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烈陽,有風。
一棟不明地點的黑色別墅前。
別墅大門上有一個被漆成紅色的骷髏圖案早已乾涸,幾滴濺出的漆點就像是風乾的血跡一樣令人印象深刻,如果是業內人士,看到這個圖案的那一刻,都會不由自主的從心底泛起一絲冷顫,然後靜悄悄的離開這個圖案百公里之外。
因爲這個圖案代表的,是一個稱號。
一個叫做‘血色骷髏’的代號。
它代表着世界第二大暗殺組織,僅次於黑兵。
別墅深處,有無數正在忙碌的身影,主控制室裡,無數雙眼睛正緊緊盯着各大地鐵車站交叉路口的監視器上,就等着猛然收緊,將闖入黑色套環的獵物扼死。
房間旁邊的聯絡人員皺着眉頭快速擊打着最新式的觸感鍵盤,將無線電信號,穿過他們面前的窗戶,向着城市無數個追捕小組發去。
“找到了!”一個觀測隊員盯着面前做了五次數據過濾,卻依然亮起紅燈的人臉識別系統,激動的眉毛亂挑,尖聲叫嚷道:“我找到了一個!”
大廳的隊員們圍了過去,看着畫面中那個模糊的人像畫面,興奮的難以自己,至於那些負責與作戰部隊進行溝通的隊員,立即把信號傳了出去。
“情報果然沒有錯。”說話的是一個老頭,一個身材高瘦,戴着精緻金絲眼鏡的老頭,他全身上下都修飾得一絲不苟,睿智深邃的雙眼似乎能夠看透世界的一切:“他就是段天賜,天機老頭的關門弟子,真的出山了。”
他說話的時候,屋中陡然變得鴉雀無聲,老人難得笑得很開心,誰都能瞧得出他笑容裡隱藏着某種極度的興奮。
關門弟子意味着什麼,可能很多人都不太清楚,可是老人卻心中有數。關門弟子意味着天才,意味着傳承,更意味着將來能獨自扛起一片天空的後起獨秀。
段天賜對黑兵來說是多麼重要,他比誰都心中有數,能夠將他殺死,就意味着黑兵整體的實力起碼要下降百分之十五!
尤其現在是段天賜剛剛出山,還沒有任何實戰經驗的時候,這已經是最好的時機。
“獵人小隊可以出擊了,閻王有令,如果今天可以殺死這個目標,那你們除了可以得到豐厚的獎賞之外,每個人都能放假一個月,這一個月內所有的開銷,由‘血色骷髏’全權負責。”
整個大廳登時忍不住爆發出一陣吞嚥口水的聲音。
一個月的無上限花銷,這樣的機會,好多成員加入至今都沒有遇到過。
老人站起來,望着獵人小隊裡的隊員們,攤開雙手無辜地挑着眉毛:“我們還等什麼?幹掉他吧。”
這是一座叫做香麻的小城。
年輕的段天賜手指輕輕捏着被纖維紙包住的象果蜜酒,戴着一個巨大而可笑的笠帽,在超市門口的陽光下不禁有些失神,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和繁華的建築羣,心中難免有些走神。
初次離開段家村,進入都市,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有趣和滿足。
唯一令他有些不滿意的,就是不知道爲什麼要停在這座小城而不繼續前行,還不得不充當花如血的跑腿,雖然從輩分上來說,嫂子的話是應該聽。
可是不管是吃飯喝酒甚至爲了一隻缺失的耳環,都要他一個人滿城跑着去爲她蒐羅,根本就不考慮他還是第一次在城市裡打轉,實在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所幸他的適應力還算不錯,天機老人給他的錢也夠多,一來二去,反倒讓他慢慢開始喜歡上這種喧鬧中帶着點平靜的生活方式。
在燦爛美好甚至有些過於燦爛美好從而讓路人感到微熱的陽光下,段天賜在香麻城某處街巷裡沉默穿行,向着西南方向的地鐵站走去,手裡提着的象果蜜酒就像是沉甸甸的果實,牽引着右臂上的袖子繃的極緊,連袖子口堅實的麻線,都險些崩裂開來。
前面有三塊很有趣的青石塊,半身藏在清涼的水中,跳過這些青石塊,踩上那些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水泥路面,再穿過那間大超市,便能抵達地鐵站。
然而站在清涼屋檐中,看着那三塊青石塊,看着石頭旁的清涼的水中的太陽,段天賜那雙筆直挺拔的眉突然皺了起來,沒有擡步。
……
“目標停止了移動。”
遠處一幢高高的商務樓宇三十層平臺上,一名獵人小隊的精銳狙擊手,透過光學望遠鏡看着遠在一千米之外的那片水池,那三塊滿是青苔的石塊,還有上方那片陰影裡隱約可以看到的腳尖,沉聲彙報道:“不確定他是否發現了我們,但他沒有繼續前進。”
這句話清晰地在獵人小隊的指揮廳內響起,老人眯着眼睛道:“不愧是天機老人的關門弟子,但那條巷子只有兩個出口,你遲早都會出現……所以,你遲早都是要死的。”
……
遠方的天際線上實際上是一片由十五幢高層建築組成的樓羣,有五個狙擊小組靜臥在高臺之上。用冰冷的狙擊槍瞄準遠方小巷中心那個重新開始移動的少年,那個提着象果蜜酒,看上去就像是個鄰家少年的目標。
那個少年已經走到了小巷出口那條寬闊街道中央,前後是閃耀着的綠燈,也沒有什麼車輛和行人遮擋。
只要樓頂這些狙擊手摳動扳機,那麼高速旋轉的合金子彈,便會挾着沉悶的雷響與黯淡的煙火,劃破面前的空氣和幾縷白雲,把他崩成無數散裂的塊狀物體。
沒有猶豫,這些久經訓練的狙擊手,完美地保持着冷靜,平靜地摳動了扳機,高速旋轉的子彈就樣噴了出去,給人的感覺竟也是這樣平靜。
沒有人類的眼睛能夠捕捉到子彈噴出狙擊槍口那一剎那的美妙畫面,自然也沒有人能夠感受到那份閒雲般的平靜美感。
當時那片由二十五棟高層建築組成的樓羣,距離段天賜所在的街道有3.189公里,按照狙擊手們使用的狙擊子彈速度計算,從摳動扳機到射中目標,需要1.13秒鐘,射擊距離相當遠,但他們已經事先已經做好了相當充分的彈道計算和調整,如果無法在第一時間內擊中目標,那麼接下來的子彈擊中對方的可能性便會格外小。
不過他們並不太擔心,這個世界上,能夠在這種情況同時躲開五顆狙擊步槍子彈的人,還沒有生出來。
1.13秒夠做什麼?
