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反擊的洛夫並不知道,這裡被那些信徒們稱爲死亡花園。
當他率領儈子手們在近衛們的彈雨配合下發起海嘯般的攻勢時,那些在陰影裡活動的鬼祟保護者瞬間就被擊潰了,可當他突破宮殿後,才意識到這只是開始。
洛夫從未見過比這裡面的東西更讓他噁心的。
即使是廢城那些吐出污水的沼澤,也沒有這裡糟糕。
敵人被擊潰後又迅速組織了起來,他們被一種聲音所主導。
戰鬥的聲音是一曲由尖叫組成,音調不斷攀升的煉獄之歌,這場景無比恐怖。
整個宮殿被屍體所塞滿,屠宰場般的屍堆上蟲蠅紛飛,腐敗如同沸水般翻騰。
洛夫身處的這座尖頂陵墓的內部空間比外面看起來的要大,地板深陷下去形成一個巨坑,而無數的死者就被拋入這個坑中,這古墓幾乎化身死亡的具現。
滿是血跡的鋼鐵被塑造成漩渦與卷軸的造型,組成了一座佔據着巨坑的墓園,頂端放置着一座肥碩且渾身燎泡的怪異神祗的塑像。
他的臉上是怪誕而慈祥的微笑,身前是一個翻滾的巨甕。
一個灰衣侍僧據守在神像那漆黑的肩膀上,尖吼着一曲死亡哀歌,那聲音震盪洛夫的神經,讓他的四肢感到有些細微的刺痛。
數百名狂信徒聚集在深坑周圍,在那尖銳的死亡之樂的驅使下一邊瘋狂地開火一邊衝向歐克。
“幹掉他們!”
洛夫高喊道,而在他喘上第二口氣之前敵人就逼近了他們。
儈子手們從通向這個尖頂陵墓的諸多甬道里衝出來,看到正在接近的敵人之後馬上用手中的槍予以還擊,在雙方部隊衝撞到一起之前,大部分歐克都掃射出了一整個彈夾的子彈。
超過兩百名儈子手衝入戰場,死亡之墓頓時變成一個充滿了恐怖殺戮的龐大舞臺,如同推羅血腥的鬥技場一樣。
“砍!狠狠砍!前進!”
與洛夫的怒吼迎合的,是那震耳欲聾的尖叫,每一個信徒都張大了嘴,跟着侍僧的音樂一同尖吼着。
洛夫一馬當先,在涌向他的人潮中砍出一道血紅的弧線,儈子手們也紛紛用他們的大型鏈鋸斧做着同樣的事情。
戰術和武器現在都毫無意義,這戰鬥只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白刃戰。
這樣的鬥爭只能有一種結果。
洛夫心中充滿了憎惡,並不是爲了他周圍的死亡與鮮血,他之前見過比這更糟的,而是爲了這整場戰爭中的巨大浪費。
他本應該在前線迎接着猛烈的炮火,與更強大的敵人作戰,而不是應該在這裡殺戮一些弱小的玩意。
他正在殺戮的人……或者說還能夠被稱之爲人的玩意,一點兒意義也沒有。
“凱森!帶領你的小子前進!迫使他們後退,給棍子炸彈一點距離。”
“說得輕巧,憨貨!”
凱森大聲回答,他的語音中摻着骨骼折斷的脆響。
洛夫環視四周,看到近衛小隊的一個戰士被涌向他的敵人士兵拖倒。
那個近衛試着用槍開火,但滿是鮮血的殘破手指拽開了他的槍口,龐大的軀體頓時被淹沒了。
近衛知道情況不妙,立刻低身向前猛衝。
軀體在他身下破碎,但更多敵人壓在了他身上,刀刃與子彈衝擊着他的盔甲。
“幹!”
洛夫怒吼一聲,用他的戰斧撕裂了面前的敵人,迫使敵人後退,並利用這個瞬間舉起槍開火。
一陣全自動射擊將整個彈夾的子彈送進了一團密集的敵軍士兵裡,將他們炸成一片猩紅的破碎軀體與損毀盔甲。
他迅速換上一個新彈夾,向那些企圖壓倒他的敵人開火。
劊子手們利用這個時機衝向敵人,或是舉起了自己的武器,更多戰士將他們的火力加入進來。
灰袍侍僧的音調驟然變得尖利,洛夫感覺到彷彿有一枚生鏽的鐵釘正穿透着他的脊柱。
他頓時眩暈了一下,敵人馬上涌了上來。
“凱森!”
他在這震耳的噪音中高喊。
“幹掉那個大吼大叫的玩意!他是個麻煩!”
洛夫的聲音凱森立刻就聽到了,但一陣槍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近衛隊長正身陷一場苦戰,面對着十幾個信徒向他刺來的長矛和尖刀。
在他身後,一個近衛端平了機炮,隨後風暴般的子彈衝擊着那個嚎叫的目標。
黑暗中曳光彈劃出一道火線,灰袍侍僧瞬間像一隻瀕死的小鳥般被擊落在永恆之父的塑像上。
他倒下了,最後的尖叫逐漸消散,殘破的屍首墜落在死亡之墓的華美雕飾旁。
“那個玩意死了!”
