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邕州府衙門前,擂臺高築,大紅的氈毯鋪設其上,於豔陽下格外炫目,臺後側立着兩根粗木,上結綵綢,獵獵隨風,下面兩丈開外是一排木案並座椅,那是藍雲闊和一些官吏觀擂之處。
邕州轄下各州各縣個部族,均派人來參加此次比武大會,擂臺下兩側,坐滿比武勇士,各個皆是利落打扮,虎背熊腰者,小巧機靈者,不及弱冠者,鬚髮花白者,個個摩拳擦掌,信心十足。
邕州百姓聞風而動,未曾有過如此盛事,早把擂臺圍了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更有諸多小商販,擋着吃食玩物佔據有利位置不停叫賣,好不熱鬧。
蘇蔬陪着白狼坐在靠右一側,姬少遊薛猛立在他們身後,很多雄風寨將領想來一睹這場盛事,蘇蔬不準,怕某些別有用心之人,趁機往雄風寨作亂,是以她僅讓姬少遊和薛猛陪同前來。
“別緊張,你一定能贏。”蘇蔬對白狼道。
白狼拱手向她,“姑娘放心,打打殺殺慣了之人,何嘗怕過生死。”
蘇蔬沉下臉道:“你這樣說,就是對自己沒信心,不僅要生,還要贏。”
白狼道:“我不是沒有信心,姑娘不知,我的功夫,遠在首領之下,若是首領來戰,定然能贏。”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信心,蘇蔬早就謀劃好,遂拉着白狼出了人羣,左拐右拐,尋一個僻靜處,四下看看無人,嘩啦解開自己的衣服,嚇了白狼一跳,素聞這位蘇爺行事不拘小節,多日相處下來也發現她舉止怪異,是以不知蘇蔬突然脫衣服作甚,慌得急忙問:“姑娘,你這是作何?”
蘇蔬知道她想歪,啪!在他腦袋上敲打一下,呵斥道:“去撒泡尿照照自己,自作多情。”她說着脫下里面的天驥寶甲遞給白狼道:“穿上。”
白狼拿着寶甲翻來覆去看,奇怪的問:“這是何物?”
蘇蔬得意道:“寶物,你穿上它,瞬間便會了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
白狼摩挲半天,猶疑道:“即便如此,爲何要我穿上?”
蘇蔬道:“你穿上寶甲,才能保證能贏取比武。”
白狼推給她道:“姑娘,這是誆騙,在下不能做,比武憑的是真功夫。”
蘇蔬突然就火了,“真功夫,你能贏嗎?”
白狼低頭語塞。
蘇蔬又道:“你贏或輸,本沒什麼,咱又不是萬能之人,但你的輸贏涉及到雄風寨的威名,涉及到儂志高的威名,所以你必須得贏,否則,此後誰還瞧得起雄風寨,誰還怕儂志高,司空將軍回汴梁,我感覺朝廷會封個好大的官給你們首領,如果你此時輸了,那些部族還能對儂志高心悅誠服的依附嗎?”
道理白狼懂,但讓他欺世盜名,用這樣的手段獲取勝利,他還是不十分願意。
蘇蔬搶過天驥寶甲,硬是給他穿上,苦口婆心道:“白狼,你和儂志高還有金雀等人,都是君子,但是,那些廂軍來攻打雄風寨的時候,可曾有半點君子風度?黃守業假冒雄風寨人到處濫殺無辜的時候,可曾有半點君子風度?你記住,這不叫欺騙,這叫對人行人事,對鬼行鬼事,你難道不明白,邕州知府藍雲闊那個孫子,爲何此時要舉行比武大會?還不是因爲儂志高身受重傷,他們趁人之危,難道是君子嗎?對不道德的人講道德,你就是不道德。”
白狼終於明白了蘇蔬的良苦用心,他繫好寶甲道:“多謝姑娘,我懂了。”
蘇蔬打了他一拳道:“真比哄孩子還難。”忽然她身子一晃,有些頭暈。
白狼扶着她道:“姑娘,你怎麼了?”
