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妃們皆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貴妃,原本以爲是民女,大抵容貌再好,氣度不足,可當皇帝與她挽手款款走來的時候,那渾身的雍容脫俗,又哪裡是她們能夠比得上的。
傅薇的容貌本就絕色,清歡靈魂填充,又哪裡是凡夫俗子能夠比擬。皇帝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帶着她走到主位上坐下,甚至直接將她安排在自己身邊,這份榮寵,從皇帝繼位以來都是頭一遭。
不認識的人都露出驚豔嫉妒的眼神,而認識清歡的人則一不小心打碎了手中的琉璃盞。
傅丞相一家子自然是認識的,三皇子亦然。他早聽說宮中平白多了個貴妃出來,還有了身孕,心中本就有疙瘩,今日一見那豔色,竟是屬於自己的女人!當下五味雜陳,被背叛與欺騙的憤怒讓他險些當衆失態!
傅薇跟了他那麼多年,從來都是逆來順受的,他曾幾何時見過她這樣美的張揚的模樣?三皇子早知傅薇模樣生得好,更勝傅薔三姐妹一籌,只是平日裡總是低眉順眼弓着腰,是以看得有些小家子氣,此刻她身着華衣,眉目如畫,書卷氣與清冷並存,竟又是一種說不出的美。
他攥緊了拳頭,聽着皇帝向衆臣介紹,說這是他新封的貴妃娘娘,衆臣得知貴妃有孕,又見皇帝心情大好,哪還有敢觸黴頭的,一個個不停的拍馬屁。皇帝平時不是個容易討好的,但只要一有人誇貴妃和未出世的小皇子,他便哈哈大笑重重有賞,這位貴妃娘娘受寵的程度可見一斑。
三皇子沉默地看着,他雖然憤怒,震驚,但更多的卻是想要質問清歡的不解,他不懂,她爲何要這麼做?難道嫁給他不好麼!她竟然還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三皇子攥緊了拳頭,用盡了力氣才制止住自己即將暴走的心態。
他有心不去看貴妃,可雙眼忍不住要朝她身上望,她愈發的美了,不僅出落的如同一朵姣姣蓮花,還豐腴了些,跟上一世纖細瘦弱到一陣風就能吹跑的樣子判若兩人。她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目不斜視,落座後也完全沒有把目光遞向他,好像從來就不曾認識他一樣。
不,不對,的確是這樣的,上一世她爲他付出一切,這一世他們的確屬於陌生人,沒見過幾次面。可是……三皇子想起來,上一世傅薇臨死前曾跟他說過,一生孤苦,惟獨眷戀幼時他給予的那一點點溫暖,因此感懷一生,爲他殫精竭慮,至死方休。如果這樣說的話,她心中應該一直喜歡着他纔對,又怎會拒絕他的求歡?那個柔弱的女人,怎麼有膽量和傅家決裂?
這一切都超出了三皇子的想象,於是他不由得想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可能性,也許,重活一世的……並不僅僅只有他?!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傅薇的改變就是理所當然的了!三皇子壓抑住滿心激動,又仔細去打量清歡的面容,想從她的言行舉止中找到一絲熟悉或是破綻。可惜他失望了,清歡表現的沒有絲毫異樣,偶爾視線掃到他的時候也是淡淡的,一副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三皇子卻愈發確信了這個想法,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個機會和清歡面對面交談,跟她說一說這些年自己心頭的苦和遺憾,說一說她死後,自己的後半生過得有多麼悲傷……他想把自己的思念和感情都告訴她!
皇帝時刻注意着清歡的心情,她有孕後較之平日多了幾分煙火氣,眼神也柔和了許多,看着他的時候不再是那樣冷冷淡淡的了,皇帝心裡高興,一時就多喝了幾杯,不時地湊到清歡耳邊低語幾句,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對她的愛寵。
清歡卻不卑不亢,皇帝討好她也罷,冷落她也罷,她都是不在乎的。女鬼傅薇心裡想要個孩子,卻又不想跟三皇子生,否則她怎麼會選擇皇帝。到底是血脈相連,生下來必定是前途無量。女鬼傅薇這心願,看似簡單,實則並不是那麼好過。孩子是生下來了,若是孤苦一生,自己豈不是白費了心血。好在皇帝雖然年長,三十又四,但生得是俊美無儔又保養得宜,渾身成熟的男子氣概較之三皇子也不差。
倒是三皇子,他自己可能還沒有注意,十幾歲的少年身體裡住了個幾十歲的蒼老靈魂,外表也許代表不了什麼,眼神卻騙不了人。作爲皇帝的枕邊人,清歡再清楚不過了,皇帝他是對三皇子逐漸有了不滿,到得知她有孕後就更是開始防備了。三皇子也不想想,誰家十幾歲的少年郎有他那樣滄桑又充滿算計的眼神?
