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就連最簡單的呼吸,都讓她感到疼痛不已。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波麗的意識漸漸剝離,她躺倒在地上,只覺得什麼在從自己身上流失掉,她覺得好冷好冷……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把人推開,但如果她不這麼做的話那個年少有爲的少年就會變得和她一樣吧?也許他有愛他的幸福美滿的家庭,而她什麼都沒有,或許代替他去死,她也算死得有意義了。
這一切完全是身體的本能,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和少年不一樣,潛意識裡她覺得自己命大或許能挨下那一擊。
當那尖銳的爪子刺穿她的身體,身體除了痛覺便什麼感覺也沒有,她也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此刻正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也沒有力氣去想了。
然後,她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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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傑諾斯本來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搜尋着,無意間看到了街上的大型熒幕上正播放着新聞,本無意理會的他卻意外地發現上面映着的畫面裡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即便是一晃而過他也清楚地認出了那就是波麗。
只不過看她的情況並不太妙,但好歹人還活着。
進而他便順着新聞所報道的商場趕去。
再分析了現場所殘留有的血樣以後他更加確定事故中受傷的人是波麗。
在對警方提出干涉以後,傑諾斯成功以另一個地區的S級英雄身份成功介入該起案件,並且也得到了那之後留下了筆錄的傷者所在具體位置。
之後他便馬不停蹄地趕往綠谷家。
只是到了人家家以後卻被告知波麗外出。
傑諾斯決定留下等人,只不過等來的並不是波麗,而是波麗因傷勢過重而被送入醫院的噩耗。
繼而傑諾斯便和綠谷一家火速趕往波麗所在的醫院。
……
再醒來的時候,波麗只覺得自己全身都變得很沉重,她緩緩地睜開眼,入目的便是一片白色。
她戴着呼吸機,茫然地看着這陌生的房間,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
所以她這是下地獄了嗎?
波麗發出一聲虛弱的呻|吟,而這不大不小的聲音也恰好引來了一邊一直守着的轟焦凍的注意。
“身體怎麼樣?”轟走近幾步,望着此刻憔悴的她,內心滿是愧疚,“抱歉,要是我能察覺到危險的話……”
接着,波麗把呼吸機摘下,皺眉咳嗽幾聲,每咳一下都感覺到自己身體被撕裂了。她捂着作痛的腹部,喘着氣很是難過的樣子,而這也讓轟感到更加愧疚。
“爲什麼要替我擋下攻擊?”明明當時的情況下她完全可以不顧他,自己安全逃離的。
波麗緩過氣來,看着轟,聲音很輕,很是虛弱:“也沒想替你擋,只是身體……自己有反應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危險發生的那一刻,波麗的腦袋裡只剩下了把人推開的這一個念想,她甚至沒想過自己會如何。
“而且……咳咳……就算不推開你,我也會遭殃,多一個不如少一個。”波麗捂着手上的位置,指了指一邊水瓶,“我要喝水……”
她覺得喉嚨幹得要冒煙了,現在的她只想喝水。
聞言,轟倒了杯水,遞給波麗。但手纔剛伸過去,他便注意到波麗還躺着,便又走到另一邊按下升降牀位的按鈕,這纔在她牀邊坐下,看着她氣若游絲的虛弱模樣,遲疑了好一會,看着她很是認真地問道:“要我幫你嗎?”
波麗第一反應是拒絕,然而在伸手去接水杯的時候卻因爲力氣不夠而把水杯摔下了牀,轟看着水杯砰的一聲摔得粉碎,再淡淡地看着波麗,又道:“還是讓我來吧。”
再怎麼說人家也是救了他纔會受這麼重的傷的,他也總不能看人家難受而坐視不理吧?
這麼想着,轟便繞開碎杯子,到一邊又重新倒了杯水,重新在她牀邊坐下,一手穿過她的背後而攬過她的肩膀以此來扶穩她的身子,另一隻手則是喂她喝起水來,他很專注,動作也很緩很輕,爲的就是不讓她扯到傷口。
波麗就好像沒喝過水一樣,很快地就喝完了一杯,繼而她還是不饜足地舔了舔嘴脣,很真誠地看着轟,又道:“我還要。”
而轟也沒說什麼,繞過碎玻璃又去打了杯水,再次重複了上述動作。
看着她咕嚕咕嚕地喝着水,樣子急切又帶了些憨態,這可和她平時總是強調的成熟“大姐姐”的風格可一點也搭不上邊。而波麗總是有意無意地拉開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並且也時不時地來回重複她比他年長的事實,這對於轟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話題。
只是比他年長一些,又能代表什麼?
再說了,她就算年長又如何?現在不也像個孩子一樣需要人照顧?
轟低眸,看着波麗的那雙青灰異色的漂亮瞳眸裡浮現起一絲耐人尋味的深沉。
波麗總算喝足了水,靠在柔軟的大牀上發出滿足的嘆|息,繼而她眨巴大眼看着轟,又道:“看你精神飽滿的,那個怪物你收拾掉了嗎?”
