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這邊,注意力都在城外呢。哪知道城牆南邊和後面兩道石階,三處突然有強敵殺到。建業守軍是一種混合型的兵種。拿起弓箭,就是弓箭兵。放下弓箭,拿起刀槍,就成了步兵。上了船,就又變成了水軍。而眼前這個時候,他們都是弓箭兵。
弓箭兵對兵步,一個是遠程武器,一個是近戰兵刃,對誰有利,就看雙方的距離了。而又因爲城爲太史慈的部隊吸引了注意力,田蘭的丙隊已經衝到了面前,多數守軍都還沒有發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就在這種沒有發覺的情況下,被斬掉了腦袋。
這一邊,比南門的戰鬥更爲迅速。戰南門的時候,只從一個方向殺入,而且還沒殺到,敵軍就察覺了。而東門這邊,丙隊自城牆南邊而來,甲隊自兩道石階奔上。三個方向殺入,並且守城的士兵目光還緊緊地盯着城外。
這一次,比秋風掃落葉還要快。等到甲隊後面的兩千士兵上到城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當然,城外的太史慈部隊沒有射傷自己的友軍。太史慈這邊,由於在城外,早就看見了丙隊。原本與城牆上面對射的弓箭,全部放低,都射在城牆上面。
東門這邊莫看時間短,殺敵卻較多,有五千多人,俘虜不到兩千。陳橫在亂軍中被殺死,敵將就只俘獲了笮融一人。于禁是跟在甲隊這邊的。簡單地審問了一下,得知了笮融的身份,押着笮融就去了西門。然後東門打開,太史慈士兵進入建業。
很快,建業城被田蘭完全佔據。原守軍在南門被殲滅兩千多人,東門殺了五千多,北門殺了三千多人,西門和平解決。總共殺敵接近一萬二千人,俘虜兩萬人。
田蘭得到報告的時候,正打五更。田蘭說,趁着天沒有亮,打掃戰場,拖走屍體,不要嚇着了百姓。士兵就問,屍體拖到哪裡去。田潤本想說挖坑埋掉。轉念一想,那坑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挖好的。而且就算是能夠挖好,也能夠埋好,那痕跡也是十分明顯的。孫策那邊,聽了半個時辰的響動,很可能會起疑心。派出哨兵一查,就知道了。於是,田蘭道,把屍體從北門拖出,直接拋入長江。
隨即,田蘭連夜拔營。而且,拔營之後,還打着火把,仔細地清理了宿營的痕跡。將垃圾、糞便等等都仔細埋了起來。最後,田蘭才進入了建業城。
田蘭的軍隊沒有什麼旗幟。原本有一面帥旗,最初在信都就沒有拿走。沒拿走的原因,是因爲田蘭認爲,那並不是自己的象徵。人人看見那旗幟,都會認爲是田潤。因而田蘭自己就在琢磨,什麼時候做一面“蘭”字帥旗。
重要的武將,倒是做了旗幟的。具體的來說。就是顏良、文丑。後來,太史慈加入,也做了一面。就於禁加入,沒有做旗幟。那是因爲,當時于禁來的時候,是跟郭嘉一塊的。于禁是關羽那邊的主力軍俘獲的敵將。也就是於,于禁投過來,是投向田潤而並不是自己。後來,在山陽與于禁會合的時候,已經確定,于禁是自己人了,但是卻沒有時間,也沒有地方來做旗幟。今日,田蘭就叫親兵去城裡,找裁縫鋪做兩面旗幟。一面是“蘭”字,一面是“於”字。
田蘭的文官沒有旗幟。那是因爲田潤給田蘭說,要對文官兇一點。原話當然不是這樣說的,但田蘭就記成這樣了。很多時候,田蘭兇不起來。但旗幟,是肯定不會給他們做的。
而一般的軍隊就不同了。旌旗都很多。就像建業城的守軍,就有很多旗幟。有些旗幟上面,連字都沒有,純粹就是一塊彩色的綢緞。田蘭看過之後,檢查了一下,確實都是絲綢的。就命令把絲綢取下,準備給士兵做內衣。
