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妙丫頭還在審那個韓鬆!”凌頗提醒道。
凌頌悚然而驚。凌妙心腸冷硬手段狠辣,韓鬆那種人,能經得住她折騰?不成,不能叫外人看着侯府的笑話!
對着樓上女眷們拱了拱手,他擠出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家門不幸,叫夫人小姐們看笑話了。今日之事是我侯府不周,來日,我親自上門致歉。”
話裡的意思,衆人都明白,巴不得立刻離開呢。就立刻有人站起來,微笑道:“侯爺客氣了。這壽也賀了,酒也吃了,我瞧着,咱們不如就撤了吧。”
一旁沉默的凌肅忽然閃身站到了前邊,青衣黃杉,面容秀美,身形頎長,只站在那裡,便如玉竹般挺立。他年紀尚未及冠,卻帶着一股子當下的紈絝子弟們所沒有的沉穩大氣,叫好幾位小姐都紅了臉。
“不急。今日舍妹被人污衊,眼下就要真相大白。凌肅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各位夫人小姐略留一留,和樓下諸位大人,爲舍妹做個見證。”
這些人若是走了,就算再從韓鬆口中得到真相,凌妙的名聲也要大大受損。他不會,也不能叫妹妹落入那樣的不堪境地。至於旁的人——他看了一眼滿臉怒色中又帶着驚恐的老韓氏,冷笑,又與他有什麼相干呢?
“阿肅你……”凌頗滿臉的不贊同。這事情其實明擺着了的,但是,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哪裡有將家醜外揚的道理?
凌肅擺擺手,“三叔且不必說了。阿妙是我唯一的妹妹,誰要想害她,就得掂量掂量後果。我雖然沒什麼本事,然這京城裡,也總還有說理的地方的。”
衆女眷面面相覷,只得又坐下。
只才捱到了椅子,就見一道身影從樓下倏然而起,淒厲尖叫,被扔到了樓上,不偏不攜地正砸在了老韓氏的面前。
那人固然摔得七暈八素,老韓氏也被嚇得臉色蒼白,啊啊大叫。
衆人一瞧,可不就是韓鬆嗎?
“好個韓家的人啊!”凌顥的聲音在樓梯間響起,隨後,便大步上了樓。他身後,凌妙,岑媛,以及一樓那些勳貴官吏等烏壓壓跟在了後邊。
“二弟,你這是做什麼?”
凌頌低頭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凌妙做了什麼,韓鬆哪裡還有半分人樣子?一臉的鼻涕眼淚,褲子上還有可疑的水漬,眼神驚慌錯亂,嘴裡叫着:“不是我,是她,是她指使我的!”
“說清楚,是誰!”凌顥作勢就要踹過去。
韓鬆嚇得大叫:“是她,是韓麗娘!”
韓麗娘在他被扔了上來的時候,臉色就已經變得慘白。她心中還有些僥倖,無論怎麼說,她好歹是韓鬆的堂姑姑,這韓鬆但凡有點兒擔當,總不能將她供了出去。
聽到韓鬆的話,感受到無論男人還是女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韓麗娘面無人色,慌忙揮着手搖頭叫道:“不是我,我不認得他!”
“表姑太太說不認得他?”凌妙從人後閃身而出,“你看好了,他可是韓鬆,韓家的人。”
“我,我知道他是韓鬆,但,這都是快出了五服的了,我又怎麼認得呢?”韓麗娘眼圈一紅,泣道,“好妙姐兒,你若是不喜歡我住在侯府裡,往後我只每天早晚來給姑母請安,白日裡再不敢進來一步,好不好呢?表姑膽小,你莫要嚇我啊!”
說着,便委委屈屈地跪在了老韓氏跟前流淚道,“姑母爲我做主啊。”
手上,便捏了捏老韓氏的大腿,示意她爲自己說話。
老韓氏一拍椅子的扶手,“拖下……去!”
她眼見這麼多人來了,也沒敢再提讓凌妙嫁給韓鬆或是沉塘的話。
“拖下去,豈不是聽不到真相了?”顧氏冷笑,轉身就走到了韓鬆跟前,居高臨下俯視他,厲聲道,“說,到底是誰指使你來壞我女兒名節的?”
