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凌頌有點兒傻了。
他是個很奇怪的人。譬如剛愎自用,那是在顧氏跟前的。再譬如風流而耳根子軟,那卻是在小妾姨娘以及如韓麗娘這樣的女人身上的。
再比如說,他與凌肅父子情分十分淡薄,也很是看不上只靠着會念書就名滿京城的這個兒子,然而心底裡,卻又認同凌家要再起來,凌肅是不可或缺的。故而哪怕這麼多年來他再沒有奮鬥出一個兒子,卻也並不感到多遺憾。
故而乍一聽到韓麗娘提及居然有了孩子,他首先一個反應,就是懵了。
怎麼可能呢?
他最小的庶女今年也都有九歲了吧?
是府裡一個不大得寵的姨娘生的,那姨娘本是個莊戶裡的姑娘,因長得好,又有幾分大家閨秀或者小家碧玉都沒有的野性,叫他看上了,納進了府裡。只不過,那不是個知道好歹的,不懂的討好他也就罷了,還佔着個小院子拔了花草種菜!
比顧氏還粗鄙呢!
話又說回來,自從那個姨娘生了他最小的女兒凌嫿後,他膝下就再沒添過子嗣了。
韓麗娘覷着他的臉色,見他並無意料中的驚喜,心中不免有些惴惴,推了凌頌一把,啞聲道:“表哥不高興了?”
她捂着臉,泣道:“莫非表哥是嫌棄這孩子嗎?我知道我出身不及表嫂,可我是真心對錶哥的呀,這孩兒,難道表哥就不期待?”
“不是這個意思。”凌頌忙道,忽而便心生歡喜,握住了韓麗孃的手,深情道,“麗娘,我得謝謝你!你知道我膝下空虛,若是這一胎你能爲我生個兒子,我便娶了你做平妻!”
平妻……
韓麗娘眼中迸發出了光彩。
她雖然一直和凌頌勾勾搭搭,但從來沒有敢生出取代顧氏的奢望。畢竟,顧氏是國公府的出身,兄長侄子都算是有能爲的人,就算兩方不親近,但收拾一個自己也是綽綽有餘了。
平妻,雖然說起來在高門大戶裡並不真正被承認,但有個妻的名分,總也比現下這種不明不白的身份要強吧?
她歡喜的眼裡都要落下淚來了,嚶嚀一聲投進了凌頌的懷抱。
當然,也沒有忘記繼續給凌妙那邊上上眼藥,又扒着凌頌的肩膀,絮絮叨叨說了另一件事兒。
凌頌頭腦一熱,到了晚上便來了梧桐苑。
“凌妙,你那幾個女兵怎麼回事?”看到凌妙也在,凌頌便沉了臉,眯起眼睛,“你見滿京城裡誰家養着女兵了?就你要出這個風頭還是怎地?明兒,立刻將人遣走!”
顧氏冷冷哼了一聲想說話,被凌妙壓了壓手,便沒開口。
凌妙面上納罕道:“人才進來的,父親都不見過來一趟,耳報神倒是快的很呢。”
別人家的女兒就是三從四德,到了自己這裡,就是個刺兒頭!
凌頌頓時就怒了,大步邁過去來到凌妙跟前,尚未有所動作,就見凌妙身後無聲無息閃過一個清麗曼妙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腳步。
美色當前,凌頌滿腔怒火都被堵在了喉嚨裡。
見這少女眉眼帶着煞氣,卻又有一種別樣的風姿,凌頌不禁心中一動。又見她身上穿着青色衣衫,卻不是府中丫鬟的服飾,也從未在府中見過,忽而明白過來,莫非這就是凌妙身邊的女兵?
倒是好相貌。
只是可惜,五官生得不錯,臉上肌膚卻是太過粗糙了。
帶着些遺憾的視線在清雲因常年習武而顯得格外勻亭的身子上掃了一掃,便挪開了。
然而哪怕只是這一眼,也叫清雲心中暗暗惱火。她長得出挑,又一直在軍營中,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就凌頌這種自認爲隱晦的眼神,能騙的過她?
強壓住火氣,總算沒有動手將人扔出去——好歹是夫人的男人,且看着夫人面子吧。
“我不管誰給你的人,咱們侯府裡不養女兵。聽見沒有?”
凌頌很是有些威嚴地坐在了凌妙的對面厲聲道。
“聽見了,然而她們早就不是女兵了。如今就是我養着的幾個護衛罷了,父親有意見?”
見凌頌剛要說話,便又笑吟吟加了一句,“那您委屈些,別與我一般見識了。我被狼咬成了重傷,如今是嚇破了膽子的。沒這幾個人在跟前,我夜裡都不敢睡呢。所以,叫她們走是不可能的。”
“你別狡辯!”凌頌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府裡也不是隻有你一個女孩兒,你大姐姐三妹妹她們,一樣是府裡的姑娘。難道只有你特殊地尊貴些?要麼,你將人送走,要麼,就分開了,叫你大姐姐她們都有!”
