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能聽到那殺戮的聲音。
他能清晰地分辨它,就像在閱讀面前的一份樂譜般,他知道歐克之間那種截然不同的戰呼,知道用來協助一波進攻與防守一道工事的齊射之間那顯著的區別。
蒙巴頓交給他駐守的教堂是個絲毫不適合偉大戰士們背水一戰的地方。
不久之前這裡還是一處難民的避難所,但現在那些簡易的防禦工事卻變成了抵禦擁有巨大優勢的歐克軍團的唯一防線。
“聽起來挺糟的。”
一個幽影之刃蹲在教堂狹窄的窗框旁邊說道,他的頭盔照映着冷冽的光輝。
“他們可能會突破進來。”
“我們的那些巫師朋友可以暫時處理他們。”
布魯斯冷笑着說。
“那個歐克軍閥想再砍下一些人頭,僅此而已……你能聽到嗎?”
那人隨即歪着頭努力聆聽。
他們的聽覺,就像其他感官一樣,都經過了強化,但這個幽影之刃似乎無法明白布魯斯的意思。
“聽到什麼,長官?”
“鏈鋸斧,但它們並不是在切割鋼鐵或者其他武器,它們在切割石頭和金屬,歐克沒法短時間越過那些路障,所以他們在試着從廢墟里砍出一條通道來。”
那人立刻贊同的點點頭。
“蒙巴頓將軍知道他在做什麼,歐克只知道一種戰鬥的方式,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
布魯斯在聽到對蒙巴頓的讚揚時皺起眉頭,正是這些所謂將軍的失敗,才讓局面一步步滑落深淵,他們纔是這場戰爭該被追責的人,但現在卻被奉爲救世主。
他拋開自己苦澀的表情,透過教堂的窗戶凝視着下方綴滿焦黑廢墟的廣場。
奇蹟般地,教堂的窗戶完好無損,雖然爆炸的高熱讓窗框變得扭曲。
不過窗戶周圍那些鼓脹褪色的藤蔓裝痕跡讓布魯斯聯想到了一個昆蟲的巨眼。
教堂裡面比外部更爲詭異,用於建造內牆的綠色扭曲石塊組成一種高大陰森的有機體形狀,彷彿一團顯得具有強烈毒性的氣體在翻滾升騰的時候瞬間石化了。
教堂後部的祭壇則是由顏色暗淡的紫色石頭組成,它的形狀如同一張蔓延的生物膜,彷彿某種複雜的臟器被解剖之後又被釘在牆上以方便觀察。
這地方打一進來他就感到很不對勁,根本不像是一個神聖的場所。
很顯然這裡也被拜血教滲透了。不過即便是那些邪教徒也只能在歐克的攻勢面前逃之夭夭,丟棄他們神聖的祭壇。
“歐克不是需要擔心的敵人,兄弟。”
布魯斯漫不經心地說。
“你需要擔心的是我們。”
“我們,長官?”
“那些潛伏在我們身邊的信奉着邪神的傢伙,他們纔是危險的對手。”
大部分倖存的幽影之刃都在防守這座教堂,蒙巴頓在這裡部署了大量支援火力,隨後便帶領一支部隊去駐防最近的戰壕。
還有幾隻凡人小隊分散在周圍一些隱蔽的掩體裡。
大部分重武器都安排在了教堂的屋頂,狙擊手則就位在教堂的窗戶旁或是更深處的掩體裡,布魯斯手下部隊的大部分戰士被安排在教堂外圍的掩體中,或是他們在這場圍攻的早期用墜落的混凝土構築起來的路障裡面。
兩百餘名幽影之刃,在防守區區一座教堂,一條通向大學中心區域的咽喉要道。
忽然,遠處的動靜引起布魯斯的注意,他從扭曲的窗戶裡向前方焦黑的房屋望去。
一道深綠色的影子閃過。
他微笑起來,很清楚歐克是怎樣作戰的。
“敵軍出現!”
他向自己的部隊發出警告。
“西邊第三個街區,二層。”
“確認目標。”
負責火力支援的士官回答道,他是一個不苟言笑的軍官,將戰爭視爲一種通過射擊角度與火力強度來解決的數學問題。
布魯斯聽到迫擊炮連在屋頂行動,將僅有的重武器瞄準他所指出的地區。
“西部陣線,準備迎敵!”
