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斯看着靠近的大艦隊,雖然離視覺接觸距離還太遠,但已經在影像上閃閃發光,每隔幾秒就更新一次的射控方位在艦隊的每艘船艦之間交換着,但是由於天眼號的毀滅,這樣的數據鏈變得十分不穩定。
前往攔截歐克的艦隊陣型仍然鬆散,但他可以看的出船艦的列隊距離變得更近了。
他們得爭取更多時間,如果神秘的敵人沒有慢下來的話,那些傢伙幾分鐘內就會靠近垂死的永恆之怒號。
顯示器上的一個符號依然困擾著他,敵人砸開船殼出現在船艙內並不是最讓他煩惱的事。
敵人到底是如何讓一支大艦隊悄無聲息出現在警戒線內同樣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但也並不是尼爾斯現下最關心的事。
最大的問題就是那個符號。
首先,那個符號原本還跟移動中的戰艦保持著隊形,然後突然改變了方向,朝着永恆之怒號駛來。
尼爾斯轉向穿着深色制服的通信長。
“呼叫他們。”
他指著符號說。
士官迅速敲打著控制面板,然後擡起頭。
“完成了,長官。”
“永恆之怒號呼叫夜幕號,回報,爲什麼你們要改變方向?”
幾聲輕微的刻擦聲傳來。
“沒有迴應,長官。”
通信長搖了搖頭。
“感謝你。”
尼爾斯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聽得很清楚,索羅斯,你聽的見嗎?”
再一次的,沉默做出了迴應,尼爾斯擡起手,示意切斷連線。
他大概猜出了讓夜幕號改變方向的理由,而且並不怎麼令人高興,他已經命令所有戰艦遠離旗艦,並將夜幕號指定爲預備旗艦。
永恆之怒號的指揮室塞滿了執行勤務的軍官、巫師和技術員,他們皮膚上滲出的汗水透漏了他們的情緒,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雖然訓練和協調性避免了他們陷入現在正在他舌尖上跳動的恐懼,但是臆測仍然讓他們心神不寧。
畢竟現在船艙下面正在進行着血戰,那些活着逃出來的水兵,講述了許多可怕的事情,比如說一羣難以戰勝的敵人。
“距離主炮最大射程的時間?”
“十九秒,長官”
“全員準備承受敵火攻擊,癱瘓所有我們經過的戰艦,但準備好攻擊旗艦,我希望當我們通過時每個!是每一個能夠打出去的東西都瞄準那個怪物,宰了它!之後我們就能昂首闊步離開範吉利。”
雖然遭到了入侵以及水線破裂等問題,但永恆之怒號沒有停下攻擊,尼爾斯打算孤注一擲,直接插進敵人的隊形中,對敵人的旗艦來一次幾近自殺的突襲。
他對於下方船艙的戰況已經不抱太大希望。
迷霧艦隊也在嘗試攫取這場混亂戰爭的最後勝利,敵人的戰鬥機製造了不小的損失,但它們的數量遠沒有到能讓迷霧艦隊傷筋動骨的地步,之前的受損的幾艘戰艦經過緊急損管已經可以繼續戰鬥,那些戰鬥機卻必須返回母艦補充彈藥。
不過永恆之怒號的衝刺確實出人意料,彷彿對方已經放棄使用長程武器,而是打算來個近距離的硬碰硬,原本雙方的戰鬥都會發生在驚人的距離之外,數學與邏輯的計算就跟艦長們的本能一樣重要。
永恆之怒號輾過海面的廢墟,衝過夢幻之星號,擊潰了那艘小型戰艦,並在敵人艦隊的外環殺出一條血路直取對方的中心。
幾艘巡洋艦跟隨着追擊,鑽入由他們受損、蹣跚的旗艦在敵人陣型上打出的漏洞。
憤怒壓過了任何戰術與理性,兩艘旗艦,由人類有史以來最精華的智慧結晶所打造的兩艘最大、最重裝甲的創造物無視着雙方的支援艦隊直直逼近。
尼爾斯看着分散的螢幕,每一個畫面上都有船艦在消亡。
驅逐艦黑鐵號四分五裂,幽魂般的火光消失在海面上,當其中一個螢幕顯示出巡洋艦凱蘿絲堡號被三艘敵人戰艦的火炮擊火摧毀時,艦橋上每一雙眼睛都不禁閉了起來。
不過片刻,她化爲廢墟的艦首仍不斷地拋出殘骸和乘員,但是她依舊直直撞入一艘迷霧艦隊中型戰艦的後方,並在一陣混濁的光芒之中摧毀了整艘船。