清歡輕輕一笑,拈了顆龍眼,正要自己動手剝,皇帝主動效勞,當着衆人的面將剝好的龍眼送入清歡口中。清歡本不想接,但架不住皇帝堅持,再說了,不理的話,他面子上也不好看,便輕啓朱脣含入口中,嚼了兩口吞下。
這舉動使得一衆宮妃看得紅眼不已,恨不得能拉下貴妃取而代之。
這場宮宴,算是將貴妃的存在昭告天下了,但宴后皇帝並沒有讓清歡繼續拋頭露面跟宮妃來往的意思,她性子冷淡,腹中又有孩子,皇帝珍愛非常,所以不容許一點閃失,這不,剛把金川給了清歡,又把廣威也留下了。
他得了美人,又有了孩子,心情自然美妙,於是便痛飲了幾杯,宴後回寢殿的路上就開始胡鬧,非要清歡扶着他走,一邊走一邊嘻嘻的笑,哪有平日裡半點威嚴,倒像個半大的孩子。
廣威跟金川在一邊守的冷汗涔涔,既怕陛下摔了,又怕娘娘支撐不住,所以就讓宮女太監圍成一個圈,隨着陛下娘娘的步子走,陛下要是倒了,太監們扶住,娘娘要是趔趄了,宮女們扶住,這一來二去的,總算是折騰到了寢殿。
金川二人抹了把汗,伺候完了皇帝梳洗,趕緊退到外殿去,鬆了口氣。
皇帝卻不滿足,不住地拉着清歡要她跟他說話,還要她唱小曲兒給他聽。清歡瞧狗皇帝這賤樣,忍不住拿了胭脂水粉過來,給他化了個妝。皇帝生得英俊威武,皮膚也好,上了妝後非但不顯得陰陽怪氣,反而透出一股秀氣的美來。清歡欣賞了一會兒,惋惜沒有相機,否則拍下來做個紀念也是好的。
皇帝嘿嘿笑,他是真的醉了,因此清歡給他畫眉時不但沒有掙扎,反而非常配合。醉眼朦朧間瞧見清歡的臉,見她面上難得帶着莞爾的笑,心裡一陣柔軟,抓住她的手就表訴衷情:“阿、阿薇……朕、朕沒法給你辦個及笄禮,但是朕、朕……”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兒,頭暈眼花的下了龍牀,到自己的龍袍裡翻呀翻的,拿出一個精緻的長方形錦盒來。
回牀上的時候沒看清路摔了個狗啃泥,他也不在乎,又爬了上來,小心翼翼地把錦盒打開,裡頭是支綴滿了寶石玉簪子,巧奪天工不說,單是上頭細小的寶石,每一顆就都是價值連城。他瞪大了醉眼,嘴裡嘟噥着自己個大男人也做回德高望重的正賓,只是少不得這儀式簡略,然後把寶石簪子插進烏黑的雲鬢裡頭,花癡般笑了:“阿薇,真美。”
他雖然是個狗皇帝,但今晚也是情真意切,清歡感覺得到,於是很賞臉的給了皇帝一個笑容。皇帝心裡快活的要命,又胡天胡地說了些話,便沉沉睡了過去。
酒品倒還不錯,就是智商退步了。
第二日一早,皇帝神清氣爽的起牀,還記得昨晚貴妃對自己那一笑呢,他沒捨得喚人進來服侍,自己輕手輕腳穿了衣服不打擾沉睡中的貴妃,起身離了內殿,剛好迎面撞上一個端着水盆的宮女。
銅盆咣噹一聲跌在地上,清水灑了一地,布巾也掉了。那宮女見鬼似的望着皇帝,隨即意識到自己犯了大罪,連忙跪了下去,“奴婢罪該萬死!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皇帝心情好着呢,沒想把她怎麼地,這要換做平時早拉出去杖斃了。
清歡輕柔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鬧騰什麼呢?”
皇帝趕緊又走回內殿,阿薇還沒喚出來,就見牀上的美人撲哧一聲笑了。他一愣,也傻乎乎的跟着樂了,樂完纔想着問:“你笑什麼呢?”
清歡擺擺手,只是笑個不停。皇帝不知她到底爲何發笑,就喊了金川進來伺候。結果見鬼的金川一眼瞧見他也一副憋得要死的鬼樣子,這下皇帝察覺有什麼不對了,爲何他們都是在見到自己才反映強烈?問:“朕有什麼不對麼?”
難道是他龍袍穿反了?不可能啊,就算沒有人伺候,他也不至於衣冠不整。
金川想笑不敢笑,趕緊跪下來請罪:“奴才失儀,求陛下責罰。”
“朕不罰你,到底怎麼了?”
金川的聲音怪怪的:“陛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