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眉頭深深皺起, 似乎是不明白她這番話中的含義,“唯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唯一搖了搖頭, 眼眶紅紅的, 沒有回答, 只是說了一聲, “吳媽, 再見。”轉身跑了出去。
“唯一!”吳媽只來得及喊出這句話,林唯一的背影便迅速地離開了她的視線當中。
吳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想要上樓去詢問宋梓然。
只看見宋梓然頹然地站在林唯一的臥室裡, 鋒銳的臉部線條繃得緊緊的,那模樣看在旁人眼裡說不出來的壓抑。
吳媽小心翼翼地走到宋梓然面前, 出聲問道:“少爺, 你和唯一說什麼了?她怎麼……怎麼和我說那樣的話, 就好像是在告別一樣。”
良久,宋梓然只是靜靜地看着那本躺在地上的日記本, 眸中複雜情緒閃過,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久之後,他終於開口,“吳媽,以後,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了。”他一字一句地說着, 聲音很輕, 很緩, 他的喉嚨乾啞, 就連低沉的語調都帶着破音。
“爲什麼?少爺,吳媽雖然人老了, 可是眼睛不瞎。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這個老婆子身爲旁觀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唯一對你真的是夠好了。少爺,就算是她有天大的過錯,可是,能遇見這麼一個貼心的人,已經是上天在補償你了。更何況,我能看得出來,少爺你對唯一也不是沒有感情的。那件事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爲什麼就不能放下心中的怨恨,開始新的生活呢?如果,婉小姐在天有靈的話,也不會希望看到你生活在仇恨當中的。”吳媽的心中焦慮着,只希望自己的苦口婆心能夠喚醒宋梓然將他從仇恨中拉出來。
只可惜,收效甚微。
宋梓然沉默不語,深邃闃黑的瞳孔裡劃過深諳的痛苦。“吳媽,你放心,我會從過去的仇恨中走出來的,只是,我和她不會有任何的希望的。也許,不久的將來,我會和某一個女人搭建着未來的生活,可是,無論那個女人是誰,都不會是她林唯一!不會!”
他涔薄的脣瓣繃得緊緊的,就連聲音也一樣。
即使他的心背叛了他的意識,可是,他絕不允許自己的意識背叛他的婉婉!
然後,他輕輕俯身,把安靜地躺在地板上的日記本撿了起來,然後越過身後一直在搖頭嘆息的吳媽,走出了林唯一的房間。
日子就這樣不疾不徐地過去了,那天,林唯一從宋梓然的別墅裡跑出來之後,突然間發現,這個世界,天大地大,竟是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從她穿越過來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住在宋梓然的別墅裡,和他呼吸着同一片天空。她以爲,她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每一天無論是醒來,還是睡去,都會看見他。就算是他恨她,她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就這樣萬劫不復地生活在彼此的視線裡。
可惜,天不遂人願。
她已經做好了最卑微的打算,卻仍然得不到自己最微小的奢望。
林唯一憑着自己的記憶,回到了原身從前的住所,重新經營起了她那家服裝店。
這段時間裡,林唯一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着宋梓然,可是,她不敢出現在他的面前。她和他最後的那一次見面彷彿夢魘一般,緊緊攫住了林唯一的心臟。她害怕,他見到她之後,身上的傷痕會更加的累累不堪。
於是,她只能從電視和雜誌上看到有關於他的報道。對於這一世,林唯一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她仍是不忍心過早地結束,只要能夠看到他,哪怕是隔着媒體的介質,她也覺得很幸福了。
她在雜誌上得知,前一段時間,宋梓然和佟珊珊兩人傳得沸沸揚揚的緋聞彷彿隨着她的離去,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當她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嘴角間無意識地泛起了一絲慘笑,原來,爲了能夠傷害到她,讓她心痛,他不只是狠得下心對自己的身體下狠手,更是絲毫都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想想也是,他心中所愛的那個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他留着名聲,又有何用呢?
這一天,林唯一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依着宋梓然的作息,來到了他的別墅外。這個時候,正是他外出上班的時間點。
果不其然,等了沒有五分鐘,熟悉的車子緩緩駛出了別墅。
可惜,宋梓然坐在汽車裡。隔着車窗玻璃,林唯一完全看不見裡面的那個人。可是,即使這樣,林唯一也覺得非常的滿足了,至少,她知道,此刻的他們,只有短短的幾步之隔!
爲了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宋梓然,林唯一特意準備了一個望遠鏡,只可惜,隔着車窗玻璃,卻是絲毫作用也無。
突然,汽車猛地一個剎車,停了下來!
