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溼的地下室,四周都是漆黑的一片,只有從天窗口透進來的月光淺淡稀薄的灑了進來,撲在冷硬的地磚上,讓她還能感覺到自己這是還在人間。
蘇顏虛弱的睜開眼睛,全身的經脈都好像被凝結了一下,僵硬得讓她連動一下都扯動着冷冷的生疼。
她看着月光灑下來的方向爬過去,坐在天窗口的底下,往上看去,尚還能看到那輪被蠶食了一半的清冷月亮。
蘇顏怔怔的看着毫不刺眼的月亮,嘴角漸漸露出了一個慘淡的苦笑,她到底還是敗了,還是敗得這樣一敗塗地,絲毫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歐立帆一定不會再放過自己,也許他會人不知鬼不覺的殺了自己,也許就這樣把她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任由她自生自滅。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暗暗的捏得死緊,怎麼能甘心?早知道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當初就應該不管被不被段昊辰發現,也要衝上去把歐立帆殺了,哪怕跟他同歸於盡,也好過現在這樣只剩下自己在等死,而那些該死的人卻依舊活得好好的。
真是可笑啊!
“呵呵……”她真的就笑了出來,笑着笑着,已經乾澀的眼眶裡卻又涌出了淚水:“爸,媽,我好沒用,我怎麼那麼沒用,自以爲靠自己就可以爲你們報仇雪恨,可現在,我卻什麼都沒能做好,反而讓自己落到了這個地步……”
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承擔能力,她一心以爲自己可以做到冷血無情,可以揮刀而不猶豫,可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她卻退縮了,所以,一念之間,就再也沒有機會挽回一局。
現在蘇顏更加的明白了,爲什麼歐立帆和洛兆天那樣的人會成功,因爲他們踩着別人的鮮血在往上爬,也可做到面無表情,也可以做到心中不起一絲波瀾。
她做不到,她顧慮得太多,捨不得的也太多,所以,她註定會成爲一個輸家,這對她來說,原本就是一個雙輸的賭注,不管自己是否成功除掉歐立帆,她總歸也會跟着一起毀滅。
黑暗的寂靜中,傳來了響聲,是有人在向地下室靠近,腳步聲越來越近,接着就是有人在入口如轉動鎖把開門的聲音。
蘇顏心口驀地一下提了起來,歐立帆要來殺她了麼?
她捏緊了手,四顧想找一樣防身的東西,才發現就連她自己的提包都不在身旁,空蕩蕩的地下室只有她一個人。
門被打開了,果然是歐立帆,不過,他並沒有帶什麼人來,只有他一個人走了進來。
蘇顏全身戒備的挺直了脊背,還好,如果只有他一個人,那麼自己就還有一搏的機會,她咬緊了牙關。
“蘇顏,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活着離開這裡。”歐立帆開門見山的說道:“你既然並不是像你母親說的那樣什麼都不知道,那麼,就一定知道你父親交給你們的那些東西在哪裡吧?只要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答應,看在我們曾是一家人的份上,放你走。”
“哼!什麼一家人?你也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一家人過,你以爲我會蠢到像我爸一樣相信你的話?且不說沒有那個東西,就算有,我也不會交給你!”
“
你確實和你爸爸一樣硬氣……”歐立帆卻並沒有生氣,反倒是像感嘆一樣的說道:“可是,蘇顏,你懂不懂一句話?剛及易折,在這個社會上要生存下去,你們這樣的個性,註定是要失敗的。就好像當初的你爸爸一樣,如果不是他堅持要把我們送到牢獄裡,又怎麼會招來殺身之禍?結果呢?他自己死了不說,還害得你們一家顛沛流離,苦難重重,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哈哈哈!”蘇顏突然厲聲大笑了起來:“歐立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卻沒想到你連畜生都不如!好歹畜生還懂得感恩,還懂得不傷其同類,可你呢?你卑鄙無恥害死我父親,居然還有臉振振有詞,爲自己圓說!”
歐立帆表情僵了僵,在這樣陰冷的地方,他難免又想起了這些日子以來時常糾纏着他的夢魘:“當年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蘇顏,我告訴你,殺死你父親的人不是我,你不能聽信你母親胡言亂語就把罪責都歸到我頭上來,我沒有要他死!我從來都沒要讓他死!”
“可你背叛了他!你是沒有親手殺掉他,可是,你把他的藏身之處透露給那些殺手,你默認他們來取我們一家的性命,你這樣和親手殺了他有什麼差別?虧你還好意思爲自己開脫?我也不是傻子,你這些話,就留着去說服你自己吧!”