十艘第一艦隊的戰艦直直的深入,無一脫軌、無一轉換路線,迷霧艦隊的艦羣只能改變航向避免碰撞,大型的戰艦緩慢而優雅的轉動,小型的驅逐艦往旁加速,千鈞一髮才逃過。
尼爾斯抽搐、掙扎着強迫自己專注在每艘船艦死亡時帶來的光亮,第一艦隊的隊形周遭空間被數十個狂怒的射擊解算所包圍,一艘又一艘的船被打的四分五裂,它們的船殼被動能武器炮打出傷痕後被電磁炮撕的粉碎。
一個聲音穿過搖晃的甲板,嘆息般的說出一個詞。
“勝利。”
或許還有更多,但是都被雜訊給淹沒了。
尼爾斯知道那個聲音,他的目光移到了一旁的螢幕上,剛好看見老式戰列艦正義之拳號被兩艘敵艦火力包夾並粉碎的畫面。
光亮不只刺痛他的雙眼,疼痛如同酸液般在他的頭骨內流竄著,他的前額隱隱作痛,他用手的背面抹了抹嘴,突然涌現的鼻血在白色手套上留下痕跡。
現在這已經變成慣例了。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忽然,一種古怪的爆音吸引了指揮艙裡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
“那是……”
尼爾斯拿起望遠鏡,卻只捕捉到一個高速移動的紅色物體,那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有點類似於歐克的火箭,但是更加渾厚與滂湃。
“這又是什麼鬼玩意!?”
那個物體撕裂雲層,俯衝而下,帶着呼嘯聲直逼最後幾架正在圍攻啓明星號的戰鬥機。
“迴避!”
武器手基文大叫起來。
“再等個幾秒。”
卡蓮娜屏息說道,接着開火,從翼下的星鏢炮釋放出暴雨,切過一個炮位,將上面的防空激光炮連同操作員一齊撕碎。
“迴避!”
基文又叫了一次。
卡蓮娜拉動操縱桿,帶入一個螺旋俯衝。
“夜鶯”的引擎發出瀕臨極限的怒吼,戰機掙扎著服從命令,成片的激光擦過她們,近的足以在卡蓮娜的視網膜中烙下殘影。
“有個玩意還追在我們後面!未確認的飛行器!”
基文的呼叫傳來,卡蓮娜在她的呼吸面照下罵了聲,然後以極快的速度猛拉動操縱桿,讓她們直接進入一個粗暴的弧線,反作用力猛的讓戰機內兩人帶着頭盔的腦袋都撞上了自己的操縱席。
接着她看見了那個神秘的目標,但是現在卻感到頭暈目眩,嘴內還有鮮血的味道,她使出渾身解數避開直衝眼前的紅色金屬塊。
那個東西衝過她們,質量夠大又夠近的足以讓她感到天搖地動。
“這是什麼!”
“它在向我們開火!”
由於耳機裡充滿雜訊,使得她連絡不上她的僚機飛行員,但她十分確定對方的座機肯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當她轉頭看向右側時,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僚機,對方正在着火併墜落,而剛剛攻擊了他的那東西正在攀升,它的速度好快,卻沒有一絲優雅,彷彿長了翅膀的野獸。
聲音從四面八方涌進——帶着痛苦、恐懼、挫折,全都呼喊着同樣的事情。
我們該怎麼做?我們該怎麼做?我們該怎麼做?
卡蓮娜需要吐痰,但拿下呼吸面罩不像是個好主意,她將那帶有銅味的黏液吞了回去,並在座椅中往後仰。
“還活着的不管你是誰,跟我來。”
這時基文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她沒讓他的話傳上通信網。
“我們剛剛纔損失了兩架海鷹,目標使用的是實彈武器,俯衝極限速度監測爲……4.5馬赫。”
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頓了頓,確信自己沒有說錯。
無論如何,他們遭遇了一個可怕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