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紀元,24年3月5日,上午12:03,38度
上百挺手搖轉管機槍同時開火,是一種非常震撼的場景。
操作的士兵以相同的速度轉動搖柄,六根並聯的槍管在轉動的過程中連續噴吐出熾熱的槍彈,雖然依舊採用紙殼彈藥,但由於裝填了最新的無煙火藥,所以並沒有產生那種能夠遮蔽一切的濃煙。
機槍形成的連綿火力像鞭子一樣抽打着醜陋的綠牆,死亡鐵雨籠罩在它們碩大的腦袋上,狼獾們在機槍響起的那一刻就紛紛脫離了戰鬥,將那些可憎的野獸置於身後。
歐克們仍不肯放棄,它們一路追逐,來到堡壘外牆的斜坡下,也直到此時,它們那可悲的腦袋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沒有攜帶任何攀登工具!
堡壘的棱形外牆雖然不是古代城堡那般直挺挺,但尤素福特意增加了它們的傾斜角,歐克那笨拙的身軀真要靠徒手攀爬還確實很費勁。
於是衝到堡壘下的歐克們陷入了非常尷尬的境地,沒工具衝不上去,主體延伸出的三角堡也開始從左右兩邊向它們傾斜火力,現在它們是三面受敵,完全是處於被屠殺的狀態。
就這麼捱打不是歐克的性格,所以它們選擇先後撤。
落空的子彈打在地面,濺起陣陣沙土,歐克們在付出了比進攻更多的生命後,終於退出了機槍的火力範圍,但迎接它們的卻是……
“加速!!”
槍騎兵們早已靜候多時,在歐克們進入機槍的火力範圍時,他們就已經悄悄從側面圍了上來,當歐克們慌亂的脫離堡壘時,戰馬剛好到達了合適的衝刺距離。
“衝鋒!!天佑吾皇!”
沉重的馬蹄踏起漫天的煙塵,套着胸甲的騎兵們緊緊靠在一起,兩米多長的騎槍放平,嶄新的槍頭在烈日下熠熠生輝,象徵榮譽的三角旗在風中翻卷,即便是在高速奔馳的過程中他們依然保持着高度的紀律,所有戰馬步調一致。
堡壘裡的炮聲也再次響起,進一步摧殘着歐克的隊伍。
面臨兩堵“牆”的同時擠壓,歐克們沒有退卻,反而在炮火中分爲兩撥迎了上去。
WAAAGH!!!!
不屈的戰吼中,肉體與騎槍猛烈的撞擊在一起,藉助純血戰馬的巨大沖擊力,騎兵們幾乎是毫無阻礙的將槍頭送進了歐克的身體裡,那樣可怕的力量即便是歐克也無法抵禦。
骨骼斷裂和木頭斷裂的聲音幾乎是同時產生,第一排接敵的歐克幾乎瞬間全滅,不是被捅翻就是被撞飛,那些倒下的傢伙往往都以不自然的形態扭曲、抽搐着,體型和力量在這種時候顯得那麼無力,人類只有此時才獲得了與歐克角力的資本。
但歐克不是那麼容易被壓倒的生物,它們依然奮戰,用簡單的武器帶走那些不小心的傢伙,戰馬健碩的軀體也抵擋不住一次猛劈,痛苦的嘶鳴和哀嚎不時響起。
第一次衝鋒,帶走了不少的歐克,但騎兵們沒有停下,而是一路從歐克隊伍的間隙中穿插而過,迅速脫離與它們的接戰。
“重組隊形!重組隊形!”
