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有耳
這一刻,少女詭異冷笑的神色,就像是早就預知會有這一幕的出現!
少年面龐滿臉水跡,只不知是一路前來的煙雨所致,還是旁的了。
少女說完,復又淡淡看着他,神色頗有些不耐煩,彷彿只要他說錯一話,少女擡起腳就會離開,往後他若再出現,迎接他的便只有閉門羹,那無疑,他這輩子,大有可能完了。
落入小鎮外魑魅魍魎之手,下場,能有幾個好的呢?
黃俞安已沒心思去追尋,少女如何知曉黃家有一件守護了數千年的古物,更是吃不定,少女究竟是真動了心思,還只是藉此坐地起價而已。
心中一時惴惴不安。
最終苦笑着與少女溝通,除黃家守護古物,其餘可以任她挑一件,同時還奉送一件作爲他怠慢“恩人”的賠罪禮,至於少女只一個名額,卻能否帶走這兩件東西離開小鎮,已不在他考慮範圍。
那件古物傳承千萬年,久到能追溯天荒戰場之初,是黃氏這一脈的根底,實是不能以之相換,否則,自己那位老祖宗不會同意不說,甚至他但凡有一絲鬆動的念頭,都會引來老祖宗的惡感,無異於自斷前路。
是以,他一下子道出了五六件價值不菲的古物,其中一兩件價值連城。
當然了,這些古物全數加在一塊,也抵不過一塊木牌。
至此,儼然被觸怒的少女神色這才一緩,打量着黃俞安神色,似是在審視他的誠意,待少年被這“如狼似虎”的目光逼退一兩步,少女這才笑眯眯道:“你黃家是什麼路數,修的哪一門哪一道,咱們都心知肚明,我也不跟你繞彎彎腸子,你黃家守着的那件寶物,我確實是看上了,只可惜,跟我修煉之道有些衝突,否則其價值,倒是勉強能夠得着令牌,看在咱們曾合作過一場的情份上,便讓你佔個便宜,我退而求次,我只希望你不要‘糊弄’了你自己。”
黃俞安一愣,知道這是少女下的最後通牒了,反覆斟酌之後,到底有了定論,他只要不以事關黃家傳承之古物爲交換,老祖宗便是不捨,想來爲了他的前程,爲了黃家的未來,也會拼一拼,倒不至於守着一堆死物。
少年做了個大膽的決定,領着少女前往黃家庫房,搬開了覆蓋一層塵土的沉重地板,地板下有一地窖,少年就着油燈沿梯子爬了下去,寧無心勾脣,淡淡然緊隨,當一股寒意包裹,三丈方圓的地窖全貌出現,上百件古物擺在其中。
與眼前這些古物相比,寧老婆子收藏的那小半個屋子的寶物,就價值而言,不過九牛一毛。
寧無心目光掠過一件件在少年眼中堪稱價值連城的古物時,少年其實心驚肉跳,生怕她挑了三五件,那可怎麼辦?他該怎麼交代?然而少女目光卻最終落在了掛在牆上的一個古樸劍匣上。
見此,黃俞安一愣,到底,黃家蒐羅的古物極多,他不可能每一件都瞭解根底,這三尺三長,近一尺寬的木匣子,一直以來就沒放在心上。
只是,在少女顯然看中之後,他心中竟有三分不知緣由的不捨之情,並非覺得此物很重要,不過就是有點遺憾罷了。
再者說了,縱有十分不捨,又如何呢?
現今最重要的,還是一塊特赦令牌,旁的都不算什麼,更莫說三分不捨了。
見到此物後,寧無心反而淡然了。
八十年前,黃家遭人強買強賣,黃家隱藏至深的老祖宗不敵來人,曾試圖增以其它古物爲代價熄滅來人奪取的心思。
拿出的幾件古物中,便有一古劍匣,寧無心一眼看中。
可惜,她已不修劍道,更可惜的是,她也沒那個閒錢換取這劍匣作爲收藏品。
今生既已確定要走劍之一道,這溫養飛劍之物,豈能從她指縫裡溜出去?
三言兩句確認了劍匣的歸屬後,寧無心轉而將目光放在了“賠禮”之上。
縱橫魔道百載,寧無心並不知道矯情爲何物,奔着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真理,最終以一節七寸長生木心爲九曲巷之行畫上句號。
煙雨下,不知何時,一道比高大少年還要高一頭,蒼老卻健壯之身影出現在少年身後,當少女抱着半人高的古樸劍匣走出黃家祖宅,黃家老祖宗目露惋惜。
少年還沉浸在得到木牌的欣喜之中。
————
煙雨未歇,天邊雷光閃爍,雷聲震顫,隱有大雨欲來之勢。
抱着古劍匣走出黃家祖宅後,寧無心並沒有即刻返回寶通巷。
若白日,寧無心還會有三分顧忌,不敢明目張膽出現,然深夜行走,有着墨蟬的存在,既是傅老頭這位小鎮主人都直言難以窺視她的存在,旁的老妖怪們,受到大陣影響,縱有長生樹爲其減壓,然類比起來,也就是比過街老鼠好那麼一丁點,她也就有恃無恐了。
這也許是她前世今生至今,“形象”最爲高大的一段時日了。
抖了抖長髮上的水跡,少女扯了扯嘴角,“小鎮之大陣,還是大有可取之處的……”
若非如此,就她眼下這三腳貓的功夫,在小鎮外,但凡冒個頭,給人發現一點異常,必然是個慘不忍睹的下場。
也就眼下能逞逞威風,等離開小鎮,就只能裝孫子了。
當然,這種巔峰時刻並不能影響她離開小鎮念頭,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她可逞能一時,卻無法逞能一世,就好比她能夠鑽漏洞,旁人也可以,也就是她眼下沒有太得罪人,沒有被發現身懷“特赦令”,可一旦寧老婆之死被發現了,誰知道那些老怪物能否通過蛛絲馬跡追查到她的蹤跡呢?她有墨蟬在身,傅梨,黃俞安可沒有,抽絲剝繭之下,她處境就不算樂觀了。
且寧無心旁敲側擊過黃俞安離開的時間,一個月之後,也就意味着,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這般想着,她已走到了安陽二橋,大雨過後,河水很是湍急,水位高漲,好幾次河水打過來,都似是要漫過橋面,只一切彷彿都有着某種“規矩”的限制,在漫上來的前一瞬,就被壓下。
任何僭越之舉,都必遭壓制。
片刻,傅家祖宅赫然在前。
破落至極,比之前些日子前來,還要糟糕一些,有一角已是經受不住風雨侵襲而塌陷。
致使宅院即便關了大門,然有人有心進入,並不困難,而透過塌陷的一角,寧無心已是能看到一雙碧幽幽的眸子,再一動,便是傅家小孩正蜷縮靠在長生樹下的一幕,約似是察覺到黑貓動靜,小孩轉頭。
心眼大開之下。
夜雨中,一高瘦的獨眼少女遙遙從一條逼仄窄巷走來,待少女身影沒入泥牆下,腐朽老木門傳開空洞的敲擊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