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瀾衣將手中的蟲後,靠近陶甕中的蠱王半成體。
蠱王乃是宋瀾衣以心頭精血煉化而成,彼此心神相結合,一個動念間,宋瀾衣就明白了蠱王的意思。
這蟲後對他來說,乃是大補之物。
只要吞了蟲後,他便可直接化繭成蝶,省去進化時間,蛻變成真正的仙蠱!
一邊是自己親手養大的蠱王,一邊是被他人馴服的蟲後。
宋瀾衣毫不遲疑地將蟲後丟入陶甕中。
霎時間,那白色繭蛹倏地張開一個漆黑的裂縫,宛若深淵巨口,將蟲後直接吞入。
“啊——”
那邊的永光帝,在蟲後被吞入的瞬時間,他的口鼻眼耳處,便爬出密密麻麻的蟲子。
看起來,就好像在他身上,發生了一場小型蟲災似的。
就連朱明姝一時之間,也顧不得宋瀾衣的突然到來,而是率先出手,控制住着密密麻麻的蟲災。
隨着大量蟲子的涌出,永光帝的身軀彷彿只剩下了一層皮囊,迅速乾枯蒼老,宛若陳年樹幹上的樹皮。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永光帝雙眸中的神采就徹底消失,軀體皮囊化作齏粉,在半空中洋洋灑灑落下,飄散在風中。
衆人都被這變化驚呆了。
唯有宋瀾衣,接觸過類似的南疆蠱術,在記憶中,快速搜尋對應的傳承記憶,終於在一個特殊的分類知識中,找到了類似的解釋。
“蟲羣中,每個蟲後都擁有其特殊的能力。剛剛那隻蟲後的能力……恐怕就是,寄生。”
一聽到寄生這個字眼,哪怕是“前盟友”的正元帝,也不免露出驚駭之色。
所以……統治着南境半壁江山,甚至先前還和他結盟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被蟲後控制的活死人!
眼下永光帝已“死”,正元帝一人對上朱明姝,只能避其鋒芒。
他臉上重新揚起笑容,“昔日世人多傳北域日月女帝,如今百聞不如一見,親自見了女帝,才知傳聞不可盡信。在我看來,天下英雄,莫過你我二人,不若今日斟茶煮酒,論一論天下江山,分南北而治,如何?”
朱明姝嗤笑一聲,眼神一睨,野心勃勃,“我朱明姝想要什麼,從來都自己奪得。我走到今天,也從來不是靠嘴皮子謀劃得到。”
正元帝眼神有些不善,“你所求的,不過是王朝氣運,只是朱明姝,女子稱帝,本就聞所未聞。你若要逆天而行,勢必需要更多的王朝氣運,乃至於功德。你若是沒能成功,天下又將易主大亂,這罪……你承擔的起嗎?”
“阿姐不能的,我自會幫她!”
一聲清脆的女聲響起。
宋瀾衣站出身,眸光篤定,“阿姐要氣運,我會爭。阿姐要功德,我會謀。阿姐要承擔罪責,那就帶着我一起接受天下蒼生的唾罵與指責!”
正元帝聽到這話,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話語。
他笑容猛地停歇,冷笑,“可笑的稚子之言!你以爲光憑着姐妹之情,就足夠了嗎?今日你對朱明姝掏心掏肺,爲她兩肋插刀,殊不知等她登基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到時候,區區姐妹,又算得了什麼?帝路之上,沒有親人!只有擋路的和臣服的!”
聽到這裡,朱明姝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勃然大怒的神色。
“正元,你在嫌自己死的太慢嗎?”
她大步流星,踏空而來,一身氣勢浩浩湯湯,隱隱與天地合二爲一,竟有突破一品境的趨勢。
正元帝下意識後退一步,等到反應過來後,又變得有些惱怒。
宋瀾衣一聲不吭,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解釋什麼,而是沉默地打開了那塵封的陶甕。
陶甕中的白色繭蛹在劇烈的顫動。
繭蛹內部所散發的威能,幾近讓陶甕有碎裂的趨勢。
“啵——”
天地間,迴盪着一聲細微的破碎聲。
這聲音好似細微,但又突兀地在耳畔響起。
還不等人尋找這聲音來源,一道銀白色的,幾乎遮天蔽日的身影出現在天幕上。
那身影說是蠱蟲,然而早已脫離了“蟲”的範疇。
蠱王通體呈現刀鋒狀的尖銳弧度,每一處的線條,都像是上蒼鬼斧神工的雕砌,充滿着力與美的結合。
他頭頂的觸鬚微微顫動,似是在尋找着什麼。
等到感受到宋瀾衣所在的方向後,蠱王便發出空明如同深海鯨叫的聲音。
隨着他的嘶鳴聲響起,天地間,隱隱產生了不一樣的變化。
先是地面逐漸開始震動,隨後響起了令人心煩意亂的嗡嗡聲。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刻,所有人都驚呆了。
無數隱藏在地面深處的蟲卵,紛紛浮出地面。
海水上、土地上,甚至人體內部,都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蟲卵遍佈。
看起來就像是常年不修邊幅的乞丐鼻頭上的粉刺一般。
就在此時此刻,這些蟲卵逐一破開,露出裡面的幼蟲。
幼蟲震動翅膀,以朝聖一般虔誠的舉動,向着高居天幕之上的蠱蟲飛蛾撲火。
北域、南境、東荒……
都有着類似的事情發生。
即便是身處沙漠,常年極熱乾旱的西漠,也有着數不盡的蟲卵。
蠱王以其神聖不可侵犯的姿態,掌控着億萬計的蟲羣生死。
宋瀾衣淡淡地看着這一幕,眸光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吐出了一個字:“殺。”
蠱王的身上,頓時散發出奇異的波動。
無數幼蟲的氣息,在一瞬間斷絕。
振動的翅膀,在蠱王嘶鳴的剎那,徹底停止。
宋瀾衣看着面板上,瘋長的輪迴點數,竟然沒有了預料之中的喜悅。
反而有一種,踏破鐵鞋,苦盡甘來後的從容之感。
正元帝見狀,瞳孔猛然收縮,心神欲裂。
在極度震驚中,他看着這一幕,徹底失聲。
直到過了許久後,他才用乾澀的嗓音,發出微弱的聲音:
“這、這不可能!蟲災……怎會如此輕易地破去?”
似乎是爲了驗證他的猜想,下一瞬間,一道浩瀚如星海的功德,自天地間……涌入到宋瀾衣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