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茲沿着斜坡衝入人類一直堅守的陣地,昨天也是同樣的位置,敵人用三發精準的火炮直射將他打退,可是今天卻不會了。
這裡的掩體都已經被燻烤得烏黑,木料在燃燒,濃煙和火焰翻滾着,被衝擊撕成碎片的燒焦屍體遍佈戰場,還有一些軀體在遭到火焰吞噬的痛苦中翻滾和尖叫着。
忽然,三枚手雷划着弧線飛了過來,他迅速向前猛衝,沿着戰壕的斜坡滑行了一段接着撞進了工事。
隨後他一躍而起,激活了戰斧上的咆哮利齒。
受傷之人的呼喊在火焰的爆裂聲和槍彈的轟鳴聲裡迴盪,巴茲用另一隻手抓住破損的工事,從上面躍過。
當他着地時,一個着火的士兵正好從煙霧裡跑出來,他立刻揮斧砍下,將對方當胸劈爲兩半。
他在狂暴中咆哮着,又用斧柄捅穿了另一個人的胸膛,完全不給因爲他的突然出現而震驚的對手恢復和重整的機會。
在他新入手的戰斧面前,敵人的肉體和簡陋的護甲如同紙一般脆弱,上面的鋸齒在他殺戮的時候發出咆哮的聲響。
零距離的射擊在他的鎧甲上紛紛彈開,一羣身影包圍着他,最後的守軍對於歐克老大致命力量的一無所知,所以給了他們令自己萬劫不復的勇氣。
巴茲在殺戮中甚至使上了自己的肘部和拳頭,每一擊都砸碎頭顱,打爆胸腔。
不到一分鐘,這一切就結束了,當他的小子們沿着戰壕邊緣向他接近的時候,巴茲放低了自己血淋淋的戰斧。
他的鎧甲上滿是血跡,將近三十名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他周圍,在他的狂暴中被撕開或重擊致死。
“呀!”
突然,一發液態水銀狀的能量彈擊中巴茲的肩甲並打碎了上面的鋼鐵,讓他趔趄了一下。
他擡頭望去,發現是一個半跪在地上的蝦米,穿着黑色的袍子,身上環繞有紫色的電流,正捂着不停滴血的腹部。
“哼!!”
巴茲惱怒的從背後扯出自己的大槍,朝着對方連開數槍,將那個蝦米打成一灘爛肉。
“老大!小心!”
此時,他的副官突然嚎叫了起來,巴茲扭頭一看,發現在一個倒塌的工事後面,一個蝦米正藏在早已經歇火的速射炮後面,之前的兩個炮兵鮮血淋漓的屍體就在附近,是第三個人在操作火炮。
拉恩呼吸沉重,努力想讓自己的手不再發抖,他的機會只有這麼一次。
額頭的傷口正在流血,視線逐漸被染紅,他卻沒有時間去抹一下。
一個歐克已經舉起了手上的火箭發射器,拉恩卻視而不見,他的眼中此時只有瞄具裡的那個目標,那個殺死了所有人的怪物。
“該死!”
當炮口火光閃起的一剎那,巴茲立刻將身邊的副官拽到了面前,同時一枚小心火箭也拖着長長的尾焰離開了發射器。
轟!
兩場爆炸相差不過數秒,當小子們圍上來的時候,躺在地上的巴茲剛把半死不活的副官扔到一邊。
“晦氣!”
吐了口唾沫,巴茲一摸臉,發現自己少了一顆牙,然後又看了一眼那門炮,發現已經被炸成了廢鐵,想必那個蝦米也活不了。
“走!”
沒有了目標,巴茲也對這個該死的地方失去了任何興趣,便轉身帶着小子們朝下走去。
但拉恩其實沒有死,他只是暈了過去,雖然實際情況離死亡也不太遠了。
他昏迷了很長時間,迷迷糊糊的夢境中,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但原本熟悉一切只剩下了荒蕪的廢墟,昔時的農田野草叢生,牧場裡只剩下唯餘白骨,生長於斯的木屋僅有些許殘垣斷壁。
他迷茫的屹立在荒原之中,舉目四顧,卻不知道該往何方。
只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喚他的名字,一個像毒蛇吐信子般令人頭皮發麻的低吟。
某種當滑膩的感覺讓拉恩低下了頭,然後他發現不知何時一條渾身漆銀白色的長蛇纏繞在自己的脖子上,那菱形的蛇頭上只有一隻獨瞳,正凝視着自己。
當他睜開眼時,天空已經繁星點點。
回憶起最後一幕時,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現在處於什麼樣的狀況了,他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雙腿不停使喚。
這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他也無法確認自己的雙腿是不是已經廢掉,只能就這樣無力的躺在被遺忘的戰場上。
空氣中瀰漫着惡臭,那是死亡的味道,拉恩不確信自己身上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氣味。
失溫的身軀無助地被黑暗籠罩,乾澀的雙眼猶然凝視夜空,試圖從寂冷羣星中讀出什麼預兆。
然而,羣星緘默,夜空陰鬱,不予人半分慰籍。
他自忖將死,卻又不由得埋怨上天,爲何還要讓他醒來,再次接受死亡逼近的恐懼和苦難。
“有多久了?”
這個聽起來無甚意義的念頭躍入他的腦海。
“多少小時?”
他找不到答案,便又環顧四周,希求能看見些許救援跡象。
但黑暗中既無動靜,更無希望,唯有淒冷的絕望靜靜延拓,黑夜的巨手將周遭景象掩起,又爲其畫上憧憧陰影。
他無法從中找到希望,甚至不能尋得自己的裝備,就這樣獨自一人被遺棄在黑暗世界中,無望得救。
有那麼一會兒,他甚至覺得自己已是世界中最後一人,又因其驚悚而急忙將這想法逐出腦海。
他依舊拒絕死去。
當他陷入回憶時,死寂的陣地上一個身影忽然蠕動了起來,一點點,一點點,摸索到了拉恩身邊。
“班長,班長?”
一雙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拉恩扭頭看去,勉強能看到是一個人在自己身邊。
“路易……”
他聽出了這個聲音,有些意外。
“是的!班長是我!”
“我還以爲……你已經死了。”
“差一點,就差一點,我被打暈了。”
“是嗎,那你趕快走吧……”
拉恩感覺死神正逐漸將生命從他的軀體裡剝離,雖然它有着足足一整天的時間,但似乎到現在纔開始發作。
“班長!我能帶你活着回去!”
“活着,我……”
拉恩摸了摸自己的傷口,苦笑了一聲。
子彈擊中他的脊柱底部,又在穿出時給腹部留下個拳頭大的傷口,他盡己所能地處理了傷口,但爲時已晚。
“……我走不了了。”
“不,那個!”
黑暗中他看不清路易的臉,但對方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手卻從他的懷裡摸索出了一個東西。
即便是在這樣的黑暗中,拉恩也能清楚的看到那個蛇瞳,和自己夢中的一模一樣。
“這個……”
“答應它!成爲它的選民!你能活下去!”
兩種聲音交疊在一起,就像某種爬行動物的嘶叫聲。
“活下去……”
拉恩的意識漸漸模糊,他甚至已經分別不出對方的聲音和過去有什麼區別。
“活下去……”
恍惚間,拉恩點了點頭,隨即一種冰冷的紫光從他的視網膜中擴散開來,淹沒他的感官和視線,將他徹底擁抱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