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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已是燈火闌珊的時候,成宗闔上最後一份奏摺,向後一靠,鬆了鬆肩膀。旁邊的內侍連忙呈上溼巾擦手,又端來一碗蓮子羹。成宗揮揮手,讓人散去。
程恩連忙走上前,關切問道:“陛下,今夜欲駕幸何處?”
成宗站起身來,道:“今夜不必了,就在養心殿裡歇了吧。”
“這……”程恩有些遲疑,皇上對後宮淡薄他也是知道的,但長此以往也讓人不安。中宮的皇后娘娘至今無所出,而其他身份低微些的妃嬪,臨幸之後皇上總會賜下湯藥。本來,蕭妃剛入宮時還頗得寵愛,時間一長,也淡了下來。如此一來,皇上登基五年了,後宮卻無有子嗣,不禁讓人放心不下。前些日子,連他都被太后召了去。雖然沒說什麼,他程恩也懂得她老人家心裡着急。
“程恩,有什麼話就說吧。”成宗邁步出門,程恩連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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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奴斗膽,還請您爲江山後世着想,皇嗣單薄終會令朝政不安吶。”程恩跟在成宗身後,思量良久,終於開口。
成宗踏着月光慢慢踱步。他微微笑道:“這就是母后跟你說的?”
“太后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她老人家的心意,老奴還是能覺察一二……”
成宗擺手止住他的解釋,開口問道:“先帝的子嗣可算多?”
“這個……大不敬地說,皇子八人,公主十餘人 也算不少了。”程恩畢恭畢敬地言道。
成宗微笑,嘴角卻掛着冷清,道:“是啊,最後只剩下朕一人,當然不少了。”
程恩聽了,慌忙伏地請罪:“陛下恕罪,老奴該死!”
“皇子八人,三人夭折,剩下的五兄弟就因爲奪位而互相殘殺,我來問你,這子嗣多了有什麼好處?”成宗隨意坐在一處青石上,擡頭看向那同樣冷清的彎月,似乎不是在問跪在腳邊的人,而是問天問心……
程恩聽到皇上不用“朕”自稱,而是稱“你我”,更不敢接話了,只是惶恐地俯下身。
“妃子成羣,皇嗣衆多,看着表面的風光,哪知道背地裡的血淚!”
“罷了,你起來。”成宗擡起手,讓他站起身來。“我知道母后的意思,你們的心思朕也瞭解。只是,朕不想重複先帝時的變亂,朕只要一個繼承大統的皇子就行了。”
“是。但老奴多嘴,這天家的事,總有幾分無奈,陛下的江山社稷還是要交給賢明的皇子才行啊,優中選優必不可免。”
成宗笑了下,搖頭道:“你說的對,朕不過是這麼說說,要是隻有一個皇子不就顯得我朝氣數將近?罷了罷了……”
程恩正不知道如何勸解,成宗又道:“皇子多了,好好教養也是國家棟梁。只是,皇子的教養,母親的德行度量至關重要。母親德才兼備,度量足以兼懷天下,才能教養出優秀的皇子。”這樣的女子才能母儀天下,朕真正想要的就是這樣的女子。成宗在心裡說道。
這話分明是暗指皇后不足以母儀天下。程恩道:“老奴懂了。陛下要是覺得可以,不如廣選秀女,充實後宮,陛下也能覓得可心人。”
“這連年的戰禍天災才平息了些,你就讓朕選秀女?這話不等說完,準會被那些老臣們呼天搶地地煩死。罷了,你也不用亂操心了,萬一母后問起,你就說朕心中有數。回去吧。”成宗站起身來,沿着青石路往回走。
不知怎麼他想起一雙烏黑沉靜的眼睛,流露些許機智,眉宇間帶着自信……這是誰?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閃過,卻讓成宗止住了腳步。他又回頭望了望那掛在天邊的彎月。也許是自己設想得太好了,不知道他怎樣才能找到這抹身影,選秀又怎麼能選的出這樣的人?惠平太后聽了程恩的稟報,輕輕地嘆了口氣。“隨他去吧,這事先放一放,皇上還年輕,也不急於一時。”他自己心裡有數便好,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稱心如意呢?偏偏世事難料,到底還是天家無幸。
“皇上那裡,你留心好了。倒是公主,那個玉龍王子怎麼說?……駙馬的事,皇上可有旨意?”
程恩答道:“聽聞玉龍王子已經遞了國書,過幾天便回夜郎了,提親之事似乎知難而退了……陛下還沒有旨意。”
“恩……”想起那日清暑殿裡作畫,無論是畫畫的人還是人畫的畫,都算是上層之作。末了還提了句詩,甚合心意,實屬難得。太后輕聲說道:“唉,只要是瑞雲滿意,那個李宛倒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