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丈夫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說“英雄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動情處”。
莫笑天曾經爲女兒所做的一切氣憤,但女兒失蹤,他亦是悲痛萬分,想女兒同妻子墨蘭一樣,都是那種柔情似水的女子,她所犯的錯誤,皆因一個心腸惡毒的白鳳揚教唆,所以,白鳳揚死有餘辜。
他以爲,此一生再也見不到女兒,按常理,是說按非常人的常理,無法面對一個現實時,大多選擇輕生來逃避這一切,因此莫笑天以爲,莫蘭做了太多對不住蘇蔬的事,又親手殺了乳她養她的奶孃,又被徽宗始亂終棄,整個一混亂不堪的人生,經受不住打擊,不知是上吊投河撞牆跳崖,不死也是瘋瘋癲癲,廢人一個。
女兒突然出現,而且神采奕奕,沒有死沒有瘋沒有殘,完好如初,他高興得竟然無語,莫蘭錯是真的錯了,她是自己的女兒卻是不爭的事實,她犯的錯不好,但她能夠活着真好。
突然見蘇蔬等人跟在莫蘭身後進入,他又是一愣,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爲何蘇蔬會同莫蘭一道而來。
“師父,我好想你。”蘇蔬纔不管對方是怎樣的心思,我先表達我的心思,你隨意。
她這樣一親熱,不知是莫笑天受了感染還是不好意思給她一張大冷臉或許也是真的想念徒弟,總之,也喚了聲“蘇蔬”,其實他心裡是愧對蘇蔬,表情因爲木然而顯得有點冷,縱觀世上的女子,他還是最佩服蘇蔬的爲人處世。
然後輪到凌霄漢,莫蘭想介紹明白,終於還是因爲羞怯越描越黑,把凌霄漢說成是朋友卻超出朋友的感情範疇,到最後差不多讓莫笑天猜想他們兩個是傳說中的鬼混。
“傻蛋。”蘇蔬推開比比劃劃,比牙牙學語的滸兒還依依呀呀的莫蘭,一句話點名主題:“師父,凌公子是我師姐的未婚夫。”
你瞧瞧,多簡單的事,亂則出錯,這是一句顛撲不破的真理。
莫笑天把凌霄漢重新端量,之前以爲是個普通來客,現在居然演變成姑爺,當然得好好的看,眉清目秀,一臉正氣,剛剛還長揖施禮,是個品貌皆好的年輕人,當下心裡高興,女兒如此,也應該從歧途走上正道,女人的正道就是相夫教子。
一干人進入廳堂,看座的看座,看茶的看茶,煎炒烹炸的去廚房忙活,女兒“死而復生”,姑爺第一次登門,徒弟遠途來探望,總之,莫笑天有好些個理由要慶祝。
把酒言歡的時候,莫笑天其實最着急女兒這麼久都在哪裡,於是道:“蘭兒,自你離開差不多三年還是兩年,爹老糊塗了,記不大清。”
莫蘭與蘇蔬商量過,不想把自己的慘狀說給父親聽,既然已經過去,索性就全都過去,遠的近的,放下才能快樂,她謹記蘇蔬的這句話,其實是佛說的,蘇蔬只不過轉述一下。
蘇蔬看莫蘭艱難出口,她搶過道:“師父,師姐這麼久都是凌公子在照顧,也是最近才答應凌公子的求婚,所以回來徵求您的意見,您不同意,師姐就不嫁。”
莫笑天當然同意,女兒如今有了歸宿是他最大的心願,同意是同意,作爲家長,也把凌霄漢好頓盤問,比如哪裡人氏、年方多大、作何營生、家世如何、可有車子房子、一次性付款還是分期付款、兄弟幾人、父母健康與否,這都關係到女兒日後的生活。
凌霄漢老老實實回答,“巴陵郡人氏,年方二十有三,父親乃郡守,並無兄弟,僅有兩個妹妹,父母正值中年,身體康健。”
他的回答令莫笑天滿意,雖然凌霄漢比莫蘭年小,姐弟戀又不是什麼稀奇事,女大三抱金磚,所以,當下點頭,正式承認這門親事,只等和親家商量好婚期,就給莫蘭和凌霄漢完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蘇蔬吃的直打飽嗝,忽然就想起了監牢裡的婆婆,她老人家此時是否在忍飢挨餓呢,也就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走離位子,望莫笑天而跪,眼淚就像蘇家灞的兵士似的聽話,她說哭嘩啦就流了下來,“師父救命!”
莫笑天伸手將她扶起,“蘇蔬,究竟發生何事?”沒等蘇蔬回答,他自己領悟過來,那是因爲看到旁邊的薛猛,薛猛之前來找過他,說什麼有個叫朗朶的吐蕃人,會一種魔雲功,唯有他的追風掌能破解,還說蘇蔬被抓,當時他不信,在他心裡,或許對蘇蔬的期望值太高,認爲能把蘇蔬打敗的人不多,畢竟還有個司空軒武在,而司空軒武亦學過他的追風掌。
只是,蘇蔬不是被抓了起來麼,如何來到淮陰?
