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瀟瀟來到和蘇顏約好的休閒茶館時,並沒有看到蘇顏,從茶館門口看過去,卻見一個已經坐在角落邊的男人在朝自己招手。
洛瀟瀟微微一愣,那面孔是熟悉的,卻因爲她這些日子神思恍惚得太久了,一時之間竟沒能將人辨認出來。
“你好洛小姐,我是柏程昱,我們見過。”
洛瀟瀟霍地一下明瞭過來,是了,當初自己爲了躲避父親安排的婚事而假裝自殺時,還是這個年輕的醫生幫着圓謊的,他也是蘇蘇姐弟的朋友,想到這裡,瞬時放下了戒心,鬆了一口氣後就禮貌的對柏程昱點點頭就在對面坐了下來。
柏程昱微不可聞的輕嘆了一聲,他還記得當時那個明媚可人的女孩,一張俏麗的小臉充滿着生命力,狡黠而生動,那是對愛情的憧憬,他當時就想過,也就只有這樣像陽光一般的女孩,才能配得上蘇蘇吧。
可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洛瀟瀟,纖瘦孱弱,蒼白憔悴,那雙原本明亮的眼睛被一層霧氣所覆蓋,再也沒有一絲活力,讓他一度的晃神,甚至在她剛進門的時候就連柏程昱都差點沒能認出來。
“柏……柏醫生?”他出神的注視讓洛瀟瀟有些微的不安,她舔了舔乾澀的嘴脣:“是顏姐姐約我在這裡見面的,她人呢?”
“哦……”柏程昱回過神,抱歉的笑笑:“她原本是要過來的,卻突然遇到點重要的事得趕去處理,所以拜託我過來見你。”
他說着話,也不再耽擱,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一個東西:“這個是蘇顏讓我交給你的。”
那是一部黑色的手機,洛瀟瀟只看了一眼,心口就猛地跳動起來:“手機……這是蘇蘇的手機!”
她顫顫的一把抓過手機,卻在眼睛一接觸到它的時候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涌動的情緒,喉嚨口一陣哽塞就差點放聲大哭出來,她急忙伸手捂住了嘴,勾下頭,雙肩都顫抖起來,在沒有他的世界裡,任何一樣有關於他的東西,都讓她不能自已。
“是的,這是他留下的,蘇顏說他在裡面錄好了一首歌,是他自己寫的詞,還有給你的短信,所以,蘇顏拜託我把它交給你。”
洛瀟瀟抱着手機按在自己胸口,聽到柏程昱的解釋便不住的點頭:“他……他是怎麼……”
她動動嘴想說什麼,溢出來的卻是嗚咽聲,她想問蘇蘇是怎麼死的?從父親那裡聽來的畢竟是隻言片語,然而話又哽在半中,還需要問麼?父親他們的手段她又不是不知道,有多麼殘忍,蘇蘇一定飽受折磨,可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她卻不在他身邊,竟連送他最後一程都辦不到。
“蘇蘇在之前就查出患了血液病……”柏程昱在一旁溫和的開口:“我們原本打算帶他出國治療也遠離這一切,可偏偏,唉,世事盡不如人意,如果我當時直接送他們姐弟走,而不要再回來就好了。”他說的是蘇蘇,也是自己,不過是一個錯失,就再也無法挽回,無
法改變。
洛瀟瀟將臉埋在雙臂中啜泣了一陣才讓自己緩下一些,然後她擡起淚痕狼藉的臉:“你一定知道他葬在哪裡是吧?我求你,帶我去看看他吧,讓我看他最後一眼。”
蘇蘇的墓並沒有立碑,高高的山坡上,他孤獨的躺在那,埋葬的地方只是豎了一塊光滑無字的木牌,顯得愈發的淒涼。
洛瀟瀟能明白蘇顏的用意,也知道就算是蘇蘇,他也寧可這樣簡簡單單的來去如風,不用受任何東西的束縛,她在木牌面前跪坐下來,緩緩撫摸着木牌,就像是在她面前的還是蘇蘇。
“柏先生,謝謝你能帶我來這裡,耽擱你太久了,你還是去忙吧,我想一個人陪他一會。”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柏程昱卻不能放心:“要不我走遠一點等你,不會打擾到你們的。”這個女孩看起來那麼脆弱,他真的很怕她出事。
洛瀟瀟轉頭朝他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是不會自殺的,我知道他不會願意我這麼做。”她是多麼聰明玲瓏的女子,自然一下就明白了柏程昱的擔心。
柏程昱猶豫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自己先往山下去了,到了中途卻還是停下來在那裡等着,以防有個萬一自己也趕得及上去。
只剩下他們兩個了,山風悠悠的吹着,撩動着山間草木肆意輕擺,那麼純粹的美麗,仿若一下子遠離了世間喧囂。