軍官們再次將隊伍拉扯整齊,然後朝已經亂成一團的歐克又發起了新一輪的衝擊,這次要塞裡的遊騎兵們也加入其中。
騎兵轟然而至,鋒利的馬刀高速掠過,恍如一道流光,精準切開頸脖上的氣管和動脈,或是在醜陋的大腦袋上製造出一道深深的刻痕,也時有不幸者被綠色的手臂拖下戰馬,撕成碎片。
本就不多的歐克終於還是沒能頂住這樣的攻擊,一個接一個的撲倒在地,成爲毫無生機的腐臭屍體。
“將軍,我們勝利了。”
參謀長從一旁的士兵手中拿過兩個高腳杯,裡面盛滿琥珀色的液體。
“一次輝煌的勝利。”
他十分的開心,優素福卻只是接過酒杯隨意的喝了一口,沒有說話。
“這些歐克可真是野蠻而兇狠,如果是在野外,我們至少需要一個,不兩個軍才能擊垮它們。”
“它們簡直是噩夢,難道都不需要後勤的嗎?”
“我的太太一直希望能弄到些特色工藝品,那些歐克的牙齒似乎不錯。”
參謀們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他們中的很多人這個時候開始誇耀起歐克的英勇來了,似乎這些野蠻生物的強大能更加凸顯他們的功績,畢竟戰勝強者總是比戰勝弱者要更值得吹噓。
優素福還是沒說話,他的思維已經脫離了戰場。
“迪亞哥……古克?”
他猶記得數年前迪亞哥在離開此地時對他的告誡,如果將來歐克發動攻擊,領導者必然只會是名叫古克的歐克老大,一個白色的歐克。
但是至今,他也沒有看到這樣的傢伙。
難度迪亞哥猜錯了?爲了防備他擔心的怪物,他大概是把整個庫斯科納爾的軍火庫都搬空了,這一百三十七挺轉管機槍就是證明,這可是新潮的玩意,整個陸軍都不多見,他能一次弄來這麼多,可見真的是下了決心。
“傳令。”
過了一會,他終於開口了,所以參謀立刻收斂起笑容。
“遊騎兵前出偵查,確認已無歐克威脅。”
“是!”
“等等!”
忽然,優素福的眼皮猛地一跳,然後用力抓起地圖上的望遠鏡按在臉上,表情有些猙獰。
“迪亞哥……”
他的抱怨更像是痛苦的呻吟。
“……你到底豢養了一頭怎樣的怪物啊。”
尤希金向廕庇處走去,在那裡找到了他的傳令兵,他正站在一具被肢解的遺骸前面。
“庫魯。”
傳令兵簡潔的說。
“我們來自同一個村莊,他被歐克鑽了空子,可惜沒能把他全身帶回來。”
尤希金彎下腰,從一旁扯過白布,蓋住這具破碎的屍體。
“我們還得活着,至少得把他和你的英勇傳達給所有人。”
“不,沒有什麼英勇。”
傳令兵低着頭,表情沮喪且無助。
“他死了,我活着,僅此而已。”
“歐克!!!!!”
尖厲的叫聲打斷了兩人的哀悼,許多人一聽到這兩個字都不由得渾身一顫。
“這些該死的野獸不是已經完蛋了嗎?”
尤希金是親眼目睹騎兵將它們屠殺在荒野上,爲什麼又會發出這樣的警報,他連忙和其他士兵一起跑到外牆上。
那一刻,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今天完全就是個操蛋的日子,只能這麼形容。
“幹他麼的綠皮……”
遠處,一支龐大得令人咋舌歐克軍團正緩緩壓來,活像是神話故事中的滅世狂瀾,它們不再是之前那些散兵遊勇,而是排着隊列,鎧甲鮮明的正規軍!
巨大如山一般的怪獸,騎着不知道啥玩應到處跑的騎兵,紅色的噁心小怪物混雜在行進的隊列中,最爲可怕的是那頭看起來比牆還高的暗紅色巨獸,那東西簡直就是傳說中惡龍,沒了翅膀的那種。
一面巨大的旗幟飄揚在隊列的最高處,如鮮血般的豔紅和白色的手掌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給人極深的印象,還有更多的旗幟則飄蕩在各個歐克的頭頂。
隊伍行進到要塞炮的有效射程前停了下來,這讓尤希金感到一陣恐慌,之前的勝利似乎沒有那麼大意義了,也許只是對方的火力偵察。
聽起來也許很瘋狂,但他就是這麼認爲的。
通過望遠鏡,優素福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那個白色的歐克……
“當初竟然沒炸死他!”