想到這裡,波麗忽然想到自己擋刀的事情會不會有些多餘,明明眼前的紅白少年的戰鬥力可不是說着玩的,那天他可是在壞人的手裡救下了她呢,越想波麗越覺得替自己不值。但一方面也在糾結着,是人也會有失誤的時候,萬一這少年身體虛弱捱了那一擊活不下來怎麼辦?
這麼想,還是她來擋那一下比較划算。
波麗總算心安,滿意地點了點頭。
“敵人的話,已經被警察帶走了,剛好有英雄路過那裡,我只是牽制了他的行動而已。”轟望着此刻的波麗,腦袋裡又忍不住回想起她倒在血泊裡的模樣,若不是她傷勢過重,他恐怕真要將那敵人大卸八塊了。
“那你受傷了嗎?”波麗眼眸流轉,一雙犀利的眸子在轟身上來回掃描着,“看你神清氣爽的,應該沒事。”
“我沒受傷,我想……”轟頓了頓,又道,“你還是擔心自己的情況比較好吧。”
她被怪物刺傷了腰腹,好在沒傷及內臟,醫生給縫合了傷口以後又用個性爲她加快傷勢復原並且順便恢復了部分體力,否則她纔沒有那個力氣醒來而且還精神奕奕地和他說話。但不管怎麼說,身體也得要好好調養,畢竟身體被貫穿了,她身子本就虛弱,恢復手段太猛對她的身體來說也是有很大的負擔的,因而醫生只好採取折中手段。
而這時,波麗忽然摸了摸隱隱作痛的小腹,這纔想到自己不久前被開了個窟窿。
心中竄上一股不安感,她一把扯開被子,然後撩起衣服,只見她那原本白皙而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多了一道醜陋的縫過的疤痕,她面色一白,繼而抓着被子,哀嚎連連。
“這、這又多了個醜死人的疤了,這還不如直接讓我死吧!!!”波麗淚流滿臉,哭得很是傷心,就連傷口的痛都沒讓她如此痛徹心扉,她握着無力的拳頭擊打着柔軟的牀,以此發泄自己滿腔的悲屈,“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對於波麗情緒突然的轉變,轟有些接受不能,當下愣愣地看着她哭得呼天搶地的,視線再落至被她撩得老高的衣服以及那衣服下的那白皙光潔的皮膚和那觸目驚心的疤痕,心中一沉,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轟點頭,鄭重道,事實上,他也有此打算。
然而波麗卻並不感到開心,反而哭得更加傷心,進而她又一把揪住轟的衣襬,哭訴道:“你能幫什麼?把疤痕轉移到你身上去嗎?”
“抱歉。”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該怎麼彌補她的損失。
女孩子都愛美,而波麗看上去也是一個很注意自己外表的人,這傷痕對於她來說打擊肯定不小。
再度看向她那果露出的肌膚,那傷痕確實扎眼得很,又長又寬的一條傷口,此刻像只醜陋的蜈蚣爬在她那原本應該潔白無瑕的肌膚上,令人心寒。
“嫁不出去了,這下再也嫁不出去了,我嫁不出去了!!!”波麗抓着轟的衣襬,手上力氣越來越大,哭得也越來越兇,她滿心想着自己要爲傑諾斯“守身如玉”,而她滿懷期待地要在心愛的男人表現出最完美的自己,偏偏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絕望。
“我、我再也嫁不出去了,難道到頭來還是隻有我一個人嗎?”波麗想到這裡,哇得一聲哭得更加歇斯底里的,眼淚就好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怎麼也止不住。
聽着她的話,轟愣了許久,低頭看着一邊哭一邊打嗝的波麗,心裡百味雜陳。
“嫁不出去了……”波麗嗚嗚哭着,而這時轟也爲之動容,不由自主地擡起手握住她那瘦弱的雙臂,看着她半晌,似乎是在醞釀着什麼。
過了好一會,他有些彆扭道:“別傷心了,要是嫁不出去的話,我……”
只是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波麗一手捂住了嘴。
波麗滿臉淚痕,吸吸鼻子,打着嗝,嘟着嘴紅着眼看着轟,沙啞着嗓子說道:“你什麼你?你以爲我會讓你趁虛而入嗎?看不出來你個小屁孩平時乖乖的,沒想到居然是個壞小子,就知道挑人家難過的時候說這種話,你以爲這樣安慰我,我就會開心嗎?”
