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戰爭都是在秋收之後打響的。但漢中這裡不是了。漢中地區兩郡三十二縣秋收之後。僅僅分配糧食,就是一項非常沉重的工作。
照理說,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糧食的生產是遠遠大於消耗的。也就是說,直接種糧食的人生產出來的糧食遠遠大於他們自己吃掉的部分。多餘的部分,就拿去給不種糧食的人吃。不種糧食的人,有的官吏和士兵,還有木匠、鐵匠等做別的活計的人羣。官吏和士兵吃糧,正常的渠道是稅收,非正常的渠道就是搶奪。其他匠人吃糧,則往往通過勞動交換的方式,獲得糧食。
勞動交換,是一個基本等價的過程。某一個行業,比如理髮,假如全地區只有一人,那他的生意一定紅火,他一定會得到超額的糧食。但是,別人看見他紅火,別人就會跟着學。學來學去,最後每個行業都差不多。付出的勞動大致相當。得到的糧食也大致相當。
官吏和士兵吃糧,則不遵循等價原則,而取決於稅率。稅率直接決定種糧百姓無償交納的比例。在糧食總量一定、稅率一定的情況下,得到的稅糧就是一個確定的數額。因而要使財政寬裕,通常有提高糧食總產量、精兵簡政、提高稅率三個辦法。三個辦法中,第一個辦法最值得提倡,第三個辦法最好不要施行。倘若提高稅率,百姓就有可能流失。而百姓的流失又必將使得糧食總產量降低。最終依然得不到更多的糧食。
當一個新政權建立的時候,爲了獲取民心,往往會採取降低稅率的方式。比如田潤,當初就從青州攜帶了大批的糧食。在有糧的情況下,田潤就非常大方地減了稅。但是減稅就意味着直接收入的減少;而且降稅容易增稅難。減稅的辦法通常也是不施行的。
現在,蔡琰實施的稅率政策就是不變,按以往比例不變。當然,那個比例是偏高了一些。但蔡琰沒有辦法。蔡琰沒有什麼糧食。雖然有錢,但因爲交通不便,而不方便從外地大量採購。蔡琰又要徵兵,要開疆闢土。因而咬咬牙,就沒有去扮什麼活菩薩了。
呂布是從哪座山翻過來的呢?問呂布,呂布已經想不起來了。好在還有一百多名曾經跟隨呂布的人,另外還有本地的山民。在兩者的共同努力之下,三個月之後,終於走通了前往藍田縣的道路。
蔡琰並不想要打通這條道路。打通這條道路對於蔡琰來說,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大山的北面,是長安郡,而長安又是京城。通路之後,漢中是不是應該向長安上貢納稅?還有。長安派到漢中的官吏是不是要接納和安排?這些,都不是蔡琰所希望的。
蔡琰心中想的卻是要阻斷這條道路。呂布已經過來了,而且呂布是在李傕、郭汜追擊的情況下過來的,因而李傕、郭汜就必然知道藍田縣一帶有條通往漢中的道路。現在他們也許找不到,但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找到了。
在找到了道路之後,蔡琰親自走了一趟,最後確定在一個叫做駱谷的地方建設關口。
關口還是準備建成雙關的模樣,兩面皆可防禦。但是,地方倒是選好了,磚石呢?