大概是打個呵欠,伸個懶腰,看着電視裡在狼羣追獵下逃亡的羊羣唏噓一下,或是看着電視中拿到鉅獎的彩民嫉妒一下,總之這麼短暫的時間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只是一個時光碎片,遠遠不足以用來做出任何有效的事情,更不要說是躲開恐怖的高速旋轉狙擊子彈。
而奪命的狙擊子彈此刻正在空氣中飛舞。
三公里之外正提着象果蜜酒遵守交通規則過馬路的段天賜卻猛地停住了腳步,任由靴底與路面發出尖銳的磨擦聲,然後猛地向後倒下。
其時秋日正爭奪着花樹的濃淺,陽光明媚,寧靜幽致,街道上沒有什麼行人與車輛,更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而街中心的他就這樣誇張地倒了下來,顯得格外滑稽,就像是一個斷了線的木偶。
1.3秒之後。
第一顆狙擊子彈擦着段天賜的腋下,狠狠地射擊水泥地面,濺起堅硬的水泥碎花。
沒有血。
然後段天賜就爬了起來。
樓頂的狙擊手望着鏡中那個傢伙,難以置信地嚥了口唾沫,他本能的相信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比這個男人倒下爬起的速度更快,因爲那個人就好像從來就沒有倒下過一樣!
段天賜就像是被電流擊中的大魚,猛地彈了起來,避開了緊接着到來的第二槍,第三槍,一直到第五槍。
這聽上去似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事實上僅憑身體肌肉的動作去躲避根本無法用肉眼看到的高速子彈,他需要擁有某種能力,某種讓人類動作急劇加速甚至可以超過子彈速度的能力。
世界上擁有這種能力的人類非常少,幸運的是,段天賜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
在電光火石間,在沉悶狙擊槍聲中,他像大魚般彈起,像被風捲起的樹葉般收回四肢,再像鐵板上的米漿般向左滾去,最後變成了一顆彈性驚人的彈子球,腳尖在道路中間的隔離石墩上一點,收縮的身體嗖一聲向街道對面彈了出去。
五顆恐怖的狙擊子彈擦着他的身體,擦着樹葉枯脆的邊緣,米漿焦糊的頂端暴射中地面。
砰砰砰砰砰!
水泥綻裂如花,彈頭深陷入地,段天賜卻沒有受一點傷。
避開了經過精準計算的第一波射擊,他的心情輕鬆了很多,身體如玻璃彈珠向街對面彈去,知道後續射擊已經無法再威脅到自己。
遠處樓宇中的狙擊手仍舊在不停開火,堅硬的樹木,隔離墩,不時被轟出一個個恐怖的空洞,各種材質的碎屑,在空中不停飛舞。tqR1
此時的段天賜已經成功的滑進了街邊那條幽暗的人行地下通道,準備回家。
但迎接他回家的,是密集的槍火。
幽暗的地下通道里,沒有一個路人,而一個戰鬥小組已經佔據了地下通道的那頭,沒有任何喊話,便開始向這邊射擊,槍火的聲音,響徹整個通道,時不時有水泥碎片從頭上掉落,空氣裡充滿焚燒的味道。
把身體藏在箱子後面的段天賜皺着眉頭沉默片刻,終於把手中的象果蜜酒放了下來,卻沒有取出腰間的鐵片,而是閉着眼睛,狠狠一拳砸向了牆面。
混着強大力量的拳頭,直接將牆角轟垮了一部分,落下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堅硬水泥塊。
煙霧升騰,對面戰鬥小組的射擊聲稍緩了一些,似乎正在猜測段天賜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段天賜低頭認真挑選着腳邊的堅硬水泥塊,用手抓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地向對面擲了過去。
很像小孩子打架的賭氣。
然而那些挾着渾厚力量的水泥塊速度卻萬分的驚人!在幽暗的地下通道內發出淒厲的尖嘯,瞬間穿透空氣,轟打在那些小隊成員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