕地扣着門,說:“我們能談談嗎?”
高昌唯走出來,一言不發!幾分鐘後他才說:“言語有什麼用?這是能談得出來的結果嗎?
“那你要怎樣?”甄珍追問。
“我的心意,你不是已經清楚了嗎?簽字吧!”
“我不會籤的!”甄珍看似耍賴但卻堅定地回絕。
“你實在不願意籤,就等我騎行回來吧,到時候你不籤的話,那我只有訴訟了!”
“你要去哪兒?你要去找董依依?!”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甄珍的心裡對高昌唯的人品是有數的,自己只不過是故意翻舊賬、發醋意,她也想借此反敗爲勝。
“你調整一下你的時間,照顧一下孩子們!我想我們都應該冷靜地思考一下,我們在一起真的恰當?!”
“我們的恰當性沒什麼好思考的!”甄珍一口回絕!“你需要時間調整,我願意給你這個時間,你也給我時間!”
見高昌唯仍然沒有任何的迴應,甄珍的心有些慌了,她也管不了什麼尊嚴不尊嚴的了,面子比起家庭而言值幾個錢?她也不管誰對誰錯?誰付出得多,誰付出的少!
一股衝動促使她走過去,抱住高昌唯。她走過去彎下膝蓋,整個身體像只小貓那樣的弓着,頭枕在他的腿上,她伸出雙手握着他的手,“請你再給我們彼此一次機會吧!”
這一次高昌唯什麼也沒有說,但是他的手擡了起來,撫摸了一下甄珍的頭髮!嘆了一口氣,徑直向書房走去。
不過這一次高昌唯的起身離開與剛纔的不同。甄珍感覺她們之間的婚姻還有救,只是她什麼也不能問、不能說了,他需要一點自由!自己需要徹底地努力作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