他問了蘇蔬答了,瞭解真相後,莫笑天向蘇蔬道歉,都因爲自己妄加判斷,沒有及時趕去,差點誤了大事,當下讓管家替他收拾行裝,明日一早便同蘇蔬趕去廣南西路,鬥朗朶。
傍晚時分,天空落起雪來,絨絨的,像鵝毛般柔軟,廳堂門口的仙客來開得正旺,蘇蔬和莫蘭立在門口賞雪,蘇蔬心裡滿懷焦急,莫蘭心裡感慨萬千,感覺今日的雪與往日不同,是因爲她今日的心境與往日不同罷了。
“蘇蔬,如今你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不是非常開心?”
莫蘭說話,在蘇蔬聽來是全世界最動聽的,聲音像被月光洗滌,乾淨輕柔,若自己是男子,單從她說話的聲音都會愛上她。
“師姐,你現在有了心上人,是不是也非常開心?”
說着話,凌霄漢從另個房間過來,穿越院子時,月白的衣袍,大紅的紙傘,雪片紛紛墜落,簡直就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莫蘭幸福的笑笑,看蘇蔬不語,然後迎了出去,鑽入凌霄漢傘下,給剛剛那幅圖畫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蘇蔬心裡酸酸的,俺有。
俺有什麼?俺有司空軒武唄。
“蘇蔬,你過來。”
蘇蔬猛然回頭,發現是莫笑天再對她招手,想解釋自己並非偷窺師姐和凌霄漢你儂我儂,見師父臉色凝重,把話嚥下,顛顛的跑過去。
“師父,有事?”
莫笑天點頭,拔步在前,蘇蔬緊隨其後,兩個人來到莫笑天的書房,進去後莫笑天把門緊閉,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交代。
蘇蔬無心欣賞案頭的水仙,盯着莫笑天看。
“蘇蔬,師父只答應幫你對付朗朶,但不能留在蘇家灞。”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就是不能隨蘇蔬造反,
蘇蔬心裡苦笑,莫笑天和司空軒武一樣,都是愚忠,被朝廷害了多少次,僅自己就救過他兩次,還抱着徽宗的大腿不肯撒手,也不強迫,總有一天你會再次領教類如文字獄的厲害,到時,只求老天護佑,我想救你,你也得好好挺住給我時間。
“師父,我明白。”她說着,用手指輕輕碰觸水仙花朵,表示自己心不在焉,也就是說對他加入不加入蘇家灞並無在意,然後又嗅了下水仙,“好香!”
莫笑天已經從薛猛和花凝香口中得知,是蘇蔬找到的莫蘭,併力勸她打消出家的念頭,還促成她和凌霄漢的好事。
這些話莫蘭不想說,蘇蔬亦不想說,但薛猛想說,他這是爲了蘇蔬考慮,不想蘇蔬做好事總不留姓名,而花凝香本着夫唱婦隨,隨着薛猛把莫蘭的過去嘚吧嘚吧都說了出來,如此,蘇蔬再次有恩莫笑天。
幫蘇蔬救人可以,幫她打敗朗朶也可以,莫笑天怕蘇蔬開口要他留在蘇家灞幫她打天下,這個莫笑天還沒有準備好,淮陰莫氏同汴梁司空家一樣,在當地都是名聲顯赫,要他成爲叛逆之人,他還是做不到,所以才那樣告訴蘇蔬。
卻又覺得欠缺蘇蔬太多,轉身從背後的博古架上拿下一本書,遞給蘇蔬道:“這是我獨創的追風掌修習方法,送給司空軒武,他有慧根,勤以練習,必定超越我。”
蘇蔬喜滋滋的接過,等黑大個練好了,再也不怕什麼吐蕃還是回鶻的怪人。
莫笑天又從博古架上拿下一座僅有拇指指甲大小的,微型雕塑,純金打造的坐佛,再次遞給蘇蔬,“你有了孩兒,師父沒有什麼可贈送的,此佛是經過九華山明玉大師的開光,給滸兒戴上,保佑他平安。”
這個蘇蔬更加喜歡,急忙雙手接過,道:“師父,等你去了廣西,滸兒必定黏黏的叫你爺爺呢。”
莫笑天淡淡一笑,有個人小娃叫自己祖父,他很高興。
“師父,你看啊,司空軒武你送了那麼貴重的武功秘籍,滸兒您送了更是價值連城的金佛,我呢?”蘇蔬鬧怪的雙手伸出,向師父索要東西。
啪!莫笑天在她手掌打了下,裝着嗔怒道:“世上最好的男人給了你,你還這樣貪得無厭。”
蘇蔬嘻嘻的過去摟住莫笑天的胳膊,撒嬌道:“還有最好的兒子,最好的婆婆,最好的師父,最好的師姐。”
莫笑天心裡一暖,低低問:“蘇蔬,你,真的不怨恨你師姐?”
蘇蔬認真道:“師父,什麼叫親人,我乍見師姐的時候,你問問她,我當時放聲大哭,哭的不能說出話來,真的是親人久別重逢的喜悅。”
莫笑天紅了眼眶,伸手拍拍她的腦袋,“乖。”
哐當!書房的門突然被管家撞開,沒等莫笑天發怒,管家急急道:“老爺,大事不好,來了很多官兵,說您是反賊蘇蔬的師父,要拿您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