洛瀟瀟打開蘇蘇的手機,把那首蘇蘇最後錄的荊棘鳥按了播放鍵,然後她閉上眼睛靠在了木牌上。
他的聲音又那麼真切的在她耳邊,夢縈魂牽,深入骨髓,思念了那麼久的聲音啊,在這一刻,卻彷彿穿透了時間,他們又真真實實的在一起,他帶着她出來兜風,然後坐在草地上撥響吉他,唱歌給她聽。
那飛向荊棘中的劫,只爲吟一曲孤絕,翅膀被折斷目光熄滅……荊棘鳥孤獨的凝望,是否能和一曲絕唱……
他的聲音微啞蒼涼,字字句句都像是傳說中那隻用自己身體刺進荊棘中的鳥兒一樣,決絕而激烈,直直的吟唱到人的心尖裡去。
蘇蘇,黑暗中的世界,你永遠都不會孤獨,因爲你還有我,蘇蘇,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走得這麼不甘,因爲你,我已經是那個堅強的瀟瀟,你的瀟瀟,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捍衛你的夢……
蘇顏幾天前接到洛瀟瀟電話告訴她關雲微和她父親的計劃後,就知道洛瀟瀟一定是知道了蘇蘇已經不在了的事情,她原本確實打算要親自把蘇蘇留下的東西交給洛瀟瀟的,也想單獨和這個女孩見見面,哪怕自己對她能起到作用的安慰也是微乎其微的。
可是在臨出門前她卻接到了一個電話,竟然是一直對她避而不見的許幻姍打過來的。
“你們過來吧,我會幫你們,把一切都說出來。”
許幻姍的聲音淡漠無波,卻蹭地一下燃起了蘇顏胸口處的希望,當下便再也顧不得其他,和歐澤
軒一起馬上就驅車趕往精神病院。
“許姨!你同意出庭作證了麼?”一看到許幻姍,蘇顏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脫口而出,雙手也拉住了許幻姍。
許幻姍卻緩緩的搖頭:“對不起蘇顏,我不能出庭作證。”
“那……”蘇顏一怔神,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的意思:“那你說要……”
“我不能出面讓洛兆天看到我……”許幻姍淡淡的開口:“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想他爲了掩蓋罪行可以不擇手段,如果他知道我要舉證他,只怕他會傷害我們的女兒,會用瀟瀟來威脅我,呵呵……我這個母親,在瀟瀟成長的過程中沒盡一點母親的責任,不想到頭來還牽累她受苦。”
她這席話一說,蘇顏的滿腔熱情也一下子冷了下來,沒錯,每個母親都會盡所能的保護自己的兒女,她沒有錯。
“但我還有別的方法……”許幻姍看了一眼蘇顏懨懨的樣子,又開口說:“你們跟我來,就對院長說帶我到花園散步,別讓人發現我們的行蹤。”
她神秘的樣子然後蘇顏的心又一下提了起來,她帶着不解看向歐澤軒,歐澤軒卻很冷靜的先反應過來:“我知道,我先去和院長打招呼,顏顏,你先帶許姨到花園去吧。”
蘇顏點點頭,和平常一樣挽着許幻姍的手臂就出了病房,這會正是下午開飯的時間,大多數的病人都在食堂或自己房間吃飯,花園裡沒有幾個人,等着歐澤軒也過來了,許幻姍就帶着他們倆繞過花園一直到了偏院一處廢棄的柴房門口。
“這裡以前是用來做廚房的,後來有個病人在裡面上吊死了,這屋子就被廢棄不用了,偶爾會在這裡堆點柴禾之類的。”許幻姍轉頭對兩人解釋。
聽她這麼一說,再看看這廢棄的屋子,沒由來的便讓人覺得有些詭異,太陽光被周圍的樹木遮擋,只透過些許微薄的光束閃閃爍爍,更顯得整個屋子陰陰沉沉,就連蘇顏也不禁有些發寒。
歐澤軒攬住蘇顏的肩膀,讓她一下子平靜下來,她喘了一口氣,看向許幻姍:“這裡有什麼秘密麼?”
許幻姍嘴角一勾:“這樣地方最適合用來隱藏秘密了,別說不會有人來,就算來了,也沒人會發現裡面到底有些什麼,當初爲了掩蓋這裡的東西,不讓別人接近,我用不少的心思來製造鬧鬼的事,果然很有效。”
說着,她就自己先自進了房間,蘇顏和歐澤軒對視一眼,皆被許幻姍這副神秘的樣子吊起了胃口,繼而便也跟着進去。
房屋常年失修,裡面的東西都已經陳舊不堪,灰塵從屋檐縫裡灑落,紛紛揚揚,弄得裡面灰濛濛一片,柴禾落得滿地都是,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許幻姍一直走到靠角落的一個竈臺前面,然後蹲下身伸手在炕洞裡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個被紅布包裹着的木箱子。
“所有的秘密,都在這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