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鵜鶘農場才只待了六個小時,列兵尼寇已經預感到有些什麼不好的事物即將降臨。
士兵們正在往停駐在主玉米倉後邊的那些重型運輸車上搬運板條箱,發出毒辣而耀眼的光芒的太陽在天空中冉冉升起。
中士希加羅把又一個貨箱扔到尼寇手上,並且命令他閉住他的鳥嘴。
“當然是有麻煩要來了,你這蠢貨!那就是我們在這兒的原因!那就是我們爲什麼會在一天前接到緊急命令,然後掉頭跑到這兒來!那就是爲什麼我們要拼死累活地把這堆髒兮兮的東西搬到運輸車上,然後撤到疏散點去!有麻煩了!真正的大麻煩!”
尼寇低頭看着中士,好像他剛剛脫口爆出了他老婆的醜聞一樣。
“不許那樣看着我!”
希加羅轉過身盯着另一羣來自第四民兵團且全都停下了手頭工作的士兵說到。
“你們一個都不許!”
他就像一隻被激怒的公雞一樣。
“聖父寬恕,你們這羣只會瞪着大眼兒報怨的傢伙,我們可是軍隊!我們只到這樣的地方來,因爲有麻煩要來了!我的意思是,將軍們不會說‘噢,那地方不會有任何麻煩發生的,讓我們馬上把我們勇敢小夥子部署到那裡吧!’他會麼?嗯?不,他、他媽的當然不會!我們在這裡,只因爲我們是軍隊,人民對我們致上謝意,只是因爲當麻煩到來時,我們會挺身而出!現在,把這些箱子搬起來,然後告訴你們自己這些……”
希加羅放低了聲音,咧開嘴對着他的弟兄們笑起來。
“我們每個人都是冷血殺手,都是這條街上最能打的!那玩意兒最好真的是厲害到超級變態,因爲當丫到這兒的時候,丫會找到我們,而我們將把丫宰上個無數次,讓丫後悔從孃胎裡生出來!”
歡呼聲此起彼伏,甚至連希加羅自己也喝彩起來。
而那些拖着沉重的腳步向等待在疏散隊伍遠處的卡車走去的居民們卻沉默不語,看起來似乎被希加羅的笑話嚇得半死。
他們默默地希望能知道來的會是什麼,他們將與什麼東西對抗,他們又爲什麼在這裡。
這是距離敦威治大概五十公里遠的一個村莊,有着幾個物產豐盛的農場,在歐克逼近的時候,民兵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幫助居民撤離,並回收莊稼和物資。
已經開始的戰爭可能會很漫長,每個人都需要爲將來做準備。
“從指揮部發回的電報。”
忽然,通訊兵比內爾對希加羅喊到。
“耶!耶……”
“是上校本人,中士,他想知道爲什麼我們還沒出發。”
希加羅輕蔑地將箱子扔在地上,然後轉身看着比內爾說到:
“我們還未出發是因爲少校還沒有下達命令,就這麼跟他講。”
“我說過了,中士,他想知道沒有下達命令的原因。”
希加羅擦了擦他沾滿塵土,一碰就疼的手掌,邁步走過被烈日灼烤着的營地大院。
“告訴他我會親自去問問少校。”
希加羅走進某個農場主家庭的主廳。
這是一座骯髒的,用木板搭建而成的房屋,在高溫中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一個小時前,希加羅曾看見少校和另兩位軍官爲了與附近的管事者們討論最終的疏散情況,並走進過這裡。
“少校?少校?”
希加羅檢查了幾個房間,但這地方是空的。
他有些不安地呼叫來一隊人幫他一起尋找,五個人,都穿着民兵制服,踩在地板上發出一陣咔噠聲,穿過門廳走到他身旁。
其中一人爲希加羅帶來了他的槍。
“散開。”
他對他們說到,然後自己也開始移動。
希加羅和另一名名叫馬特利克的士兵最先到了找到他們的長官,還有另兩名軍官和另外幾人——或者說他們留下來的部分。
他們的血跡與骨肉殘渣塗了一地,在大廳後邊貨倉的牆上也能找到這些痕跡。
“聖父……不!不!這都是——”
馬特利克癱坐在一大堆污血與殘渣中嘔吐起來,希加羅則結結巴巴地試圖說些什麼。
但很快,某種高大而安靜,他本以爲是支持房頂的柱子的東西,開始振顫着移動起來。
快!真他媽的快!
一把和如成年人手臂大小的鐮刀從陰影中飛了出來,把正在嘔吐的馬特利克撕成了漫天飛舞的肉塊和血沫。
“敵襲!敵襲!!!”
希加羅挪動雙腿,一邊後撤,一邊喊叫着並不停地開火。
一個身上塗抹着迷彩塗裝,右眼扣着一個黑色眼罩,手持兩把由鎖鏈控制的鐮刀的歐克,塔立在他面前,目光冷漠的盯着他。
“綠皮!綠皮!”
希加羅哀號起來,然後開槍射向對方腹部黑色的護甲上,濺起一片鐵屑。
然後迅速穿過門,拔腿狂奔起來。
遠方也傳來一陣恐慌的聲音,希加羅跑向他的兩個同伴,一把將他們拉倒在地,背靠着大廳的牆壁以做掩護。
“是!是歐——”
當他試着想要告訴他們他看到的東西的時候,一把近兩米長的砍刀捅穿了牆壁,並將其中一名士兵削成了兩半。
利刃從士兵的殘軀中抽了回去,鮮血從他漸漸閉合的口中噴涌而出,他的屍體也無力地滑倒在地。
在另把斧頭砸爛牆壁,劈在另一名士兵的腦袋上,把他的頭蓋骨砍飛到天上去時,希加羅縱身奮力躍了出去。
它能看到他們!儘管隔着牆!
希加羅發足狂奔,一口氣跑到了外面。
“敵襲!敵襲!撤退!全部撤退啊!!”
他跑進疏散隊伍裡,在那兒他甩掉了那隻歐克。
他們還沒出發,現在,他們將永遠無法出發了,永遠……
幾輛卡車被掀翻在地,其中兩臺正在燃燒,民兵們四散奔逃,並邊退邊向濃煙中開槍。
農夫和他們的家人們驚恐地到處亂竄,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沒幾具還是完整的。
轟~!
幾聲爆炸響起,人羣中飛濺起一陣血雨,那是歐克投擲出的手榴彈,瞬間便奪走幾十條人命。
“啊!”
希加羅突然感覺腳下一絆,然後他找到了尼寇。
從腹部向下,可憐的士兵只剩下浸滿污血的碎布條,絞在一起的被撕爛的腸子和半抽象意義上的骨骼碎片。
但是不管怎麼說,雖然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他還活着。
“長……長官……”
他一把抓住自己的長官,祈求中士能帶他一起走,並緊緊地抓住希加羅的綁腿不放。
“不!我……我……抱歉!”
下一秒,希加羅對着尼寇的前額開了一槍。
這是一種解脫,他認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