轟眨了眨眼睛,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但還是被她的動作個嚇到了。
而他臉上他的脣都能感覺到她那柔軟的小手所帶來的異樣觸感。
“只是有點擔心。”轟拉下她的手,握着她那偏涼的手,又道,“見你哭得那麼傷心,我在想我應該要說些什麼才行。”
“個屁!這種事怎麼能拿來隨便開玩笑!”波麗沒好氣地甩開轟的手,躺回原位,氣呼呼的,但又因爲動作太大而扯到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好一會,轟想要關心她卻被她躲了去,她把被子拉高,整個人躲進被子裡,“不理你了,氣死我了。”
波麗那頭還分神傷心疤痕的事,而轟則是呆呆地看着她生悶氣的樣子,有些無奈又有些莫名其妙。
事實上,他並不是開玩笑。
他雖然在人際交往上並不會花多少心力,但再怎麼說他也不會斷然拿那種事來敷衍誰,畢竟他也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在許多事上也許很多人會覺得他不上心並且也不擅長,但很多時候他也是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他對感情不感冒,不代表他不懂也不明白。
他不排斥波麗,他很清醒。
而這種“不排斥”,絕對不是建立於她與自己母親有着相似的容貌,亦不是她捨命救了自己。
對於她的靠近,他不排斥,反而他對她也有了想要深入去了解的想法,他很好奇她。
也因此,他認爲自己應該是不討厭她的。
“那你想怎麼樣?我看看能不能辦到。”轟看着被子拱起成一個小山包,他能想象得到她此刻氣憤的模樣。
他問完以後,被子裡沒有動靜,而轟也不急,乖乖等着。
最後反倒是波麗自己憋不住了,被被子悶得臉紅的她拉下被子,不過這次她看上去已經沒那麼生氣了,但看樣子她還在死撐着:“你能替我做什麼?小孩子就不要插手大人的事了。”
想到自己守身如玉,卻也還是不能夠見到心上人,波麗心裡就一片悲涼。
也不知道她這麼做是不是沒有意義的。
而轟則是覺得她說的話很刺耳。
她又擺架子了。
“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吧?”轟一副平靜的姿態看着她,然而視線下移,卻意外地發現她手腕內側有許多密密麻麻的傷疤,一看就知道當時沒少折騰。
他眯了眯眼,不語。
“大你一歲也是比你大!”波麗沒注意到轟的不妥,毫不客氣地回懟道,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笑得很是不懷好意,“你不是說要彌補我嗎?”
“是這樣沒錯。”轟漫不經心道,他的注意力還在她手上的傷口上,不太明白她這樣怕痛怕留疤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像是割腕自殺未遂而留下的傷疤。
“那……”波麗勾脣邪魅一笑,眼裡滿是算計,只聽得她語氣上揚,又道,“那就叫聲‘姐姐’來聽聽!”
轟一愣,眸子微微睜大。
她這是什麼意思?
“那你是想反悔嗎?”見轟沒反應,波麗臉一白,顯然不願放過捉弄面前這個總是一副老成的姿態裝大人的轟的絕佳機會。
“不,這個我辦不到。”面子什麼的他無所謂,但他就是叫不出口。
“哈?爲什麼?你不是說什麼都可以的嗎?你這是耍賴啊!”一開始波麗本來還很得意,聽到他這麼說,不由炸毛。
“這個確實辦不到。”轟很是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你換一個。”
“不行,我不換!”波麗脾氣也犟,情緒一激動便又扯着轟的衣服,硬要他服軟,“只是叫聲‘姐姐’而已,我可是替你擋刀了啊!太不划算了!”
“本來我也沒讓你這麼做。”轟看着她,說出事實。
“你的意思是我咎由自取的嗎?”波麗一聽,氣得臉都綠了,當下也不顧傷口,整個人從牀上爬了起來,揪着轟的衣領子怒罵道,“明明是個小孩卻要裝深沉,再怎麼樣你也只是個小屁孩而已,快點叫‘姐姐’!”
“我不是小孩,而且你也沒比我大多少,還有,你身體情況不允許你做劇烈的運動。”轟面上依舊不爲所動,但考慮到波麗身體的情況他還是騰出一隻手來以防她體力不支而扯到傷口,她的魯莽他現在在深刻感悟到。
“我不管,你得喊姐姐才行,不然我心裡不舒服!”波麗執拗得很,揪着轟的領子,滿臉正義凜然,“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麼叫做大人!”
說完,波麗加緊手上的力度,然而這時候卻不料扯到了小腹上的傷口,她面上一白,皺着眉整個人也使不上勁、軟趴趴地倒向了轟。
而轟也剛好伸手穩妥地接住了她,見她不再鬧騰了,轟這才鬆了口氣。
此刻兩人的姿勢曖昧得很,波麗跪坐在牀上,腦袋剛好埋入轟的懷中,而爲了不讓她摔下牀,轟很是用盡心力,兩手撐開抓着她的肩膀這才讓她免於摔下去。
“豈可修……你個小壞蛋,別趁機吃我豆腐……”波麗氣得直咬牙,但現在的她是真的一動也不敢動了,因爲剛纔動作幅度太大而扯到傷口,她現在就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你還是別計較那些了,等傷養好了再說吧。”轟有些無奈,放輕動作小心扶着她躺回去。
然而還沒鬆手,門口就傳來了其他的聲音——
與此同時,波麗和轟齊刷刷地看向被打開的門,繼而他們看到了還握着門把、一臉焦急的引子以及站在她身後的綠谷和……傑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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