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既是軍師,又是女人。所以我得特別留心關注。凡是她們有可能感興趣的,我都要退避三舍並給予方便。”
說到這裡,溫玉華停頓了一下。萬臨山以爲溫玉華說完了,便說了一句:“真難爲溫姑娘你了。”哪知溫玉華卻繼續說道:“那知道,她四人似乎對誰都沒有興趣。而且,最近還發生一事。”略微躊躇了一下,才道:“那一天,在討論培養參謀的人選之時,又軍師曾說,定你萬兄有個好處,也就是全軍將士誤以爲她們姐妹之一可能會嫁給你,會想當然地把你與她們等同起來,從而順利地遵從你的號令。我當時就問,難道你們肯定都不會嫁給萬兄。又軍師說,不,說不定四妹要嫁給他;絕軍師則說,呸,你纔要嫁呢。我想,此事說明,就算是萬兄,她們也沒有真的動心。”
萬臨山吁了一口長氣。道:“其實我早就死了心了。雷家四女,猶如天馬行空。我一介武夫,怎麼能入法眼。”
溫玉華道:“萬兄也不要妄自菲薄。我感覺萬兄就不錯。只是她們的情感也太不可琢磨了,似乎是對事不對人。”緊接着又補充道:“嗯,這句話不是平時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好像對人都不動心,對事情才動心,就像還沒有長大一樣。上一回兩位軍師被扣,招弟和再招就不擔心。不過,今日她們卻有些異常。再招失碗,招弟碰頭,絕軍師還哭了呢。”接着講了雷再招失碗、雷招弟碰頭及雷絕招流淚的經過。又道:“哭泣表示悲傷或者悲憤。如果絕軍師因事而哭,那樣不妙的事情是什麼呢?如果是因爲王昭君的遭遇而哭,同樣有違常理。因爲她們四位都是鐵石心腸的人啊。對於這樣的事情,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所以今夜才遇上了你。哪知道她們謹慎異常,在房中以筆代言,無聲地商量,我根本就不能聽到什麼動靜。”
萬臨山想了想,道:“有一事,在下常梗心中,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要客氣。”溫玉華道。
萬臨山道:“在雷家四女的故鄉秭歸,興山鎮南面的寶坪村,有一名才女,名叫王嬙。這位王嬙,乃是雷家四女從小玩到大的夥伴。
“在下知道王嬙,純屬偶然。第一次,在青城山建福宮前。雷再招本來正與巫苓燕賭氣,差點還打了巫苓燕。一說起王嬙,雷再招頓時興高采烈,似乎全身都笑起來似的。第二次,在墨脫附近的熱泉,雷絕招爲了驗證巫苓燕的心意,吟誦王嬙所作的含迷詩;在巫苓燕的追問之下,雷絕招說出了王嬙的名字。雷招弟立即喝令不許說了。而此後數日,四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黯然神傷,就連雷再招的目光之中也出現了躲閃,眉端也浮現出憂鬱。種種跡象表明,王嬙在雷家四女的心中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啊,我想起來了。”溫玉道恍然道:“難怪兩位軍師要在皇上面前推薦秭歸美女作皇后。看來她們推薦的就是王嬙了。莫非她們心裡喜歡的乃是……是王嬙?”
“這怎麼可能?”萬臨山道:“王嬙與她們,都是女子。相互要好,情趣相投,也是有的,還不能說是喜歡。”
溫玉華道:“怎麼就一定不可能。古代就有什麼斷袖之癖。難道就興男人有,女人就不能有。這種事情雖然少見,也絕不能說沒有。”
“男人有此事,尚有菊花之花一說;女人。這個……我也說不清楚。”萬臨山連忙又加幾句,道:“況且四姐妹同時喜歡一人,於情理不通。”
溫玉華道:“對於有可能結成夫婦的,比如萬兄,確實不太可能。而對於根本就不可能結成夫婦的王嬙,對於純粹精神上的依戀對象來說,同時喜歡,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萬臨山道:“溫姑娘此言也有些道理。難怪雷再招隨隨便便就能對杜文秀說,我們誰都不會嫁給你。難怪兩位軍師沒有男女之防,竟然以擁抱的方式嘉獎黃山派掌門等四人。難怪雷絕招說什麼家中重男輕女,回家沒有意思。其實是雷家四女喜歡王嬙而知道不能,要遠離王嬙。”
溫玉華道:“這種事情,光靠壓制是不行的。壓制愈久,暴發出來就更不好收拾。應該自覺地積極地疏導。除萬兄、尊重之外,軍中尚有那麼多好男兒,儘可仔細挑選。也許,時間長了,就能忘了從前的舊事。”
“不知那王嬙是個什麼尤物?竟然能使雷家四女如此掛心。”萬臨山道:“難道還能比王昭君更強麼?”