歐立帆呼吸驀地一滯,蘇顏的話似乎提醒着他那些讓他不堪回首的過去,是的,即使再怎麼的修飾圓說,也改不了自己參與其中的事實。
“是他逼我的!”歐立帆終於也失控了,長久以來的壓抑讓他對着蘇顏就大喊了起來:“如果他不死,完蛋的人就是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坐牢,所以這能怪我嗎?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如果……如果他沒有用那些東西來威脅我,我又怎麼會做出那樣的決定?不過是爲了求一個活路而已,他都不肯給我,所以,也怪不得我破釜沉舟爲自己找一條生路。”
蘇顏冷冷的笑着,已經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懶得和他說了:“你沒必要和我說這些,現在我落在你手裡,就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麼結局,不用再廢話。”
對一個壞事做盡還如此執迷不悟的人,還有什麼必要和他辯駁?
歐立帆哼了一聲,終於點了點頭:“我想也是,你如果會輕易把那些東西交出來,也就不是之謙的女兒了,當初他爲了那些東西送上自己的性命,沒想到,十多年後的今天,他的執迷把自己的女兒也送上了絕路。”
蘇顏依舊冷笑着,並未再理會他,歐立帆看着她的樣子,卻有些難以言說的感覺,許是這些日子被那些噩夢折磨得太慘了,讓他總是處在一種恐慌的狀態,就連如今看着只是和厲雨婷有些許相似的蘇顏,也讓他莫名的就膽寒起來。
能不膽寒麼?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竟然能夠把他的的生命捏在手掌裡,竟然能弄出那麼多的事情來,他確實並不想殺死她,畢竟言之謙夫妻都死了,只留下這一個女兒,可是,如果留下她,就像給自己留了一個後患一樣,他會永遠都不得安枕。
“我答應洛兆天,把你交給他,畢竟,我並不想親手殺你。”
歐立帆微微嘆了口氣,走進了蘇顏,蘇顏的肩膀微不可辨的輕
顫了一下,隨即又不動聲色的挺得更直。
他就是這樣一個僞君子,永遠都懷着僞善的表象,彷彿他做什麼事都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包括以前對自己父母所做的,到現在對她所做的。
口口聲聲的不想要他們死,可最後把他們推向死路的不就是他麼?
“這件事洛兆天也知道了麼?”蘇顏木然的低問,洛兆天如果知道了她的身份,那麼,蘇蘇也就危險了,她心口狂跳起來,急切的想要通知蘇蘇,讓他小心,讓他快逃,可是現在,她自己都被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又怎麼能給他傳遞消息?
“沒錯,他知道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如果你落到他手裡,會比死都要難受。不過,我可以答應你,給你一個選擇,你如果願意自行了斷,我就不把你送給他。”
這是他和洛兆天通了電話後,又東想西想出來的想法,畢竟洛兆天的手段他也是知道的,如果把蘇顏姐弟都送到他手上,不知道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他便想到如果蘇顏願意配合,就讓她自己自殺,那麼一切問題就解決了。
“好,我自殺。”蘇顏面無表情的開了口,倒讓歐立帆不禁一怔,她怎麼會答應得這麼幹脆?難道她真的不怕死?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蘇顏很嘲諷的看了他一眼,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貪生怕死麼?這話她沒說出來,不過光從她的表情歐立帆就能夠明白,頓時難得的一張老臉也覺得有些掛不住。
他有些黯然的感嘆了一句:“蘇顏,其實,你就算殺了我,你父母能活過來麼?如果你聰明一點,能夠珍惜手上的幸福,和澤軒好好的過日子有什麼不好?”
蘇顏只有在聽到歐澤軒的名字時身體抖了一下,卻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你還有什麼心願?”看着蘇顏心如死灰一樣的臉色,篤定了她已決意赴死,便大發慈悲的開口道。
蘇顏挑脣冷冷一笑:“拜你所賜,我早就沒有心願了,你如果擔心夜長夢多,現在就把讓我了斷的東西拿來吧。”
“好,我成全你。”歐立帆說着,拍了拍手,隨即入口處的門就又被打開了,然後就走進來了一個保鏢,那保鏢進了門後,就遞了一把刀給歐立帆。
蘇顏的眼睛在瞟到那把閃着寒光的刀子時微微一閃,垂在身側的手也不由又緊了緊。
“你真的不怕死?”
“我當然怕死,只是現在已經生無可戀,倒不如早些了斷,也可以去見我的父母。”蘇顏木然的說着,聲音輕飄飄的蕩着,在幽冷的空間中尤其森寒。
歐立帆心口又是一凜,他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下去了,當即就把刀子遞給了蘇顏,蘇顏默然的接過刀,她垂着頭,眼神呆呆的定格在刀身上,看起來無比的悽楚。
“機會我已經給你了,如果到那個時候你還活着,我就只能遵照和洛兆天的約定。”歐立帆說了這句話後,轉身就走。
歐立帆和保鏢並沒有多做停留,向入口處走去,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蘇顏眼眸中突然寒光一閃,她深吸了一口氣,握緊刀把就猛地衝了上去。
“我要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