絲綢內衣,並不是田蘭的發明,而是田潤那邊的規矩。田潤的正規軍士兵,都是穿的絲綢內衣。並且還不止一套。是有替換的。田蘭曾經問過這個問題。爲什麼士兵要穿絲綢內衣,那是不是太浪費了一點。田潤當時沒有直接回答。取了隨身攜帶的絲巾,放在一個柴禾垛上,然後退開五十步,一箭射去。箭矢射中了絲巾,但是卻沒有射穿絲巾。然後田潤才解釋說,絲綢的韌性極好,箭矢不能穿。士兵們穿上絲綢內衣之後,若遇箭傷,只需要拿剪刀剪開絲綢內衣,然後以絲綢包住箭矢,就能夠順利拔出。那樣一來,傷口就不會因爲箭矢的倒刺而擴大。士兵的箭傷就好治了。
田潤不僅說得仔細,而且還做了一遍,因而田蘭就懂了。田蘭在信都招兵的時候,由於財力不足,沒有那麼多的絲綢來做內衣。之後,就有一點算一點,有多少就做幾件。先給重要的將領穿,這個時候包括文官了;再給次要一點的將官穿。建業這邊,有這麼多的旗幟,又可以做很多套絲綢內衣了。
孫策果然派出了哨騎進行偵察,但卻一無所獲。與衆將商議。說這昨夜建業城內的喧譁究竟因何而生,衆將都說不出所以然來。問周瑜,周瑜說:“或許建業守軍設下了埋伏,假扮他人攻城,吸引我軍去趁火打劫。既然我軍未動,守軍計策已然落空,也就毋須多慮了。”孫策道:“哈,果真如此,英雄所見略同啊。昨夜敵軍喧譁,吾一聽,便知有乍。故而未動。似劉繇、薛禮之流。還能弄出什麼花樣。”
早飯後,孫策又帶了五千士兵過來,遠遠地叫罵。而這時,城牆上已經換成了田蘭的士兵了。田蘭正在問太史慈,那面“太史”大旗是否需要更換。聞聽消息,田蘭就與太史慈一道,上了東門城牆。
孫策的位置,距離城牆三百步左右。罵得十分難聽。因而太史慈說:“田帥,請允許末將一箭將他射死。”田蘭道:“太遠了,不一定能成吧?”太史慈道:“不遠,才三百步。神臂弓在三百四十步之內都有準頭。末將有十成把握一箭斃敵。但須田帥發話。”田蘭突然又想起萬事反着來的事兒了,便說:“能不能只射傷不射死呢?”
太史慈十分不解,問道:“這是爲何?”田蘭其實並沒有充足的理由,就亂扯道:“這不是爲了顯示你的箭法準嘛。”太史慈道:“末將多謝田帥。請田帥發話,要射他何處。”
田蘭想了想,先想的是腳。在田蘭看來,腳如果斷了,是很慘的。轉念又一想,卻發現不是。斷腳而慘,僅指百姓。而眼前這人乃是一員馬上戰將。腳斷了,騎在馬上照樣打仗,並不慘。這時,田蘭忘了一個問題。就是自己這邊的戰馬是有腳蹬的。而敵方的戰馬卻是沒有腳蹬的。斷一隻腿,如果是小腿短了,倒沒有什麼大礙;倘若是大腿斷了,根本就不能騎馬。
因而,田蘭說,那就射手吧。我看那人的兵器,好像是一杆長槍。長槍需要雙手發力。你射斷他一支手,他就使不成長槍了。
太史慈又問:“左手還是右手?”田蘭道:“就左手吧。我心腸好,把靈活的右手留給他。”
“好。”於是,太史慈取出神臂弓,搭了箭矢,就這麼對着天上就拉了五次弓。第五次把弓弦拉足之後,並沒有瞄準,而是在等待。
太史慈等待的是合適的射擊時機。如果僅僅是射死,那就太容易了。只消射擊腦袋就成。命中腦袋。不管是哪個方向,都能致人死命。雖然孫策頭上戴有頭盔,但那卻只是一般的頭盔,並不是田潤這邊的新式頭盔。孫策頭上的頭盔擋不住神臂弓的箭矢。因而射死孫策,是最容易的事情。
射大腿也容易。孫策罵戰,人不動,但戰馬卻時時在動。走過去,走過來的。一會兒左腿露出,一會兒右腿露出。很容易命中。當然,命中之後,很可能會射到戰馬,那就不在考慮之列了。
