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就地紮營,其實還不是完全的紮營。當然。也不是就地躺下。帳篷釘還是打了的,帳篷還是扯起來了的。最重要的將領還是住進帳篷了的。這次,黑山黃巾總共下來了八萬多人。起碼有一萬人住進了帳篷。
柵欄自然就沒有了。沒事豎那玩意幹嘛,又不當飯吃。事實上,黑山黃巾根本就沒帶巨木下山。當時的想法是,太遠了,勞民傷財。要巨木,何不在趙國城外就地砍伐?這會兒到了趙國城外了,想法又變了。這城池的附近,根本就沒什麼大樹嘛。想想,八萬人的營盤有多大,需要多少根木頭。城外一個連片的樹林都沒有,哪是絕對不夠的。那就不砍樹了吧,把那些樹留着。萬一要是攻城梯不夠用了,還可以砍來做雲梯。
早就說過,李建是怕死的軟骨頭。但是,卻不能說這怕死的軟骨頭就不能帶兵。這個時期,騎兵實在寶貴,因而田潤就一直讓李建帶騎兵。李建怕死,就不會輕易置騎兵於險地。這與田潤的期望是非常吻合的。
田潤對李建下達的命令是趕往趙國郡城外,見到黑山軍就打。附加命令是不要進城。其實田潤的意思就是想把黑山軍嚇回去。打得越厲害。交戰的黑山軍就越少。
怎麼打得厲害了,交戰的黑山軍會變少呢?這是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設想的。通常,黑山軍應該後退五里以上的距離再紮營。李建率騎兵直奔趙國城下,與黑山軍應該是碰不上的。當夜無話。次日,黑山軍自宿營地往趙國城進發。這時,李建的騎兵予以迎頭痛擊。打得越厲害,後面的黑山軍就越是害怕。一害怕,就不敢上前了。田潤並不想消滅多少黑山軍。畢竟,雙方還有交易的嘛。
而事實卻與預想的相差得太遠。黑山軍居然就住在城下。這讓李建大吃一驚。很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李建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衝擊黑山軍的大營的。但可惜李建並沒有走在隊伍的最前端。李建的騎兵隊伍,在即將到達目的地之前,也沒有整隊。因爲李建以爲,趙國城下並沒有黑山軍。
就那麼一種行軍的隊形,就雙騎並排,五千騎就是兩千五百排。以這麼一條長線的形狀,來到了趙國城下。
騎兵前進,是有馬蹄聲的。雖然李建率領的騎兵走得並不快,但因爲人數夠多,蹄聲依然不小。很早,趙國城下的黑山軍就聽見了。就因爲李建沒有整隊,一條長線拉出老遠,聽起來蹄聲並不大。在嘈雜的人聲裡,就被淹沒了。
當最外面的黑山軍士兵看到李建的騎兵的時候,一眼望去,就是一支前進中的騎兵小隊。也因爲李建沒有整隊,而並不是進攻的隊形。因而黑山軍士兵渾沒當作一回事。
就這樣,雙方就接觸了。李建的騎兵走近了黑山軍。一接觸。就要問話。騎兵回答的是田帥麾下。問話的黑山軍士兵不知道誰是田帥,不過想來應該是自己不知道的黃巾將領。因爲田帥這樣的稱呼,就是黃巾軍裡面的。官府將領的叫法不是這樣的。
李建的騎兵反問對方是哪兒的軍隊,黑山士兵就回答是某某頭領的麾下。這一下,李建的騎兵就搶先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李建怕死,並不等於騎兵人人都怕死。當兵吃糧就是要打仗的。三年沒有打仗了。整日都是訓練。訓練的結果,是應該在戰場之上得到檢驗的。因而,最前面的小校一聲令下,騎兵就殺進了黑山軍人叢之中。
屠殺!完全是屠殺!有一個黑山軍士兵,本來他並沒有處在騎兵前進的路線之上,但是他拿了一把刀,就衝了過來。讓他自己沒有想到的是,等到他衝到騎兵馬前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了力氣。步子也邁不動了,刀也舉不起來了。自己居然純粹就是從遠處跑過來然後伸着脖子讓人宰的。最後,他如願以償了,被騎兵的槍鋒劃過了頸項。一縷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魂魄,飄走了。
