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柒若沒有拒絕,這種小事交給手底下的誰她都能放心。
“明日還有一場鏖戰,大家早些去歇着吧!”
衆人離開後,蘇柒若的目光還停留在輿圖上。
手指觸上北蠻的京城,微微用力,眼底多了幾分以往從未有過的決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是你們先對我東陵百姓下手的,那就莫怪本殿手下不留情了。
戰爭總是殘酷的,經過幾日的大戰,便是最見不得血腥的沐錦言也都已經習慣了那種手起刀落取人性命的感覺。
司千凌擦了一把濺在臉上的血,輕輕一個旋身,手中長槍刺出,又挑中一個北蠻人的心臟。
李曉茆手中的兩個大鐵錘在空中不斷變幻着,一招便會倒下一個敵人。
容瑾與沐錦言背靠着背,粗重地喘息着,眼底泛着狠厲的光。
這些北蠻人力氣大,也確實是不怕死,他們比書裡描述的更加狠辣。
七日,東陵士兵已攻進北蠻外城,只待奪下這座城,北蠻老皇帝便會被困在那座金子鑄就的牢籠中了。
然越往京城攻打越不容易,再加之還要收拾攻下來的那些個爛攤子,東陵士兵愈發覺得吃力。
“弓箭手準備,射!”
城牆上排起一串弓箭手,射出的箭頭上還帶着火。
“小心,上盾牌!”
有人喊了一聲,箭火已然朝着東陵士兵射了過來。
沐錦琪一馬當先,揮刀斬下一排箭雨後,反手拉過自己的弓箭朝城牆上射了過去,傅藍和鍾夏在左右掩護,配合十分默契。
容瑾從懷裡掏出一把葡萄般大小的黑珠子利落地分別塞給司千凌三人幾顆,然後對李曉茆道:“小貓兒朝中間那個戴帽子的女人身上扔。”
“得令!”
李曉茆大喝一聲,看似隨意一甩,實則力道極大。
只聽砰的一聲,那方纔還站在城牆上揮舞着大手指揮的粗壯女人已經化作一灘肉泥。
“小瑾,你這黑葡萄可真厲害!”
李曉茆眼睛亮晶晶的,沒想到這麼小一顆黑珠子就能炸碎一個人。
他之前是見識過容瑾他們給蘇柒若的黑火珠的威力的,聽說還剩下一顆,那要留着對付北蠻京城。
沒想到這麼小小的一顆黑珠子也能如此厲害,容瑾和沐錦言可真有本事。
“這並非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容瑾謙虛一笑,手下動作不停。
做這小火珠的材料是殿下命人尋來的,動手製作多是姐姐和阿言,還有司五姐姐,他只負責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但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攻城爲上。
司千凌鼻子忽然抽了抽,臉色倏地一變。
“大家小心,是火油的味道。”
容蘊看了一眼高大的城牆,對被她護在身後的蘇柒若道:“殿下,末將願先入城探探情況。”
城牆雖高,以她的輕功來說也不難,只需有人掩護就好。
“末將願與容小將軍一同前往。”
司千凌的輕功更勝於容蘊,一早他就想請命了。
只要讓他登上城牆,他們便可不必再這般被動。
蘇柒若看了司千凌一眼,見他神情堅決,想到他身上穿着的金絲鎧甲,便允了。
“萬事小心,以性命爲上。慎言,慎行,隨行掩護。司千燕、李曉茆,護送他們到城牆根下。”
“是。” 衆人領命,只見箭火紛飛中,兩道矯健的身影藉着城牆之力飛身而上。
但凡有人要衝過來,便會有不知從哪兒飛來的箭刺穿她們的心臟。
隱在暗處是北蠻將軍耶律紅滿眼震驚地看向人羣中間那個手握弓箭百發百中的年輕少女,驚得合不攏嘴。
那位便是傳聞中的東陵皇長孫殿下,蘇柒若。
從東陵京城傳來的消息說這位小殿下極受東陵皇帝的看重,自小連京城都不曾出過。
唯有年初大雪,她帶人前去賑災。
算下來,這還是她第二次踏出京城。
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這位小殿下年歲不大,膽子卻不小。
小小年紀亦無領兵經驗,竟敢直接帶人攻到北蠻京城來。
皇上啊皇上,您這次可是踢到鐵板上了。
本以爲是個被寵壞的小丫頭,卻不想竟有這般準頭的箭法。
便是她,也不敢說自己能夠做到。
“咳咳……”
“將軍!”
身後傳來侍從擔憂的聲音,耶律紅輕輕擺擺手。
“無礙。”
她如今已是強弩之末,若非皇上惹上了東陵,她也不至於半截身子進了棺材還被拉出來擋在這裡。
世人皆知北蠻耶律將軍功夫了得,可以以一當百,這才使得北蠻國近百年無人敢入侵。
可皇上卻忘了,她十三歲上戰場,如今卻已經七十二了。
一個七十二歲的老人,除了能站在這裡做個靶子,她自己便是連那紅纓槍都武不動了。
可這話她不能說。
只要不死,她耶律紅便必須要替皇上守在這裡。
或許皇上也早就後悔了,但爲時已晚。
侍從端來一碗黑漆漆的藥遞給耶律紅,耶律紅面無表情地喝下,這才止住了涌到喉間的腥甜。
“將軍,來漱漱口吧!”
一杯溫水緊跟着遞了過來,耶律紅接過輕輕啜了一口,忽然苦澀一笑。
“北蠻,完了……”
“將軍!”
瓷杯落地的聲音清脆,隨即而來的是重物倒地的悶聲。
侍從有些瘦弱,無法將昏迷過去的耶律紅抱起來,急紅了眼。
她的祖母曾是耶律老將軍的貼身侍衛,後來祖母過世,母親便留在將軍身邊聽後差遣。
母親過世時,她不過才十四歲,將軍憐她一家忠心,便允了她到身邊伺候,給她一份體面。
將軍的身體不好,這事兒只有她和將軍兩個人知道。
在聖旨送往將軍祖宅的時候,將軍就已料定自己無法活着回去了。
只是她也沒有想到,將軍怎麼就這麼倒下去了呢?
“將軍,嗚嗚……”
倒在地上的老人已經沒了呼吸,年輕的侍從無措地哭泣起來。
她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也離開她了。
哭聲被外面的攻城聲掩埋,小侍從卻什麼都顧不得了,只難過於將軍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