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平靜的生活,這種在旁人眼中天經地義的分秒流逝,對於任何迷離之刃而言簡直是個遲緩僵死的地獄。
他憎惡那冗長無盡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他所渴求的是當下。
在保持清醒的每一秒裡,他都覺得驅動自己的那股純粹怒火彷彿在逐漸滲透流失,讓他變得愈發軟弱。
他需要休眠,就像他需要空氣一樣。
但他更需要殺戮。
這要遠遠強於任何最大劑量的興奮藥物,就連性愛的快感也難以與之匹敵——殺戮令人神魂顛倒,別無所求。
這便是他內心惡魔的渴求。
但他無法容忍自己淪爲惡魔的容器,這是他靈魂深處所堅守的最後的一絲絲底線。
然而現在這根線馬上就要崩斷了,他必須做一個瞭解。
“死!!”
他猛力敲打那個歐克的頭盔,將上面的銀角都砸得粉碎,自己雙手的利爪也血跡斑斑,手槍被他當作一根棍棒來揮動。
轟!
忽然,他感受到一次巨大的衝擊,煉獄般的熾熱爆炸將他從受害者身上甩了出去,讓他狠狠砸在地面上。
“唔……”
摻雜着大量藥物的濃厚血沫透過頭盔的呼吸孔涌了出去,但他品嚐不到任何痛苦。
一團白熱的暖意填滿了他的胸膛,並逐漸膨脹。
它擴散到卡斯柯四肢百骸之中,讓他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暈眩感。
子彈的擦傷和利刃的刺擊讓他的諸多器官一一凋亡,他右腿膝蓋之下僅剩些許殘破血肉。
卡斯柯軀體中的每一塊肌肉都顫抖起來,這死亡信號觸發了藏在他胸骨下方的一個機械。
所有迷離之刃,在死到臨頭之際,那拳頭大小球狀機械就會驟然離解,釋放出它的劇毒遺贈——一種自毀機制。
但是,這一切來的比卡斯柯想象的要慢得多,有什麼東西在阻止這一切發生。
一個被他扔到思維角落裡的幽魂,在瀕死之際終於冒了出來,或許這就是它期待許久的機會。
“你需要我,需要我幫你完成那個任務。”
卡斯柯沒有迴應,他知道這是潛伏在自己體內的存在正在進行最後的掙扎。
一個危險的遊戲,它,這個惡魔的本體,並不是什麼暗殺的專家。
它是一個獵手,一個捕食者,一個毫無感情,無可匹敵的殺手。
但它並不擅長暗殺。
卡斯柯深深的理解這一點,它只是想竊取一個軀殼。
它一開始並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卡斯柯確實是一個麻煩,但是他的意識仍然可以隨意掠奪,不過是這個人類僅餘的靈魂火花培養出小詭計時的一點麻煩。
但它沒想到,這個人類居然可以堅韌到如此地步,惡魔最初的佔據計劃立刻就失敗了,卡斯柯躲開對方刺入大腦的思維觸角,將他最珍貴,最有用的回憶埋藏起來,並堅定不移地保衛着。
惡魔失敗了,並且變得極爲狂暴。
儘管如此,卡斯柯依然容忍了對方,因爲他需要這種狂暴的力量。
他們之間維持了一種剝削性的共生關係,即使經過了數年的侵蝕。
但是現在,他就要死了,意志的壁壘正在變得薄弱,惡魔找到了缺口,涌入他的靈魂深處。
這個乖張的存在深入至它宿主的思想,但意外的找不到任何東西
雖然這僅僅花實體中幾秒鐘的時間,在惡魔自己的靈魂思維中則要久得多。
但惡魔最後終於將卡斯柯萎縮的靈魂握在利爪之中。
迷離之刃僅僅進行了微弱的抵抗,長久的腐化和生命之火的逐漸微弱,都將他的靈魂削弱到了即將消亡的地步。
惡魔將情感從卡斯柯的靈魂中剝離,將自己的精華注入到其中,就像蜘蛛在獵物體內注卵那樣,最終它的本質將充盈那個靈魂。
這樣的博弈在它與卡斯柯之間已經進行過無數次了,但是獲勝者每一次都是這個頑強的人類。
可是這一次,對方已經無力反抗。
但當前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宿主的身體已經瀕臨毀滅,周圍到處都是憤怒的歐克和狂亂的waaagh能量。
以惡魔自己的理解,所有的分析都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卡斯柯必死無疑
惡魔也會在這裡被摧毀,它會被送回混亂的亞空間中,被迫在混亂的虛無中徘徊,直到另一個理想的宿主的出現。
這個惡魔緊握住手中逐漸消失的靈魂,慌亂的尋找着答案。
卡斯柯的靈魂餘輝則迴盪着嘲笑。
“我早已請求那個巫師爲自己做了最後的安排。”
伴隨着他臉上扭曲的笑容,手腕的注射器將一種裴格多調製的藥劑注入卡斯柯的血管,讓他的全身鮮血化作酸液,迅速沸騰,其中的巫術力量迅速將惡魔的邪力削弱、
嚎叫聲中,惡魔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輸掉了,而且輸得徹徹底底。
“結束了……”
伴隨着惡魔邪力的遠去,充斥體內的那些興奮劑和化學藥物開始發生無法控制的混合反應,變得愈發強大,接着就是毀滅。
他的柔軟眼球在眼眶中燒焦溶解,因此他沒有看到那熾熱能量最終釋放時的灼目光芒。
下一秒,卡斯柯躺臥的身軀被自燃所引發的熊熊獄火徹底吞噬。
巨鷹上,脫離了危險的三個人都默然不語。
行動小隊不僅失敗了,還一次性失去了兩名隊員,其他人能否活着逃出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籌算者呢。”
過了好一會,艾歐才整理好心情,她注意到這個行動的主要規劃者,好像始終沒有發言,通訊頻道里他也一直沉默着。
“他應該在那個山洞裡,他的位置最安全,應該不會……”
裴格多心頭猛地一陣,某種冰冷的觸感轟然掠過,同時還帶來一絲近乎喘息的呢喃。
“救命……”
“快!快到籌算者那裡去!他遇到麻煩了!”
說着,裴格多再次想起自己占卜到的冰冷陰影,隨着行動的失敗,他認爲自己或許錯了,但現在看來,這威脅依舊存在。
“能聽到嗎?能聽到嗎?”
這時,一直沉默的通訊頻道也響了起來,是克萊因的聲音。
“我有種不好的感覺,籌算者好像遇到麻煩了!”
“你猜對了,我們正在趕過去!”
裴格多回答道,並從空氣中嗅到一種令他十分不舒服的氣息。
“好!我現在也往那邊趕!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