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月10日6時47分46秒
整個世界戰慄不已,大片區域依舊在熊熊燃燒,類似重型火炮的隆隆轟鳴從城市傳來,每過幾分鐘都有一架三角形的古怪飛行器掠過,拖曳着明亮的尾跡。
濃煙將天空塗成一片昏黑,諸多明亮的光點都是殘骸在焚滅。
塵埃遮天蔽日,那是被猛烈衝擊所震起的青灰色塵土與灰燼,它們懸浮在空中,覆滿住一切表面。
輕微的地震讓一些塵埃紛紛灑落,它滲入排氣管,鑽進下水道,隨着陣陣微風如輕煙般搖擺。
它們沾在鮮血上。
無數死者血跡斑斑的皮膚都被它們所覆蓋,它們像鋸末般阻塞住一灘灘鮮血,塗抹了屍體的面孔,讓它們看起來彷彿是被殯儀館整理過儀容一樣。
維爾特是一名帝國軍官,有着少校軍銜,他沿着一條馬路前進,手槍和劍握在手中。
棕色皮靴將灰塵激起,一百三十一名部下緊跟着他,另有十二個人攜帶重型武器在後方壓陣,那是一挺最新式的水冷重機槍。
這個區域需要清剿,指揮官下達了命令,在對方發起大規模進攻之前,整個條街道必須被徹底掃清。
到處都藏着叛亂者,維爾特很謹慎,因爲他知道這些所謂的“叛亂者”裡有些是非人的怪物,他的手下沒法對付那樣的敵人,無論對方的數量有多少。
這就是爲什麼他們還要帶上重型武器的原因,維爾特所懼怕的並非死亡,他們是帝國軍人,執行命令就是一切,這是他們立下的誓言。
他所懼怕的並非死亡,但他是個老兵了,他知道自己還是要儘量遠離痛苦。
這條街區離第二軍械庫太近了,它的存在讓這片區域的守軍坐立不安,將軍害怕叛軍會奪取更多的武器,因爲第一和第三軍械庫都已陷落。
維爾特警覺地站直身子,有三個人衝進了前方的空曠地帶,逃向另一頭的悶燃廢墟。
他們是正常的人類,這讓他很欣慰,他們穿着破爛的工服,他們手無寸鐵。
舉槍,瞄準,朝最前面的人射擊,七十米左右,移動目標。
腿部後面中彈,正合他意,不錯,那個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來,還活着,活着就好。
除了清剿這片區域之外,他的小隊還負責抓獲一些俘虜來套取情報,那三個人的皮膚都是令人作嘔的青灰色,很明顯那是敵人的標誌。
在他周圍,其他人也舉槍瞄準。
兩個人開槍但都射偏了,僅僅打在覆滿灰塵的碎石上,他的副官射出一槍,命中了。
那個人被一發爆頭撂倒,死了,也不錯,叛徒都該死。
維爾特笑了起來,副官也笑着迴應,在滿面塵灰中露出一排白牙。
又一聲槍響,但不是步槍,而是深沉的轟鳴。
維爾特的副官爆炸開來,碎肉和黑血四下飛濺,全身覆滿塵埃的衆人又被塗抹上一層模糊的血肉。
一截脊椎迸射到維爾特身上,他立刻將眼睛裡的血眨出去,他在地上看到了牙齒,嵌在一塊顎骨中的牙齒,僅僅一秒之前還在朝他笑的牙齒。
士兵們急忙分散,他則迅速嚎出一道命令。
“隱蔽!隱蔽!”
有個可怕的戰士正朝他們衝過來,他衝出掩體,像一道青色的殘影。
他們開火了,許多子彈命中了那個傢伙,猛烈的衝擊敲打着覆滿塵埃的青灰色盔甲,他們放慢了他的腳步,但沒能讓他停下。
他一隻手裡是一把青色的水晶劍,另一隻手則反握着一把匕首。
他的身上環繞着腐敗的青色火焰,雙眼透着詭異的灰白色,迅速穿越槍林彈雨。
維爾特看到他先是用劍捅穿了福布斯,血肉骨骼瞬間化爲爛泥,之後又砍翻了格羅,那一劍讓格羅整個人翻轉起來,他像個舞者般旋動着,噴灑的鮮血如同一襲紅色披風,然後摔落下來。
在目睹索爾科被一劍分屍後,維爾特的世界就驟然上下顛倒,他被撞翻在地。
那怪物並沒有停下腳步,他在朝機槍班衝過去,他知道那纔是真正的威脅。
維爾特翻過身,吐出鮮血和塵土,在那傢伙撞上他的時候他咬掉了一塊舌頭。
“殺了他!殺了他!”
重機槍部署就位,機槍手在開火,另外一人跪在地上託舉彈鏈。
那人大步流星,絲毫不懼迎面而來的彈雨。
“他媽的幹掉那個混蛋!”
維爾特看到機槍的子彈打在那個混帳肩上,把他甩飛出去,可以看到鮮血在空中飛舞。
他也是有血的,也是會受傷的,這很好。
突然,維爾特意識到一件事。
副官是被某種遠程武器殺掉的,但那個混賬只有劍和匕首,他只有劍和匕首,所以……
第二個身穿灰敗半身甲的人現身了,他手上有一把造型古怪的T形手槍。
他在二十米開外的一個花店的房頂出現,五米多的高度,帶有助跑。
他飛身直落,探出雙腳,他一直在等待機槍班在自己下方部署,他在等待機槍去對他的同僚。
那個新出現的傢伙轟然落在彈藥箱上,兩隻腳穩穩站住,把整個箱子踩碎,黃橙橙的子彈像是頑童灑落的玻璃珠,四處亂飛。
他站穩腳跟之後擡起手,不到五米的距離內用手槍連續開火。
轟!轟!
兩發子彈,兩條性命,他射出的不是金屬,而是某種類似尖銳玻璃渣的晶體。
第一個傢伙也跳了起來,一頭扎步兵小隊狂亂的輕武器火力中,維爾特看到步槍的近距離射擊在穿越青灰色火焰後,變得如橡皮泥一樣無力,直接從他的盔甲上無害地彈開。
又是劍刃紛飛,動脈血噴灑在滾燙的牆壁上。
第二個戰士拔出腰上的劍,加入混戰,幾秒之內,機槍班十二個人裡就死了八個。
維爾特大喊起來,他喊得如此用力,彷彿要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翻出來了。
“撤退!!全部撤退!!!!”
但於事無補,一柄劍在從他的腦後穿透了他的頭部,將他的喊聲阻塞在了喉嚨裡。
腐朽的力量將血肉迅速溶解,當持劍的手用力一甩,把凝固在上面的肉泥抖落時,戰場上的最後一聲慘叫也已經停歇。
他是第三個出現的黎明之子,他走向另外兩人,其中一個肩膀上有一道巨大的撕裂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
三人同時點了點頭,彷彿他們的交流不需要任何語言,接着再一次走進塵埃風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