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以一種挑逗般的輕撫伴隨著顫動侵襲著他的眼球后部,當他驅退麻木的痛楚,妄想能夠暫時清靜時,疼痛立刻再度令人生厭的速度襲來。
黑騎士布魯斯·韋恩用他的手指撐開他乾燥而疲累的眼睛,他不需要手環上的生理顯示器來告訴自己已經兩個禮拜未曾睡眠,每個小時他都清楚地體會到了。
“大人?”
忽然,一個女性的聲音打破了黑暗的寂靜。
他將視線從他眼前的浮動戰術顯視器上移開,看見一個穿著凌亂制服的黑髮女人,單手拿著她鑲有護目鏡的頭盔。
當他看著那女人時,艦橋的景色再度涌回他的思緒,打斷了脆弱的專注時刻,他盡了全力去忽視數百名人員執勤時所發出的耳語、低聲交談、按鈕的刻擦聲。
“說吧,卡蓮娜。”
“容我尊敬的說一句話……你看起來有點糟糕,大人。”
“這聽起來對我可不怎麼尊敬啊,你想幹嘛?”
“我有壞消息,大人。”
布魯斯不必露出假笑,因爲壞消息是少數能夠真正引他發笑的事情。
“說來聽聽。”
“漆黑之劍號剛剛返回港口,司令官尤爾也在船上,活得好好的。”
“這下他就是最新的艦隊提督咯?轉告我對他當上提督純粹是因爲他是最後活着的深潛艦隊軍官這件事情的恭賀,但是壞消息是什麼?”
“他剛剛轉告我說瓦爾也死在托拉斯反潛艦隊的埋伏之中,這表示海鷹聯隊死到只剩下一個人了,需要我重新調派其他小隊派駐到漆黑之劍上嗎?”
布魯斯將這個問題拋到一旁。
“告訴提督那是他自己的事情,隨他怎麼處理,我唯一的命令就是你和你的小隊要繼續駐防在血手號上而已。”
卡蓮娜以帝國海軍的傳統方式行禮,手掌成爪,手指輕觸胸膛於心髒上方。
“你對我與我部下們的信任真是令人開心,大人。”
布魯斯早就把視線拉回全像顯示器,研究着航線上可能的襲擊地點。
“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是,大人。”
看着她離去,布魯斯終於放棄繼續觀察顯示器。
“你。”
他指了最近的一個外表駭人的船員。
“是。”
一個死氣沉沉的聲音迴應道,這東西的生化眼似乎根本沒聚焦在任何事物上。
“把這些路線都記錄下來,傳送到剩下的潛艇中。”
“服從。”
口齒不清的奴隸說道,它的手指被切除替換爲許多尖錐,每一根都是對應指揮艙終端機的鑰匙。
他在五次輕輕的咔嚓聲之間就將資料毫不間斷地迅速送出。
布魯斯將目光放回空蕩蕩的指揮座,在受到埋伏之前,艦隊提督託倫?克什米爾佔據了這座位旁邊的位置,總是保持著一貫的冷靜和自制,他是影子親王最信任的海軍指揮官,甚至讓他掌管這艘旗艦,即便影子親王在船上,他的命令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他低估了托拉斯的反潛能力,也低估了叛徒的決心,他被自己的副官暗殺在了座位上,導致深潛艦隊羣龍無首,被一一擊破。
而這,已經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整個深潛艦隊現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艦隻還保持出航能力,剩下三分之一需要大修,其中深潛母艦更是隻剩下血手號和漆黑之劍號,就連他們搭載的掠海飛行器也所剩無幾,堪稱是一次毀滅性的失敗。
這支秘密艦隊是影子親王耗費巨資,使用大量未知科技建造出來的,專門用於應對托拉斯議會傳聞中的主力艦隊,現在成了這番模樣,也不知道他回來之後會是什麼表情。
布魯斯唯一確定的是,大概會死很多很多人。
下一秒,他將自己拉回現實。
“要幽影之刃所有成員到血手號上集合。”
他說完,也不在乎是誰傳達了這些命令。
“我會在影子親王的個室等他們。”
隨後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指揮艙。
“韋恩。”
當厚重的大門往旁退開時,老者向他打了招呼。
在掛上假笑前的短短一瞬間,布魯斯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當他瞥了一眼坐在桌前被像牲口般屠宰的屍體包圍住的老人時,眼中盡帶著懷疑。
“你怎麼在這?”
“意外。”
亞寧平點點頭,開口道:
“有事情出錯了嗎?我聽說艦隊遭到了伏擊,損失慘重。”
“就跟往常一樣,壞消息總是一個接一個,幽影之刃子夜時要在這裡集合,術士,找個別的地方待着。”
亞寧平以一串呼吸器下的顫抖和哮喘迴應。
“我該去哪裡?”
“一個有趣的問題,我纔不在乎,反正只要別待在這裡就好。”
“但是韋恩……”
布魯斯非常、非常緩慢地轉過身,就算不戴著頭盔,他裝甲的頸部連接環在他轉頭面向老人時也會發出令人不舒服的噪音。
“你有種……”
他摩擦着利齒說道“
“再叫我那樣看看。”
亞寧平看這站在受盡折磨的屍體堆旁的黑騎士,臉色之蒼白就如同自己也是被吊起來的屍體一樣,那閃着寒光的利爪可以將他撕扯成布條。
“布魯斯。”
隨後,他安靜地說道。
“好多了,你不是該待陰影之城嗎?”
“不是現在。”
“還真是太有趣了,如果你真那麼想留下來,那至少給我安分點。”
“謝謝你,布魯斯。”
布魯斯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並穿過了那些吊掛這的屍體來到亞寧平端坐的影子親王用的大圓桌前,有一邊被術士的文件和卷軸板給佔據了,其餘的部分都放滿了四分五裂的屍塊,看起來就像是不靠工具直接靠蠻力扯爛的。
發黑的肉屑灑滿桌面,點綴着乾掉的血漬和黏稠的體液。
面對這樣瘋狂的情景,布魯斯搖了搖頭,動手清掉這些屍塊。
“別這樣。”
wWW¤тtkan¤℃O
忽然,亞寧平擡手勸阻道:
“別這樣,黑騎士。”
“幹嘛不要?”
話是這麼說,但布魯斯的手卻停在屍塊的上方不動。
“範海辛大人會對他們說話。”
“你是有說過。”
“不。”
亞寧平清了清喉嚨,然而他的聲音仍然混濁不清,
“我的意思是,他就像跟活人說話一樣跟他們交談,他會知道屍塊被移動過了,這會激怒他。”
布魯斯嗤笑一聲,抓住屍塊裸露的脊椎將其掃下桌面,那些碎塊在掉落地面時發出一陣悶響。
“我們可以等他迴歸之後再來處理他的瘋狂行徑,如果他真的能活着回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