但田蘭給的題目偏偏是射手。射手就難了。必須保證手臂與身體沒有在一條直線上。否則就算是命中了手臂,箭矢也有可能進到孫策的身軀,從而致命。田蘭不是說了嗎,只射傷不射死。要只傷不死,就只能在孫策轉成正面或背面面對城牆的時候才行。
等了一會兒,孫策的戰馬動了。走了十幾步,孫策轉了個圈,準備又回到原處。這一邊,太史慈就動了。
太史慈舉起了神臂弓,瞄準,一箭射出,弓弦一響,孫策應聲倒地。太史慈對田蘭道:“中了,左臂。”田蘭道:“好,我請你喝酒。”
田蘭和太史慈都不知道那名敵將是孫策。田蘭見過的主帥,如自己;或者田潤、蔡琰;又或者袁紹等人,都是不上陣鬥將的。因而在田蘭的概念裡,上陣鬥將的,就只能是一般的武將。而對於一般的武將來說,也就無所謂殺死或殺傷了。
一名武將的死或者傷,這不是什麼大事。田蘭明白田潤所說的萬事反着來,指的是大事,而不是小事。倘若真的事無鉅細,全都反着來的話,那是不是說,田蘭該進男茅房呢?田蘭此時,突然這麼反了一下,純屬偶然。一時心血來潮,沒有什麼理由。
但事實上,這卻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這員武將並不是一般的武將,而就是孫策。孫策的壽命不長,那是天註定的。但如果孫策就這麼死在這裡,那周瑜會怎麼辦呢?周瑜一定會盡其最大的力量,誓報此仇,不死不休。一定會給田蘭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田蘭出門,常常不看路。經常踩着狗屎,因而經常走狗屎運。今日突然毫無理由地這麼一反,就省卻了一大串的麻煩。實在是走了狗屎運。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田蘭請太史慈喝酒去了。那邊孫策落馬,自有一干將領把孫策救起。這一箭從何而來,誰都沒有注意。建業城外,也不是純粹的一馬平川。本來就有少量的障礙物,再加上攻城,以及收屍的不力,前面雜物甚多。衆將的第一反應是,定是有人躺在死屍裡面偷發了此箭。因而周泰、韓當等人拔出了刀劍,凝神戒備着前方。其餘人等,則將孫策擡了下去。
到了軍營,軍內郎中一瞧,箭矢已經穿過骨頭。便剪去箭尾,自箭頭方向拉出了箭矢。傷口沒有擴大,也沒有增加多大的痛楚。敷上金瘡藥,包紮完畢。郎中道,此臂骨頭已經被箭矢穿了一洞。今後不可使大力。孫策一聽,這不等於去掉了一半功夫了嗎,當即急怒攻心,暈了過去。
孫策怒急,而旁邊的周瑜卻有不同的感受。周瑜認爲,孫策的霸道的性格,很大程度源自於孫策的功夫。周瑜自己的功夫就不是很好。也就是說,周瑜自己並不看重個人功夫。個人功夫再好,也只是匹夫之勇。成大事者,應驅兵千萬,而並不一定要親自上陣。因而,周瑜認爲,孫策左臂的箭傷,使得孫策功夫折半,並不是一件壞事。很可能孫策會因此而收斂自己,從而成爲一位明主。
旁邊只有周瑜在。孫策剛剛昏迷的時候,旁邊是有很多將領的。後來,人們就散去了。就周瑜獨自在陪伴。
不過多久,孫策就醒來了。由於只是氣極攻心而昏闕,醒來了,就沒有什麼事情了。剛剛醒來的孫策態度很平靜。喝了一點水,孫策說話了。
孫策說:“吾今有一計,公瑾幫忙參詳參詳。吾意詐死,全軍舉哀發喪,連夜拔寨退往曲阿。敵軍得到消息,必來追殺。屆時我軍埋伏在道路兩旁。而吾又突然殺出。敵軍見吾死而復生,必然驚慌失措。如此大局可定矣。”
周瑜聽了,道:“那就這麼辦吧。”心中,卻充滿了悲涼。自此,周瑜對孫策失望了,萌生了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