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驄到了城裡,自然又撲了個空,遺憾地回了邊防衛。
林志也早已經回來。
看到他們的身影,他小跑着過來,急切切問道:“如何如何?找着人沒?”
馬驄搖搖頭,眼神悄無聲息地環顧了下派去跟蹤林志的幾名錦衣衛。
看來他們並沒有異況要上報。
“林先生腳程挺快。”馬驄扔下這一句,就要進門,不料幾個手下聞言卻對視了幾眼,預感不妙。
“大人,”有個看起來精明能幹的,立刻衝到馬驄面前,拱手道,“林先生一直在衛所,不曾出門。”
看來是錦衣衛辦事的默契發生了作用,林志握拳虛咳,雖料想到是怎麼回事,卻也不十分明瞭究竟怎麼回事。
馬驄卻飛快轉身,似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抓起了林志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大概是因爲常年捯飭藥材,指尖微微有些發黑,卻並無細繭。
馬驄如遭雷擊!
“快,將軍,我們回茶攤!”
林志未曾出門,那方纔他們見到的,怕並不是林志!張安見馬驄急色,也暗道糟糕,一面應着,一面跟着匆匆出了門。
剛出門,馬驄又覺不對,回首大聲叫道:“這回請林先生與我等同行吧!”
話音剛落,林志便從門裡奔了出來,選中一匹馬道:“林某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
可茶攤上哪裡還有人?
別說假林志,就連老闆也不知去向。
馬驄忽然想起老闆瘦弱的身板,不知爲何,心中竟有絲怪異的感覺。
局勢變得愈發不明朗。
唯有轉而問林志:“林先生,此人既然冒充你,定是對你十分了解纔是。你可知道他的身份?或者,你身邊有人懂得易容之術嗎?”
他這話可算問到點子上了。偏林志此人性格之怪異,怪就怪在凡事隨性而爲,此時墨恩已經不在,急於把腳拔出來的他自然不會再爲他兜着,實誠答道:“有啊,我家墨師弟就會!不過,我這師弟來無影去無蹤的,我可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馬驄卻一下急了!他忍林志這廝已然忍了許久,早就對他神秘莫測的模樣心生反感,他這話說得雖然撇清了自己的關係,卻又丟了個大疑團給馬驄。馬驄再受不了,一把將他手扣住,反着按在了桌上。
林志手腕吃痛,臉又貼着桌子,狼狽不堪,忙叫喚着哎喲道:“大人好不講道理!你問的我可都回答了,絕無虛言!大人難道要仗着錦衣衛勢大,欺負我這老實百姓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倒正中馬驄下懷,“林先生說對了。錦衣衛的‘十八般武藝’,是出了名的毒辣,林先生若不肯合作,不妨進去嚐嚐那滋味,”他故意將身子壓低,在他耳邊道,“可不好受……”
林志當真嚇得嚥了咽口水。
他與墨恩本來商量着,張安好糊弄,又視他爲恩人,監視個幾天覺得他沒嫌疑,此事也就算過去了。
可沒成想來了個厲害角色。
錦衣衛的辦事能力,林志可不敢輕易質疑,再者這位“馬同知”對尋找女學士一事的上心程度,看起來實在有些可怕。
林志左右了下利弊,弱弱道:“我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可大人要我合作,小民是自然不敢有異議的。大人說吧,要小民做什麼?”
馬驄這才鬆開了他,恢復禮貌拱手問:“林先生平常與你師弟如何聯繫?”
“不聯繫。”林志答完,又怕他不滿意,補充道,“只有他找我,沒有我找他。”
“只有他找你……”馬驄默默重複了遍,嘴角一勾道,“那便讓他來找你……”
“喂,你們幹嘛?誒,我不是說了會合作嘛!放手啊!”
……………………
“客官,你的酒菜上齊了,請慢用。”一家平平無奇的客棧,兩個平平無奇的過客,店小二轉身時,卻還是好奇地望了眼其中那個戴着帷帽的。
生的倒是副好相貌,可這嘴裡嘰裡咕嚕,不知在念叨個啥?
看上去傻不愣登的。
此處是兩鎮相交之界,陌生客人往來居多,彼此之間並無交集。隔壁那桌便沒覺得這兩人有多稀奇,顧自扯着閒話。
“你此番從大同回來,可遇上些什麼新鮮事兒?”
“嗨,新鮮事兒倒是沒有,這白眼狼的事情倒是聽說了一樁。”
“什麼白眼狼?”問這話的人是個清瘦的男子,一臉急着八卦的表情。
“就是大同的遊擊將軍張安,”答話的男人微胖,顯得中氣十足,連連壓低聲音卻還是四下可聞,“他先前在與韃子對峙時受了傷,不是被林神醫救了嘛?這最近啊,也不知林神醫犯了什麼事兒,被他給拿下了!”
“呦,這林神醫雖然性子古怪,可醫術卻是遠近聞名的。別說大同,方圓幾個鎮,被他救過的人可不在少數!”
“他不肯救的也不在少數啊!”
墨恩聽到這一句,不由悶笑了聲。
卻聽胖男人繼續道:“醫術再好,如今也沒用了。恐怕,難以自保咯……”
“這麼嚴重啊!那張將軍可確實不夠地道……”
他們接下去說了什麼,墨恩已經無暇去聽,腦海裡兀自盤算了起來。
顯然,這一定是個局,要引他回去。
確切的說是引她回去。
他放下酒杯,擡頭看她,見她正木訥地吃着碗裡的白飯。
爲她夾了幾筷菜,發現她嘴邊沾了飯粒。
非常本能的,墨恩就伸手揩了揩她的嘴角。
這個舉動貌似驚動了她,她終於擡起眼,歪着腦袋凝着他,半晌,又低頭吃起來。
果然是不記得他了。
墨恩暗自嘆了口氣,這樣將她寸步不離帶在身邊,實在不願意放手。
可是林志那邊,也不能真就這麼不管吧?
倘若只有張安,他相信林志絕對可以搞定,但連他也沒有料到,那個錦衣衛會來。
那個錦衣衛,她的心上人?
他既然已經發現自己喬裝帶走了她,恐怕這事就沒那麼輕易了結了。
“師兄啊師兄,”墨恩暗道,“看來我必須爲你跑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