蘇蔬道:“沒事,大概天太熱了,走吧,別讓人懷疑,記住,一會兒打起來,護好腦袋和四肢,那裡沒有寶甲。”
白狼點頭,摸摸自己身上,懷疑道:“這真是刀槍不入的寶物?”
蘇蔬突然拔出長鞭手柄裡的匕首刺向他,白狼防不勝防,被蘇蔬刺中,他略微驚慌,卻發現胸前的衣服破了個洞,自己竟安然無恙,原來,真是寶物。
蘇蔬放回匕首,道:“走吧,一定要硬。”
兩個人重新返回擂臺前,姬少遊問:“妹子,藍雲闊到了,剛剛有管事的喊比武者過去簽字畫押呢,這大概就是生死狀。”
蘇蔬示意白狼過去畫押,她怕姬少遊擔心,沒有告訴他自己把寶甲給了白狼穿上。
各比武之人均在生死狀上自己名下簽字畫押,刀槍無眼,拳腳不認爹孃,等下有個一差二錯,傷還是死,不僅對手概不負責,主辦方邕州府亦是毫無干系。
此時有個小吏從木梯上到擂臺,雙手往下按了按,示意衆人安靜,他道:“爲弘揚我大宋武學,爲彰顯我邕州奇才,知府大人遂召開此次比武英雄會,各人按抽籤上場,落下擂臺爲輸,打倒在擂臺上十數不起爲輸,主動請辭爲輸。現在,我宣佈比武開始,各人按抽籤上臺。”
那小吏宣佈完畢,反身下去。
抽到第一第二名次的兩個比武者躍上擂臺,第一場比武馬上開始。
藍雲闊於擂臺後居中端坐,旁邊陪着各個官員,他早已發現蘇蔬,轉頭喊過身後一將領,對他耳語幾句,那將領點頭離開。
擂臺比武開始,其中一個虎背熊腰,身着汗衫,項帶金環,豹子眼圓睜的壯漢,哈的往前朝對手衝去,至那人面前,不理對手拳頭來打,抓起那人把他舉起,轉了幾圈丟下臺去。
人羣一陣歡騰,好神功。
那虎背熊腰者,系賓州派遣。
第三名比武者一躍而上了擂臺,他長的瘦下乾枯,大家不禁替他捏把汗,遠遠觀看的姬少遊卻道:“我料定此人能贏。”
蘇蔬撇嘴道:“只因爲和你像孿生。”
姬少遊道:“不信你看。”
果然,臺上兩人交手之後,那虎背熊腰的壯漢,勢如猛虎,拳拳帶風,那瘦下者竄蹦跳躍,他根本打不到,幾個回合下來,壯漢難免急躁,特別是第一場他輕鬆取勝,此番被瘦猴耍弄一般,滿擂臺轉圈,他惱羞成怒,啊的一聲大吼,卻見瘦猴飛起一腳,把他踹下擂臺,瘦猴鬼機靈,知道自己憑打鬥不敵壯漢,才亂跑把他引到擂臺邊。
那壯漢跌下擂臺,更怒,罵罵咧咧就想重新反上擂臺,早有兵士以刀槍橫在他面前,逼他離開。
另有一老者上臺,看上去有幾十年的功夫底子,和瘦猴兩個比劃拳腳,不分勝負,最後拿起兵器,又打了幾十個回合,老者使了個回馬槍,刺中瘦猴大腿,接着用力一挑,丟下擂臺,突然另外一人飛身而上,一錘打得老者腦漿迸裂。
他不宣而戰,被視爲違規,藍雲闊喊兵士上臺把他拘捕。
比賽接着進行,一直到第八場,才輪到白狼上,他起身整整衣衫,蘇蔬急忙道:“記住我的話。”
白狼抱拳,表示明白,然後腳尖點地,竟然從他坐立處兩縱上了擂臺,觀衆一片叫好。
與白狼對敵的,是一三旬左右的漢子,他使雙刀,白狼背後插着雙鐗,並未抽出,兩個人開始比試,待那雙刀漢子揮刀砍來,白狼身子後仰,右腿飛出,嗖的踢飛漢子的刀,身子挺起之時,又一掌劈去,打在漢子肩頭,他哎呀一聲,倒在擂臺,剛站起,白狼飛起一腳,將他踢下擂臺。
蘇蔬高興的起身鼓掌大喊:“好,雄風寨,白狼!”