他還真就不信,連個女兒都拿捏不住了!
提起凌如她們,凌妙便又笑了。
“清雲她們都不是賣身到府裡的,是自由身,我花了大價錢僱來保護我。這錢和一應的用度,都是我孃的私房錢。就連住的萃曉樓,也是我娘前幾年爲了我特意建的。父親與其在這裡擠兌我,倒不如去問問大姐姐她們的娘,還有三嬸,肯不肯出這筆銀子呢。”
“你!”
凌頌氣得眼前發黑。
“顧氏,你來說!”他猛然轉身對着顧氏大吼,“你是不是大丫頭她們的嫡母了?她們要不要叫你一聲娘!”
“這一聲我可不敢當。”
顧氏慢條斯理搖了搖手裡的紈扇,冷笑,“這多年,你見過她們誰肯往我跟前多走一步來着?”
她在凌頌跟前不受寵,老韓氏又是個刻薄尖酸的人,每每對她多有爲難。那幾個庶女更是被老韓氏拘在身邊兒,不叫親近她。
既然這樣,她也不是聖母,自然也不會將那幾個庶女看作是女兒。
“你……好,好哇!”凌頌被堵得無言以對。顧氏所說也確實是實情,他當然這幾個庶女都被母親養廢了,不但這些庶女,就連那幾個生了孩子的姨娘,也都是對顧氏並不那麼敬重的。每日不說來站規矩,最起碼的晨昏定省都少。從這一點上來說,他還真不能苛求顧氏什麼。
因在顧氏母女倆面前接連碰壁,他不禁就有些怪韓麗娘了——好端端的,提什麼女兵呢?凌妙願意養着,就叫她養着唄!
又想起另外的一件大事,便冷笑了,“罷了,隨你們吧。只還有一件事情,下個月,就是母親的五十五歲的壽辰了。雖然她老人家並不康健,然而也要大辦一下。這事兒,你可操持的起來?”
顧氏與凌妙對視一眼,都有點兒奇怪。
“大熱天裡,又不是整壽數,怎麼想起要大辦了?”
凌頌很是理直氣壯,“大丫頭她們如今一天大似一天,親事都沒定下來。趁着這個空兒,叫幾個丫頭都到人前露個臉。”
原來是打着這個主意,顧氏點點頭,“我近來也有些身體不適,只怕有心無力。”
她纔不會勞心勞力,說不定還要破財去給老韓氏做這個體面。
“那也正好,就叫三弟妹操持吧。另外,……”凌頌頓了一頓,“叫麗娘幫襯着她。”
顧氏手上搖扇子的動作一頓,半晌才溢出一抹笑意,“隨你。”
凌頌總算有一件事情滿意了,連句別的話都不再有,立刻匆匆離開。
“如今這梧桐苑裡,怕是有老虎要吃了他似的。”
“您又何必爲這種人傷心?”凌妙親手倒了水給顧氏,心道,二叔可比這男人強多了!
“不過娘啊,您不覺得奇怪?”凌妙託着腮,“說起來,凌如今年都有十六了吧?我記得她比我大一歲。有這份慈父心腸,早幹嘛去了?”
高門裡的人往往女孩兒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相看人家,凌如這般年紀還沒定親的,着實是沒幾個的。
顧氏也覺得奇怪,凌頌是個很寡情薄意的人,從前對幾個庶女都是可有可無,怎麼一下子就關心起來了?
“這裡頭,恐怕有別人的攛掇。”凌妙淺笑。
顧氏便立刻明白了,“你說韓麗娘?”
想了想,又皺眉道,“只是這又與她有什麼好處?”
凌頌再不要臉,也不可能明晃晃地叫她去操持這次壽宴吧?還不是要交給三房!
“我倒是覺得,她另有所圖。”
韓麗娘不算什麼,關鍵是外頭的宋蓉蓉,以及在英國公府裡藏頭露尾的顧臻臻。
凌妙幾乎就能肯定,若有針對自己或者顧氏的什麼陰謀,那這次壽宴怕是最好的機會了。
只不過,她很有些好奇,究竟韓麗娘是怎麼說服了凌頌,要辦這麼一場壽宴呢?
要知道,武定侯府如今在京城裡,勉勉強強能掛在二流勳貴的尾巴上,又能有多少上門的客?
記憶中,老韓氏的五十大壽倒是熱熱鬧鬧地操持着辦了,然而來的客人都是小貓三兩隻,大多數人家,都只是遣人來送了禮而已。
那一次凌頌面子大跌,能叫他再出頭說辦壽宴,真是不容易!回到了
她這個疑惑,在回到了錦繡苑後便解開了。
“你說的是真的?”
凌妙驚訝地擡起眼看海棠,韓麗娘,居然懷孕了?
她,丈夫死了,還不到三年吧?
他去醫院照顧老人啦,一會兒我再碼一章,肯定要在十二點後啦,寶貝們別忘了明天起來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