“你實話實說,我保你不再受皮肉之苦。否則,刑部衙門裡的十八般苦刑,你就過去一一嚐個遍吧。”
凌肅亦是冷聲道。
十八般苦刑!
韓鬆嚇得又要遺尿,趴在地上拼命磕頭,“我說我說,就是韓麗娘指使我的啊!她去年就尋到了我,說要給我謀個好媳婦,是侯府的二小姐。我那會兒還說,人侯府的小姐,哪裡能下嫁給我呢?她說不是個受寵的,但二小姐親孃手裡有錢,往後陪嫁必然豐厚的很,足夠我這輩子吃香喝辣的了。我不信,她說二小姐的祖母和父親,也就是我的姑祖母和表叔,都是同意了這門親事的。這父母之命,由不得二小姐不嫁。她還給了我五兩銀子,說叫我置辦兩身體面衣裳,往後去侯府走動呢。”
“你別血口噴人!”韓麗娘慘白着臉尖叫,就要撲過去打韓鬆,被清雲攔住了。她便哭道,“你真是胡說八道!我是瘋了還是傻了,說親也不看人?二小姐什麼人,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我會把她說給你?還姑母表哥都同意,他們又不瞎,能看上你嗎?”
“他們是看不上我啊,不是你說的嗎,你說二小姐的娘不是個得人心的,姑祖母和表叔都恨她呢。把人說給我,就是要叫她娘傷心,最好我能日日折磨二小姐,叫她娘沒白天沒黑夜的哭,你才高興?這話是不是你說的,你拍着心口憑良心說!”
韓鬆也急了,知道若是被韓麗娘脫了身,今日之事就都得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刑部也好,這侯府也好,他沒個活路!
想到這裡,他端端正正跪好了,舉着手發誓:“皇天在上,我韓鬆說的沒一個字假話。今日的混蛋事,也是韓麗娘吩咐我這樣做的,從前是她把我叫到了花枝巷她的小宅子裡說的,近幾次都是叫她女兒宋蓉蓉來跟我見面!那個肚兜,也是宋蓉蓉給我捎來的!我要是說了一句假話,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也叫我死了的爹孃成孤魂野鬼不能投胎!”
韓麗娘嗷的一聲,幾乎就要暈過去了。
前邊天打五雷轟什麼的,沒人會當真。但韓鬆居然拿着死去爹孃來發誓,只怕就無人不信了。
手腕子上猛然劇痛,被人捏在了手裡。她擡起眼一看,正是凌顥。
“二表哥……”
話都沒說完,就被甩了出去,一個跟頭摔在了韓鬆旁邊。
韓麗娘只覺得胸腹劇痛,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出來。看着地上殷紅的血跡,她猛然跳起來,朝着韓鬆沒頭沒臉地撓了過去,罵道:“我對你不薄啊,你就這麼報答我?”
“不薄?”韓鬆躲不開凌妙岑媛,但韓麗娘向來跟嬌花兒似的,還是可以輕鬆閃開的。他一邊躲閃一邊大叫,“對我不薄就是把我往死路上送?我呸!你跟你女兒,一個貨色!先前不是你說,這主意都是她出的?”
始終沒有說話,因而叫人並不注意的宋蓉蓉一下子被拋到了人前。
她靠在欄杆上,纖細的身子瑟瑟發抖,巴掌大的瓜子臉上滿是驚恐,連連擺手,“不是我,跟我沒關係啊!”
猛然間,她轉頭看向韓麗娘,淒厲大叫,“娘!你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爲什麼要拉着我來擋箭?我還是不是你的女兒啊!”
她捂住嘴,哭着滑坐在了欄杆前,滿頭青絲滑落在她的顫抖的肩頭,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許,跟這位姑娘沒關係?”
“人急了,胡亂攀咬也是有的。”
聽着這樣的議論,凌妙冷笑。這宋蓉蓉真是桃李面,蛇蠍心。當初她就是這樣,一邊哭着說自己無辜,一邊狠狠將原來的凌妙推到了冰冷的湖中。如今,就要大義滅親了?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