這樣的情形在不斷地重演。等李建發覺敵情的時候,前面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李建的第一反應是,要糟。然後正準備盤算怎樣才能將騎兵帶離險地,卻藉着星星點點的火把之光看見前面的騎兵暢行無阻。居然還是打的順風仗。
打順風仗是李建最樂意的。於是,李建向親兵交待了一下,五千騎兵分爲五隊,各自奮勇殺敵。之後,李建自己也縱馬上去殺賊了。
趙國城的官吏判斷失誤,黑山軍依然進攻的是趙國。而這時城內的士兵就只有兩千。因而官吏們都十分緊張。天慢慢黑了,城外的黑山軍就地宿營,依然保持着圍城的陣勢。城內則燈火通明。官吏們調集民夫,將一些必要的石塊、火油、鐵鍋、木材等物往城牆上搬運。
忽然就聽得城外殺聲沖天,響徹雲霄。這便開始攻城了麼?“快、快、快!”官吏們立即開始催促民夫。城上打盹的士兵也被叫醒,立即站好位置,張弓準備。
過了一會兒,黑山軍並未攻城。朦朧中望見黑山軍一片混亂,人聲鼎沸。又過了一會兒,城上的士兵望見了李建的騎兵,“騎兵!大隊騎兵來援!”消息一層一層地迅速傳了上去。趙國郡太守也上了城牆。這時,李建的騎兵已然殺近。但見騎兵到處,如分波劈浪,勢不可擋。黑山黃巾賊匪完全不堪一擊。“痛快,太痛快了!”趙國郡太守不禁拍牆而呼。旁邊長吏卻問:“不知這是哪家的騎兵?”
哪家的?這個問題就複雜了。來得這麼快,從距離上看,就只有鉅鹿和常山。但這兩家就算湊在一塊,也沒有這麼多騎兵。冀州州府有騎兵一千,幽州州府也有騎兵一千。加起來,還是不夠數。如果一定要夠數,就只有右北平的公孫瓚。
而公孫瓚那兒,離趙國郡何止千里,是不可能來得這麼快的。如果這些騎兵真是來自右北平的話,那麼就只能說明他們早就出發了。而早就出發了。就意味着有可能懷有針對趙國郡的某種陰謀。
就在城上趙國郡太守胡思亂想、患得患失的功夫,城下黑山黃巾軍開始了全面潰逃。還真別說,打起仗來,體力似乎不行了;但逃起命來,曾經的體力卻好像又回來了。人人似喪家之犬,個個如漏網之魚。飛奔逃竄,惟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李建的騎兵追了一截就沒有追了。騎兵之利在於平川,追到崎嶇的山丘,就沒有優勢了。然後,掉轉頭來,李建要求騎兵們對每具屍體再扎一槍。
整個過程約爲半個時辰。殺敵三萬多人。趙國郡太守見騎兵已經取得全面的勝利,心喜之餘又有點心慌。他擔心騎兵要求進城。但他這種擔心多餘了。李建奉有嚴令,是絕不會進城的。
此役之後,由於黑山軍人數大減,日子好過了大半年。大半年後,難民實在太少,換來的糧食又不夠吃了。黑山軍已經打聽到了,趙國郡城下之敗,是田潤出的騎兵。因而也就不敢再打趙國郡的主意。再一次的糧食換人**易的時候,黑山軍就裁減了幾千人,混進了難民隊伍。
這樣的決定是無奈的,執行起來也是很難的。難民到了毛城之後,是要做工的。黑山軍好逸惡勞慣了。若不是沒吃的了,還真沒人願意跟着難民到毛城。
誰知,混進來的人被毛城一一剔除了。黑山軍就納悶了,都是人,都是一隻鼻子兩隻眼,毛城怎麼就能將黑山軍認出來呢?算了。餓在肚皮,逼在眉毛,沒功夫琢磨這些了。還是向田潤坦白了吧。於是,張燕帶着幾個大頭領,專程到毛城求見田潤。
還好,這次毛城方面沒有進行任何刁難。一去。就接待了。田潤就在毛城東關接待的張燕。張燕一見田潤,便哭訴生存艱難,請求田潤看在三年來合作無間的份上,無論如何都要將糧食換人口的價碼上漲一點。田潤卻道,說一不二,價碼是不能漲的,要變就只能變方式。然後田潤說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方式。