在布魯斯的命令下,兩個連隊迅速在布魯斯這一側的教堂窗邊就位。
戰前的緊張感無比美妙,布魯斯聽到那死亡之樂在他的鮮血裡逐漸奏響,一陣狂喜的快感在他的血管裡涌動。
一場血染沙場的白刃戰意味着在戰爭中昇華的機會,但爲了讓對戰鬥的記憶不被磨滅,這種即將到來的死亡與榮耀逐漸顯現,狂躁的期待在他全身流轉的時刻就必不可少。
“看到他們了!”
軍官從屋頂傳來報告。
“歐克大部隊!主力部隊分散在大概2公里的戰線上,也有裝甲!坦克和裝甲車!野戰炮,向前!迫擊炮,一炮一發裝填,二炮二發裝填,三炮二發裝填,覆蓋中距開闊場地,交疊火力!”
“軍閥衛隊。”
在炮聲響起的同時,布魯斯低聲說到。
他現在能夠看到敵人了,數百身穿厚重裝甲,全身上下都是槍炮火箭的大隻佬在建築廢墟那空洞的門窗後面集結。
這樣華麗的裝備,只有一種可能。
軍閥已經親臨戰場。
“他們會先等待支援部隊就位,然後他們會利用裝甲車和坦克來運送部隊前進,步兵會在中距或者近距下車,所有人在他們出現之前不要開火。”
遠方,履帶轟鳴着轉動,巨大的金屬戰旗熠熠閃光,厚重鐵甲上的彩繪依舊華麗,髒車坦克在前行中將破碎的廢墟碾成粉末。
每一輛坦克都滿載着嚎叫的歐克,在火焰與鮮血的刺激下,他們將任何非歐克都視爲只配遭受毀滅的仇敵。
也許對於那個大大咧咧的歐克軍閥而言,這些第一波攻勢的倖存者都是活該受死的無知蠢貨,但他顯然沒有考慮過幽影之刃的存在。
能夠再次面對最精銳的歐克部隊讓布魯斯滿懷期待地舔着嘴脣,這些戰士是有價值的對手。
他願意尊敬這些敵人,或是贏得他們的尊敬……
通過望遠鏡,他能看到敵人的重裝步兵帶着強大的自信踏入戰場,他們看起來像是參加一場盛大遊行的演員,而不是正邁向戰爭的士兵。
他已經能品嚐到戰鬥即將真正展開的那一瞬間。
他甚至渴望這場鏖戰立刻開始,但他也知道在時機成熟之後,戰鬥的誘人味道會更加美妙。
來自坦克的槍炮開始穿透教堂的牆壁,讓窗戶一扇扇破碎,在地面濺起大理石與玻璃的碎片。
“不要開火!”
來自上級的命令一個接一個的傳達,無論處境,蒙巴頓麾下的士兵依舊是最老練的戰士,他們不會像毫無紀律的歐克一樣擅自行動。
布魯斯小心地向窗戶外面瞥了一眼,看到那些造型粗野的卡車讓被炮火清理出來的通道塵土飛揚,而更爲巨大的坦克緊隨其後,充當移動的炮臺,將大塊磚瓦在教堂不停的顫抖中從它的外壁上轟掉。
少數幾門野戰炮也展開了交火,炮兵們試着讓不斷逼近的坦克癱瘓,而卡車上架設的武器則試着將屋頂上的反擊火力消滅。
忽然,一股碎石與煙塵的洪流驟然升騰,隨即一輛坦克的履帶斷裂開,龐大的金屬機器失去控制斜衝向一旁,另一輛則在多彩的火球中爆炸。
安置的反裝甲地雷起到了它的作用,但也僅此而已。
歐克的炮火反而更加猛烈,穿着灰色軍裝的軀體不斷從窗戶外面飛過。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屍體只是開胃菜,爲盛大的死亡狂宴拉開序幕。
布魯斯伸出利爪,品味着在他體內逐漸積聚的戰鬥慾望,直到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承受。
他手中那利爪熟悉的低吟也變成了旋律的一部分,他發覺自己開始滑入那決鬥者的舞步,在無數場殺戮中磨礪出的狂野力量在他身上流轉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