姬少遊同薛猛亦是頷首表示對白狼的欽佩。
另一人又來戰白狼,白狼看看面前此人,下盤穩,眼神厲,知道非等閒,蘇蔬說過,他是代表雄風寨,代表儂志高,是以不敢輕敵,他忙把雙鐗從後背抽出。
對方用長槍,颼颼綰個槍花,直刺白狼,白狼看的眼花繚亂,連連後退,至臺上圍護的粗木旁,再無退路,他腳蹬粗木,飛身而起,躍過使長槍者。
臺下的蘇蔬心裡揪緊。
使長槍者“啪”的反身抽去,白狼躲開,使長槍者又挺槍刺來,白狼以雙鐗架住,使長槍者用力往下壓,白狼拼命往上擡,他那張白臉,此時憋的慘白,黃色的毛髮突突亂顫,明顯力道不敵對方。
姬少遊早把暗器準備好,一旦白狼不敵,他就從旁幫助。
白狼卻突然“嗷”的一聲大吼,右腿高高踢出,竟然把對方的長槍於中間踢折。
使長槍者手疾眼快,抓住斷了的槍頭,猛然刺向白狼心口,白狼躲的慢些,被刺中,他又“嗷”的一聲吼,胸脯鼓起,一用力,把對方噔噔頂的連連後退,他接着一鐗打出,對方怕死,飛身躍下擂臺,敗北。
圍觀之衆喝彩聲震耳欲聾,都被白狼這刀槍不入的神功驚呆。
蘇蔬心知肚明,天驥寶甲,真是寶物。
剩下兩場比賽,白狼越戰越勇,輕鬆取勝,最後,他代表雄風寨,取得本次比武大賽的勝利。
蘇蔬樂的竄上椅子,雙手揮舞,“雄風寨,儂志高,白狼,英雄!”
姬少遊和薛猛也是高興的歡呼雀躍。
這時,忽然衝來一隊兵士,兵頭手指姬少遊道:“就是此人,江洋大盜,給我抓了!”
姬少遊一愣,沒料到自己在這裡會被人識破身份,他高喊蘇蔬:“妹子,快跑!”
蘇蔬已經聽到兵士喊,她跳下椅子,剛想解釋,一兵士以爲她阻擋,一柄窄刀呼的刺來,蘇蔬剛想躲開,突然頭暈目眩,撲哧!那刀正刺中她心口,她身子一歪。
姬少遊大喊一聲:“妹子!”急忙把蘇蔬扶住,他心裡訝異,蘇蔬身上有天驥寶甲,如何被這兵士之刀刺中的呢?
藍雲闊遠遠的在觀望,只以爲把姬少遊抓住,扣留蘇蔬,實現自己的計劃,沒料到那兵士突然出手刺去蘇蔬,他腦袋嗡的一聲,真真如五雷轟頂,縱身而起,幾個跳躍飛越擂臺,後從圍觀之衆頭頂蜻蜓點水般飛來,落在蘇蔬面前,從姬少遊手中奪過蘇蔬,手指姬少遊並薛猛,高喊:“把這兩個兇犯給我抓了!”
兵士涌向姬少遊和薛猛。
藍雲闊看蘇蔬胸前汩汩冒血,他在蘇蔬身上點了幾下,封住她的穴道,然後抱起她就跑,邊跑邊喊:“蘇蔬,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只是蘇蔬,沒有一點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