漢中地區的縣城普遍沒有圍牆,也就代表着漢中地區的磚窯極少。向百姓打聽了一下,就漢中郡郡治所在的南鄭城裡有兩個人會燒磚。然而那兩個人卻被呂布殺了。於是,就只有兩個辦法了。一是到外地尋找燒磚之人,二是以巨石代替磚塊。
到外地,其實上只有一個外地,那就是荊州。此時漢中向北只能通到長安郡,道路是需要阻斷的,因而在關口建設完畢之前,最好不要有人走動,以免長安的李傕、郭汜發現。向南,通往益州。但益州卻是蔡琰下一步準備染指的地方,近似於敵佔區。剩下的就是遙遠的荊州了。
經過盤算之後,蔡琰決定雙管齊下,一方面派人到荊州尋找燒磚之人,另一方面派遣石匠到絡谷附近尋找採石場。總之,短時間之內,絡關是建不起來的了。
呂步是個閒不太住的人。蔡琰對他的安排是中軍散將。也就是說,平時什麼事情都沒有,也不帶兵,就僅僅是打仗的時候上陣殺敵就行了。至於“溫侯”就只是個稱呼了,自然享受不了侯爵的待遇。
首先是做飯的問題,其次是洗衣裳的問題。由於蔡琰沒有給呂布安排親兵,呂布就得親自動手,或者讓正妻嚴氏去做。嚴氏,本來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哪兒做過這些。無奈之下,兩口子就跑到蔡琰這邊來蹭飯。蔡琰這邊十八個親兵加貂蟬,上面還有蔡琰和黃月英,每次做飯都煮得多,蹭飯比較容易。其實還不止呂布兩口子,徐庶也同樣在蔡琰這兒蹭飯。主要將領中,伊籍在上庸郡,無法過來蹭飯。能蹭飯而沒有蹭飯的,實際上就黃忠父子。
呂步爲了表示自己不是白吃飯的,同時也想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便一個勁地鼓動蔡琰打益州。而軍隊這邊呢,秋收之後徵兵,只徵了三千人。加上原來的四千,共七千人。還得在漢中郡和上庸郡各留一千人。實際能夠出動的士兵就只有五千人。
經過考慮之後,蔡琰決定以江州爲界,把益州分爲川東和川西。川東這邊,以南北走向的平行山脈爲主,打下來的地方比較容易設防。而川西則屬於川中方山和成都平原,若非一下子全部拿下,將很難守住。在目前兵力不夠的情況下,蔡琰決定先打川東。
出征的人選方面,黃忠一定得去。士兵就是黃忠招募和訓練的,換別的將領就不方便了。
黃忠去了,呂布去不去?按道理說,呂布可以不去。但呂布求戰心切,一副不安分的模樣,又具有兩次反判的不光彩歷史,留下呂布,還真不能讓人放心。因此,蔡琰決定呂布也去。
然後就是自己和徐庶誰去的問題了。兩個選擇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另外有點狀況。就是黃月英在秋收之後的五個月時間裡,做了一百五十張踏張弩。正做在興頭上,不太想出徵。於是,蔡琰就留下了。
最後決定,南征軍由黃忠掛帥,徐庶任行軍教授,呂布任中軍散將。剋日出發。
軍隊自劍門苦竹隘出發。先到長寧山城,一去,守城的士兵就投降了。就這樣一路南下,勢如破竹。短短兩個月時間,就拿下了閬州大獲城、巴西、巴川、蓬州運山城、西充、廣安大良城、德陽大獲城、迫近了合州。
由於軍隊的南下,蔡琰自己也轉移到了西充。蔡琰等待着黃忠越過合州、拿下江州的捷報。但是,前方戰報顯示,軍隊受阻於合州。於是,蔡琰就準備將沿途的降兵加以整編,然後以援兵的方式派上去。就在這個時候,士兵來報。益州劉焉,以張魯爲督義司馬,與以張脩爲別部司馬,率兵五萬,進擊漢中。先頭部隊已離西充不遠。
張飛率三千騎兵往南邊馳出約有十里,感覺差不多了,拆返東面,又走了五里,便停止了前進,派出偵騎打探消息。不久,偵騎返回,說是遊牧部落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來了,殺聲震天,動靜不小。
辨明瞭方向,張飛便率兵慢慢掩近。幾個偵騎走在最前面,其餘人在後面。整支騎兵以一千人爲一列,排成三列,橫向展開,形成三條近似的直線。