溫玉華道:“這只是個意外。常言說意外之喜,乃是意外的喜事。今日意外之喜,乃意外之喜歡。唉,着實讓人煩憂。她們今日之失態,很可能由王昭君想到了王嬙,擔心和親一事會波及到王嬙。”
萬臨山問道:“她們該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吧?”
溫玉華道:“那倒不會。就算和親之事波及到王嬙,也只是指讓王嬙作爲王昭君的侍女陪嫁而已。其實根本就無此可能。秭歸美女,軍師曾當面向皇上提過。若選爲陪嫁,則可能激怒軍師,挑起戰禍。兩位軍師初聞消息,關心則亂。冷靜下來之後,一定會想到這一點的。”
兩人一時無話。隔了一陣。萬臨山道:“此事天知地知,咱們誰也別說。天不早了,溫姑娘歇息去吧。”
溫玉華唉道:“這事,何時纔有個完哪?”又默默呆了一會兒,才先行離去。
次日天剛亮,溫玉華因爲心有牽掛,等不及雷家四女過來,先行走向雷家四女住處。
一推門,房門乃是虛掩。一轉身,室內已人去樓空。被褥整整齊齊,說明昨夜雷家四女並沒有安寢。桌旁一個火盆,盆內有許多搗碎的昨夜商量時所用紙張焚燒後的灰燼。桌上硯臺下壓有一紙,溫玉華取出一看,上面寫着:“別了。壹年內絕不與溫姑娘所領之川軍爲敵。”從字跡看,乃雷絕招所寫,但底下卻沒有署名。
言重了。像要永別一樣。溫玉華將留言揣入懷中。走回自己的帳篷。
一掀簾,萬臨山卻等在裡面。
“我不放心,來看看有什麼事。”萬臨山急忙解釋。
“還真的出事了。”溫玉華掏出雷絕招的留言遞過。萬臨山一看,急道:“糟糕。她們已下了必死的決心。”
“沒這麼嚴重吧?”
“溫姑娘你看這個壹字,如此慎重,絕不是草率之中所能寫成的。”
溫玉華道:“這也只能說明,她們已經料定會被別人擒住。唉,怎麼不把軍隊開去呢?”
萬臨山道:“可能是因爲意外之喜。不好向人說。”
溫玉華沉默了一下,道:“泰山派楊掌門與朝庭中人素有往來。請他來吧。”
“神刺營楊昌樂求見。”
“請進。”
簾一掀,萬臨山將楊昌樂帶了進來。溫玉華道:“楊掌門請坐。”楊昌樂坐了。萬臨山爲楊昌樂奉上茶水。
溫玉華問道:“最近神刺營有什麼動靜?”
楊昌樂欠身答道:“大戰已經打完。大家都有些鬆勁,很多人都想回去,卻又不敢明說。”
溫玉華點了點頭,道:“兩位軍師曾經說過,神刺營將要暫時解散。待諸般雜事稍有頭諸,即着手進行。”
然後,溫玉華將雷絕招的留言在手上把玩,沒有說話。忽然感到楊昌樂的目光投向留言,這纔將留言折了起來。道:“有一事,我想拜託楊掌門親自前往京城打探。”
楊昌樂久經官場宦海,見溫玉華躊躇再三的樣子,便問道:“但不知打探何事?”