車前,一個瘦瘦弱弱的男人伸開雙臂,攔住了汽車前進的方向。
林唯一認出來,那個人正是肖飛。此時的他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更加瘦弱了幾分,好像經受了無情的璀摧殘一般。
“宋梓然,你下車!你這個魔鬼,你把老子弄得這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境地,你是害怕了嗎?”肖飛的精神明顯有些癲狂,就連說出的話都帶着些暴躁,明顯和他平時的軟弱性格不符。
車門打開,宋梓然緩緩地從車上走來下來,高大的身形帶着與生俱來的強者氣息,瞬間將肖飛的氣焰給遮掩了下去。
林唯一目不轉睛地緊緊盯着宋梓然的身影,隨着他的步伐轉移着視線。
她用着那雙玲瓏剔透的翦水秋瞳深深的凝視着宋梓然,睫毛微微顫抖着,那雙清澈的瞳孔中漸漸地氤氳了溼意,模糊了她的視線。
宋梓然邁着優雅穩重的步伐,走到肖飛面前,身後的保鏢站在距離他三米遠的地方。
“我下車了,你想怎麼樣?”宋梓然面無表情地看着肖飛,涔薄的脣瓣微張,聲音倨傲,宛如居高臨下的帝王般威武。
看見宋梓然,肖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我……你把我害得這樣慘,我要你道歉,還要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對,精神損失費,至少……至少一百萬!”他心中的膽怯和懼怕全都反應到了他的聲音裡,明顯地顫抖着。
“呵!”宋梓然不由得嗤笑了一下,頗爲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肖飛,身上的衣服褶皺斑斑,還有很多的污漬,渾身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此時的肖飛哪裡還有當初那個白面書生的影子,活脫脫的一副乞丐樣。
“還從來沒有人跟我提過這種要求,你是第一個。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我倒是有點佩服你了。只可惜,我的錢,不是誰都能消受得起的,更何況是你!”宋梓然冷冷地丟下這句話,然後看也不看面前這個狼狽的男人一眼,轉身向車子走去。
林唯一透過手中的望遠鏡,清楚地看到肖飛面上的表情開始變得奇怪起來,他慢慢醞釀着,終於變得猙獰起來,眸眼底一片猩紅,帶着可怕的瘋狂!
“宋梓然,你去死!”宋梓然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歇斯底里地嘶吼聲,他下意識地轉過身來,當他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具溫暖柔軟的身體倒在了他的懷中。
三米開外的保鏢迅速地反應過來,瞬間就把陷入癲狂的肖飛給制住了。
宋梓然緩緩垂眸,整個動作就像慢動作播放一般,當他終於看清了懷中之人的時候,雙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梓然,真好,能在死在你的懷中,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了。”林唯一躺在宋梓然的懷中,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鮮血汩汩涌了出來,瞬間染紅了她的衣服。
“不,林唯一,不許你說‘死’這個字!你堅持住,我不會讓你死的!”宋梓然看着懷中慢慢閉上雙眼的林唯一,向來深邃幽暗的黑眸漸漸蒙上了一層霧氣,暈紅了眼眶。
他倏地擡頭,看着雙膝跪地的肖飛,危險地眯起了狹長的眼眸,像是夜晚降臨的惡魔般,令人害怕心驚!
“把他送去該去的地方!”冷冷的一句話,決定了肖飛以後的命運。
林唯一閉着雙眼,安靜地躺在病牀上,就好像睡着的公主一般,美麗的讓人不忍心碰觸。
“唯一,你不是問過我,爲什麼要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下那麼多的傷痕嗎?其實,那天,我並沒有說實話。也許,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純粹地爲了報復你,讓你因爲我的受傷而感受到那種心痛的感覺。可是,漸漸地,在和你相處的過程中,我的心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它不再是死寂一般的存在着,它變得越來越鮮活,越來越生動,因爲你,而不受自我控制地跳動着。我開始意識到,也許,我已經背叛了曾經對婉婉的諾言,愛上了害她喪命的那個人。我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於是,選擇傷害自己來藉以麻痹自己。還有,佟珊珊的那件事,其實,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碰過她,她只不過是我拿來氣你的棋子而已。”
宋梓然坐在病牀旁,雙手緊緊握着林唯一的手,眸中溢滿了濃濃的深情,那樣的幽深,足以將任何一個女人溺斃其中。
“唯一,對於以前我對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會道歉,可是,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做任何一件傷害你的事情。所以,唯一,你不要再睡了,醒過來,好不好?你的願望不是想要和我相伴到老嗎?那你快點醒過來,只要你能夠醒來,無論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的。”他的聲音很輕,很柔,低醇的聲音訴說着喁喁情話。
一直昏迷着的林唯一彷彿聽到了宋梓然的呼喚一般,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她看着面前滿含深情地這個男人,以爲自己還在夢中,脣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梓然,原來,你說的情話這麼好聽。真希望就這樣一直在夢裡,永遠都不要醒來。”
“不,這不是夢!就算是,也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