凱森再扭斷一個信徒的脖子後朝洛夫大吼起來,明顯對於目的如此輕易地死掉感到有些驚訝。
“你們還能打不?讓一點彈藥出來!”
洛夫一邊砍殺一邊問道,隨着侍僧的死去,那些信徒開始後退。
但他懷疑對方的撤退並非簡單地是因爲首領的死亡。
隱隱之中,他感覺地下墓穴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但他還不知道是什麼。
“當然沒有問題,不過彈藥在清點之前俺無法確定,而且還有另一件事情……”
“什麼?”
“俺們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戴錶,俺們已經下來三個小時了。”
“俺知道。”
當最後一個敵人被砍翻在地之後,洛夫掃視四周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終於,他在那屍坑的邊緣看到了他。T
凱森跟着他一起走過去,領路的特戰小子蹲在那裡。
“下面情況咋樣?”
“下面很黑,看不清,不過應該是有一條路,有些蝦米躲進裡面去了,那地方看起來就很臭。”
“不管咋樣俺們都得下去,俺們需要找到那玩意,閒坐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僅僅是在給蝦米一個包圍俺們的機會。”
凱森也發表了同樣的意見,
“那麼就全體出擊,坐在這是浪費時間。”
“老大你們說了算,俺在那裡看到了一個入口,俺們可以從那裡進去,但那不會是一次輕鬆的散步。”
“很好,都下去!”
兩支隊伍迅速合流,然後下到惡臭熏天的屍坑裡。
洛夫穿越那些腐敗的屍體時沒有任何的不適,但他注意到其中一些屍體被擺成了古怪的形狀,很像三個連接在一起的圓環。
穿過屍坑他們便進入了一條通道,通道兩側都是模糊的銘文,地上還殘留着血跡。
他們順着血跡一路追逐,最終抵達了墓穴最深處的一處大廳中。
裡面彷彿是一個微型的城市,有着拼接在一起的塔樓和宮殿,甚至還有坍圮了一半的護牆,花園裡的噴泉早已枯竭,只剩腐臭的淤泥。
花圃裡生長着一些奇異的花朵,都散發着惡臭,如同屍體般蒼白,肥碩的蒼蠅在其中歡快的飛舞。
在宮殿南端,一座詭異的活體建築像寄生蟲一樣依附在宮殿上,那鼓脹,溼滑的形態更像是生長出來,而非建造出來的。
它蒼白的大理石表面覆滿了黑色的管網,碩大的城垛如同熟透的水果一樣低垂着。
從一片大理石紀念碑來看,這裡顯然是一個神聖的地方。
而同時這裡也是洛夫一行的目標。
當第一個歐克踏上在廣場時,詭異的音樂便在微光中尖鳴,將這地底之城的“居民”從家中召喚出來,命令他們拿起武器。
他們都是臉色青灰,身上滿是皰疹和膿瘡的活死人,呆滯的目光隨着音樂的響起而變得瘋狂。
灰袍侍僧們則出現在神殿的城垛上,爲入侵者唱響死亡之歌。
受到這輓歌召喚,城市的居民們聚集到街道上,向戰場涌去。
洛夫雖然有所準備,但他沒料到這裡會有如此多的敵人,他們看起來數以萬計,烏泱泱從門窗緊閉的屋子裡爬出來,或者鑽出來。
他們如同潮水般涌出,手裡握着他們在家中所能找到的一切東西,但讓他們變得致命的並不是那些簡陋的臨時武器,而是他們的絕對數量,以及那詠唱着殺戮的歌聲。
“集合!”
凱森大喊着,端起他的槍,瞄向正衝過來的大片人羣。
相比洛夫的劊子手們,近衛更強調在敵人接近前消滅對方,或者用火力嚴重的削弱敵人,這也是他們經常將槍械與近戰武器結合在一起的原因。
隨着隊長的一聲令下,身着銀白色盔甲的近衛們在他身邊組成了一道火力線,將他們的大口徑槍械連同刀刃一齊指向前方。
這便是歐克中罕見的紀律性。
“開火!”
驚雷般吼聲中,最前排的活屍瞬間就被一陣齊射撂倒,口徑誇張的彈藥將他們從腰部齊齊撕裂,甚至直接將上半身變成一陣血雨。
但那人羣卻只是停滯了數秒,隨後如同春潮一樣涌動着越過地上的屍體。
隨着兩邊陣營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劊子手們已經抽出他們的巨大戰斧。
洛夫看到了他敵人眼中的瘋狂,意識到這場戰鬥很快將變成一場屠殺。
如果有什麼事情是高夫小子們登峰造極的,那恰恰就是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