他當然不會忘記那套閃亮的鎧甲,無比的悔恨讓他將手上望遠鏡攥得緊緊的,似乎要將其捏爛才罷休。
“不!我們不可能擋住這些怪物!”
外牆上,一個軍官發出了歇斯底里的聲音,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跌落到谷底。
砰!
一聲槍響,那個軍官的腦門上兀然炸裂出一個血洞,隨即無力的軟倒在地上。
“所有人回到各自的崗位!”
皇帝的惡犬們再次發聲,他們冰冷的眼神讓所有被掃過的人都如墜寒冬,尤素福卻不以爲然,他現在確實需要一些維持士氣的手段,這些秘衛是很好的幫手。
至於他事先知不知曉,只能說他作爲一個高級將領,早就有了這樣的覺悟,更別說現在這個地方聚集了那麼多巫師。
帝國雖然對他們比較寬容,但從未放棄過監視。
“將懦夫的屍體吊起來,我們需要一些激勵。”
隨風搖擺的屍體讓所有軍官明白了自己的職責,尤希金也一樣,他迅速清點了剩下的人,121個,包括被打殘的1連和3連,目前在他身邊的只有這麼多。
新的命令很快下達,他要帶着這些人去協防4號5號三角堡之間的中堤,這不算很糟糕的位置,離內牆比較近。
裴格多將精神實體引導向戰場,穿過屍骸層疊的血腥煉獄,以引導炮兵對敵人進行精準的轟擊,原本這個工作是卡曼的,但在那次慘劇後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他親眼目睹了那些歐克毀滅性的衝鋒,也目睹了士兵被無情的撕裂、肢解,沒有誰能比他更加直觀的感受那些野獸的可怕和瘋狂,以及人類在它們前面的脆弱,但他無能爲力。
一路滑翔,裴格多來到了歐克那浩大的軍陣前,那般震撼而又恐怖的情景幾乎將他嚇回到肉身裡,尤其是最前面那一團比太陽還耀眼的綠色火焰。
精神視界中大部分物體都是灰暗的,只有強大的靈魂才能閃耀,但裴格多從未見過這般閃耀的存在,充滿純粹戰意的慾望,冷酷、尖銳而無情,狂野且致命。
他試圖靠近觀察,但意外突然發生。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AGH!!!!!!
驟然爆發的噪聲席捲而來,裴格多在衝擊來臨前一秒察覺到了兇暴的波峰,他迅速竄回到體內,但如圖震盪波一般的蠻橫力量依然淹沒了他的感知。
在他身邊與他的精神緊密相連的葉卡捷琳娜大叫一聲,丟下本子和筆,在痛苦中蜷縮起來,劇烈的抽搐着。
升入心境恢復與哈南的連接,裴格多終於將痛苦從腦海中逼出,他看到葉卡捷琳娜跪在自己身邊,連忙扶住她,鮮血從她的雙眼和鼻孔中泊泊涌出。
“那是什麼?”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顯得十分虛弱,鹿派巫師的精神世界比其他巫師更加敏感,受到的衝擊也更加嚴重。
“未知的強大力量,能夠摧毀我們與哈南的連接。”
“如此……強大?”
說完,葉卡捷琳娜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裴格多抱起她就往外跑,他看到走廊上那些巫師都一臉驚懼,他們也感受到了那股強大而狂暴的意志。
他直奔車站而去,葉卡捷琳娜的呼吸已經逐漸平穩,但他不能將其留在如此危險的地方。
“先生?”
巫師們專用的列車停留在鐵軌上,周圍的士兵不解的看向他。
“她受傷了,需要緊急治療。”
將她抱到車上,兩名女護士連忙走上來。
“照顧好她。”
直到對方被輕柔的放置於潔白的牀單上,裴格多才得以喘口氣,深深望了對方一眼之後,轉身走下了列車。
他先是軍人,而後纔是巫師。
隆隆的炮聲響起,他將要去履行自己的使命與職責,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