距離夠了。再走就有可能被發現了。於是,除偵騎外,全體下馬休息,坐地,養足精神和體力。
敵軍營盤裡的戰鬥,剛開始的時候是侷限在營盤之內的。打了一陣,就把柵欄都衝開了。衝開之後,戰鬥就具有了流動的性質。就像春天剛剛化凍的河面一樣,放眼皆是人,但裡面這股人馬殺過去,那股人馬殺過來,非常混亂。若不是經常遭遇這種混亂場面的人,落在裡面將很難分清敵友,就更不消說組織和調動士兵了。
打着打着,有一股人馬就朝着張飛所帶騎兵的方向衝過來了。偵騎報告之後,張飛立即率兵退開回避。過了一會兒,那股人馬又縮回去了,張飛又讓士兵回到原位。
就這樣,捱到了日落。兩大部落騎兵的混亂慢慢地消停了下來。
張飛知道兩大部落的混亂並沒有完全結束。僅僅是因爲黑夜的來臨而暫時終止。但張飛記得,田潤說過,行動從劫營開始。於是,丑時剛過,張飛就率隊衝出了部落騎兵邊上的營盤。
黑夜之中,神臂弓是不能使用的。然而田潤的騎兵並不僅僅裝備了神臂弓。他們的基本武器是長槍。長槍夠長,一寸長一寸強,遠比部落遊騎的彎刀好使。長槍也夠便宜,就槍頭一點鐵,槍桿就是木頭。裝備也非常容易。
此時,部落遊騎邊上的軍營柵欄早已損毀。張飛的三千騎兵不費吹灰之力就殺了進去。裡面的部落遊騎經過長時間的混戰,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處於崩潰的邊緣。張飛這一殺入,正如虎如羊羣,無人可擋。
很快,部落遊騎士兵就形成了一股逃跑的人流。張飛率兵趁勢掩殺,斃敵甚多。殺了一陣,張飛感覺還不夠痛快。便指揮部分騎兵自隊中分離,先往前追一截,再把逃跑的隊伍截斷。把墜後的部落遊騎圍住,全數絞殺。
但這個辦法只用了一次。張飛發現多數部落遊騎已經跑得很遠了,感覺還不如銜尾掩殺。於是,張飛又率隊追趕。而這時,雙方已經拉開了距離。就戰馬而言,雙方都是差不多的。雖然部落騎兵戰了一下午,但他們的戰馬卻並沒有跑多少距離。因而一時之間,還追之不上。
就這樣追了五六十里地之後,東方逐漸發白,部落騎兵有些馬力不繼的人開始掉隊。儘管他們奮力死戰,還是很快就被張飛的騎兵殺死。張飛道:“敵軍就快不行了,大家加把勁!”再追十幾裡,天已經亮了,部落騎兵更見散亂。由一路,分作了兩路。追哪一路呢?張飛舉目一望,逃遙見一面新月大纛跑上了一座大山丘。張飛大喝了一聲,領隊衝去。衆親兵前後衛護,三千騎兵緊緊跟隨其後。
待張飛追上大山丘,向前一望,這一下只嚇得魂飛魄散,全身似乎墮入了冰窖。但見南邊一隊隊部落遊騎戰士整整齊齊地列成方陣,毫無聲息。一眼望去,青旗似林,圓盾如雲。居然這裡還藏着一大股精兵。
張飛手腳有些發軟,再向北一望,只見一片白色的旗幟迎風招展,又有幾隊遊騎迅速趕來。當下張飛已無暇思索,急叫:“後隊作前隊,急退!”親兵傳令下去,三千騎兵紛紛撥轉馬頭,一時混亂不堪。這時,一隊部落騎兵接近了張飛的馬隊,縱騎掠過,邊跑邊向這邊放箭。張飛的三千騎兵立即以神臂弓予以還擊。
神臂弓的主要優勢是遠。而現在雙方距離非常之近,都在射程之內,這個優勢就沒有了。神臂弓的第二個優勢是強,射出的箭矢勁頭足,能夠貫穿鐵甲。也就是說,遊牧部落騎兵的鐵甲等於虛設。但遊牧部落騎兵本來就沒有鐵甲,有的就只是皮甲。這條優勢有也約等於沒有。
又有一隊部落騎兵從另一個方向掠過張飛的馬隊,發箭往張飛的騎兵射到。這下,遊牧部落騎兵人多的優勢彰顯無遺。箭如飛蝗,躲得了東躲不了西,遮得了上遮不了下。張飛的騎兵接二連三地栽下馬去,很快就死了好幾百人。張飛眼見勢頭不妙,西、南、北三面都有敵軍,只東面還有些許空隙。當即叫道:“大隊向東衝。”並親自率親兵斷後。
遊騎箭如驟雨,張飛騎的馬已經衝了好幾箭了。正焦急時刻,前面忽然跑回來一名自己的騎兵,大叫道:“張將軍,不好啦,東面是泥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