第一條是黑山軍不再吸納難民。這一條黑山軍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以前的條件是,難民,要湊足一萬。湊足一萬才能交易。而在湊足一萬之前,這些難民是需要吃喝的。前些年難民多,問題不明顯。最近幾月來,好不容易換回來的糧食,難民自身就會吃去一多半。就覺得有點虧了。因此,這一條,正中張燕下懷。
第二條是田潤按每人每月無償提供二十五斤糧食。但田潤每月都會派出官吏上去核實人數,並且保留隨時抽查的權力。不求完全符合,但需要捌九不離十。這條,聽到隨時抽查的時候,張燕緊張了一下。但聽到後面兩句,就又鬆了口氣。
第三條是田潤在需要的時候有可能讓黑山軍做一些事情。當然,一旦讓黑山軍做事,必然會提供超額的糧草和物資。張燕聽到這條,很想問問田潤到底想讓黑山軍做什麼事。但卻害怕談崩,而沒敢問出口。
在那之後,就一直按照新的方式,由田潤無償提供糧食,養着黑山軍。每人每月二十五斤糧食對於一般百姓來說,是基本能夠吃飽的。對於每天操練的士兵來說,就不夠了。不過,黑山軍根本就沒有操練,更不種地,付出的體力連百姓都不如。因而,個個都能夠吃飽。
這一晃,又是三年過去了。田潤就這麼養着黑山軍,卻一直沒有讓黑山軍做任何事情。張燕就納悶了,田潤既然不讓黑山軍做事,又幹嘛單獨以一個條款的方式提出來呢?張燕感覺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黑山軍有可能不能勝任。這樣的疑慮,一直藏在張燕的心中。
田潤在信都殺了郭嘉之後,移師鉅鹿,五日後又到了趙國郡。此時的趙國郡,已經是田潤的治下。在各方面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的情況下,田潤和王越等人上了黑山。
這個時候,田潤由於懷孕五個多月,身軀漸重,已經不能騎馬了。是用轎子擡上去的。
第一次談判的時候田潤來過一次,但是卻沒有上山。這次到了山上,才真正看到了黑山軍的室內室外。田潤感覺,就跟野人差不多。不由得生出一絲憐憫。
張燕聞報,從山上奔下,在半山腰接着了田潤,再小心侍候着迎到山上。田潤下轎之後,沒急着進屋,先在那些房屋間走了一段路。這是田潤自己琢磨的。儘可能多活動,到時候好生產。
五個月,正是肚子裡的寶寶長身體的好時候。而這個時候,剛懷孕時的吐孕現象早就已經過了。因而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千萬不能害怕影響自己的身材。另外,田潤恍然記得,不知道是誰說的,要多吃水果疏菜和堅果類的東西。還不能僅僅依着自己的胃口。不僅僅是“想”吃什麼;而是“能”吃什麼,就吃什麼。
張燕就送上了很多水果。田潤也沒有客氣。田潤沒有覺得自己吃的是別人的東西。這還不僅僅是因爲田潤長期養着黑山軍。更因爲田潤看到黑山軍條件很差,母性發作,已經有了爲黑山軍改善居住環境的打算。
隨便說了一會兒閒話。戰戰兢兢中,張燕終於知道田潤要他做什麼了。那就是,進攻幽州。
對於幽州的情形,多年以前張燕曾經派人打探過。那些情況早就是昨日的黃曆,不能翻了。張燕就憑着直覺,認爲黑山軍沒有能力攻下幽州。但田潤的要求,又是不能拒絕的。因此,張燕十分爲難。
不過,很快張燕就打消了顧慮。這是因爲田潤並不是想讓黑山軍攻下幽州,而只是想讓黑山軍背個名聲。劉虞是漢室宗親,又愛民如子,勤政廉明,田潤是沒辦法出兵的。而黑山軍出兵攻打幽州之後,田潤就可以跟着出兵,幫劉虞抵擋黑山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