“是這樣的。”溫玉華道:“有一女名曰王嬙,乃雷家四女之好友,估計已選入宮中。不知王昭君和親之事對她有沒有影響,故此……”
“哈哈……”溫玉華話未說完,楊昌樂便是一笑。然後,楊昌樂起身行了一禮,道:“老夫失禮,請溫姑娘饒恕。”
“無妨。不知楊掌門何事發笑?”溫玉華道。
楊昌樂道:“溫姑娘有所不知。這名女子,姓王,名嬙,字昭君,家住秭歸興山鎮寶坪村。王嬙、王昭君,本屬同一人矣。”
“同一人?”溫玉華頓感心頭一陣刺痛,只覺頭暈目眩,眼前發黑。溫玉華雙手捧住腦袋,強忍着,輕聲道:“你們都下去。稍後我再叫你們。”
楊昌樂、萬臨山出帳而去。楊昌樂還故意將腳步放得很重,好讓溫玉華聽見自己確實已經走遠。
其實溫玉華此時根本就注意不到此節,腦海中反覆穿梭的都是雷又招和雷絕招的形象。
雷絕招曾經說過,因爲川軍的擴張,太后必定不會讓秭歸美人當皇后;而兩位軍師既已明確提出,太后也不能置之不理,最後只能是隨便封個名號,身居冷宮。
天哪!我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除了皇后,就只有這名待招受封的事實?
因爲川軍,故此天姿國色而不能見駕,哪是因爲什麼畫師!
雷家四女此去,定是勸說昭君。但這事怎麼勸得了?
兩位軍師口舌之利,見識之高,當世本無人能出其右。據說雷絕招曾經說得言壽風無地自容,自己亦親眼看見雷又招三言兩語就折服了杜聞秀。對尋常人,她們相勸,相信一定能行。而相勸自己心愛的人卻又不同。
假設換一種場面,是自己心愛的人要做一件錯事。自己又怎麼相勸?想來,充其量也只是輕言提醒一下,對方如果稍微堅持,自己也一定跟了去,那裡還會管什麼是對是錯!
泰山派張寧生曾經說過,王昭君報名之初,就有人勸阻。但她全然不顧,堅持報名。這說明,她絕對是個有主見的人,雷家四女根本就無法勸阻。
昨夜尚以爲雷家四女擔心王嬙陪嫁王昭君,結果王嬙、王昭君本是一人;陪嫁的,則變成了雷家四女。
雷家四女留書不辭而別,不僅意味着川軍失去軍師,而且還意味着“壹年”之後,雷家四女很可能率領東突厥大軍反攻四川。
這時,帳外傳來士兵的聲音:“啓稟溫姑娘,回紇國送來禮單。”
回紇國送禮乃是對四川的討好。由於回紇盛產向日葵,這一次送的禮就是兩萬斤葵花籽。溫玉華看完禮單,想道:“兩萬斤葵花籽,得吃到什麼時候。士兵吃瓜籽,既不能填肚,又有礙軍容、有損軍心,不如謝絕了吧?”
別忙,不如將這些瓜籽送給東突厥。溫玉華想到這裡,喚進士兵,道:“再請楊昌樂。”
稍後,楊昌樂到了。溫玉華道:“楊掌門不光是武功高強,最難得的是閱歷豐富。常人發現點奇處,就會嘰嘰喳喳,瞎猜一氣。楊掌門就算是知道了什麼,也一定知道不當講的,一定不講。”
楊昌樂道:“回溫姑娘話。敝派乃朝庭封禪之所。派中所有人等,必修口舌之功。就算是話多的張寧生,也只是無關緊要的話多。不該說的,同樣是一句都不會說的。”
溫玉華道:“我現在要問你東突厥的兵力防備。相信張寧生已經告訴你了。”
楊昌樂道:“是。這一次東突厥總共集結了四十萬大軍,屯兵於武川。單于呼韓邪和親成功,大軍本應散去。但他們都想見一見王昭君,故此沒散。”
“好。”溫玉華道:“楊掌門暫時與萬臨山住在一起,以備我隨時候教。啊,請你順便叫親兵通知付晉寧攜帶回紇、關內、河東、東突厥的地圖到我這兒來。”
一會兒,付晉寧帶着幾名隨從,捧着地圖來了。溫玉華先遣退了付晉寧的隨從,然後道:“回紇國送兩萬斤葵花籽。正好天朝與東突厥和親,東突厥原來聚集在武川的四十萬大軍想要看一看天朝的公主,沒有散去。爲了表示我軍的友好,我想將回紇國送給我們的葵花籽轉送給東突厥軍隊。現在要找出一條送禮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