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程昱握着鋼筆的手微頓了一下,似乎又想起她剛纔的話,便沒再多問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好,我就告訴他我並沒有把病例給你看,單獨給他吧。”
“嗯,謝謝你。”
“嘖,你瞧你,又來了吧?”柏程昱揚起眉笑看着她。
蘇顏不好意思的笑着:“好吧,我也是習慣了,你不喜歡聽,以後我就不說了。”
“這就對了嘛,我啊,最怕朋友客客氣氣的說話。”柏程昱把她的病歷單獨壓在一邊,站了起來:“對了,那我要不要開一點藥給你回去做做樣子?”
蘇顏想了想:“你說我上次被人下的那種藥你這裡有麼?或者是類似的給我一些吧。”
柏程昱皺皺眉:“你要那種藥幹嘛?我就算要給你做樣子,也得開安神之類治療的藥啊。”
“安神藥當然也要……”蘇顏跟着他站了起來,又放低了聲音:“另外那個,你單獨給我,我有別的用處。”
這回柏程昱是真的詫異起來了,他再看向蘇顏,覺得她突然一下子顯得好神秘。在他看來,她從來都不是那種有心計的女人,從來都是一副淡淡然的樣子。可是自從她從精神病院出來後,真的,變了好多,而她這樣的變化讓他看在眼裡,只覺得心酸。
每個人的改變都是有原因的,尤其蘇顏,經歷過那麼慘烈的水深火熱,任何的人都不可能再回到最初的樣子。他嘆了口氣,終是沒再說什麼,總之對他來說,不管她變成什麼樣,不管她要做什麼,都不會改變她在他心中的樣子,而自己,只能盡力的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助她,在需要他保護的時候,能夠站出來保護她,只能,這樣而已……
接到了歐澤軒說要來接她的電話,蘇顏便就告別了柏程昱徑自出了醫院。
歐澤軒要問她的情況定然還可以打電話,而她現在並不想在醫院和他碰面,只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露出了什麼破綻,雖然,她相信她再不對勁,他也不會疑心她。
出了醫院,看到歐澤軒的車子還沒到,蘇顏便繞到了酒井的一個湖泊公園。此時已近黃昏,公園裡也沒有什麼人,蘇顏站在湖泊邊上,出神了一會,眼神亦漸悽迷,繼而,卻有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在她脣邊不自覺的緩緩盪開。
她伸手從衣服袋子裡摸索了一會,攤開手,躺在上面的,是一個形體很小的東西,那是一張電話卡!
她揚起手,狠狠一擲,就將那小小的電話卡扔到了湖泊裡,輕薄如羽翼的卡片在湖面輕輕旋了一圈,便沒入了水裡,轉瞬便不見了蹤跡。沒錯,只是一張電話卡而已,而現在,它將再也不會出現在任何人手上。
蘇顏入魔了一般定在那裡,儘管湖面已經恢復了平靜如波,仿若什麼都不曾造訪過,可她的眼神還是並未移開。
“顏顏,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我們回去吧。”身後傳來歐澤軒的聲音。
蘇顏雙肩微微一動,醒過神來,她轉身,朝他莞爾一笑,便走了過去。
距蘇顏到歐氏上班也有一段時間了,原本大家都只當她是接着自己總裁夫人的身份,來這裡做一個閒職而已,更甚有人猜測她所謂的工作不過是一個幌子,說白了,就是到公司來監視自己老公的。
也不怪別人會有這樣的小人之心,單就在他們公司內部,就有多少女人對他們年輕的總裁虎視眈眈的只盼着能夠攀上這高枝,自然也難怪身爲他老婆的蘇顏會不放心,換了誰都會怕哪冒出來一個女人會搶了自己的位置吧。
然而近一段時間以來蘇顏的表現,無不讓他們大跌眼鏡,她的工作能力和態度,也逐漸的讓不少人放下了一開始對她的偏見。似乎她很明白自己和歐澤軒的關係會讓很多人嫉妒,因此在公司上班時,她幾乎不會和歐澤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甚至有時候只顧着做自己的工作,也都不會和他見一面。
久而久之,除了見過他們在一起的員工,有不少的人甚至不知道她就是總裁夫人,還當她是一般的員工,而她一貫親和的爲人處事,更是贏得了很多同事的喜歡。沒過多久,除了個別尚還對歐澤軒有什麼非分之想的人,公司內對她已經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有色眼光了,大家變得都喜歡和她相處,工作上的問題也願意和她一起探討學習,蘇顏進入歐氏的第一步,算是成功完成。
再說歐氏董事長歐立帆,上一次在自己辦公室發病後,倒是送到醫院第二天便就沒什麼事了。電話卡不見了,他換了新的手機,歐澤軒在他手機上做了特殊的自動錄音和來電定位處理,只是那次之後,也不再有怪異的電話打進來。
不論是對方察覺到了歐澤軒他們的準備而暫時偃旗息鼓,還是真的只是一個惡作劇,至少就表面上看,那次的風波似乎已經過去,事情都回到了正軌。
只是,這樣的發展並沒有讓歐立帆放下心來,他變得容易一驚一乍,時常會盯着手機就出了神,彷彿就是特意的要等着那人的電話,而每當手機一有動靜,就又把他嚇得驚慌失措。
這樣的狀態讓他在處理公司事情的時候,也出了不少問題,讓商場上的一些合作伙伴個個都心存疑慮,要知道,歐氏一把手歐立帆在商場上,那可是人人敬畏佩服的龍頭老大,幾時有過這樣匪夷所思的情況,於是都開始不住的揣測他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樣的風言風語很快的就被媒體記者捕風捉影登上了報刊,在T市的商界引起了不小的慌亂,畢竟這裡面有大一部分的公司多少都和歐氏有着合作關係,如果他真有個三長兩短,勢必也會對他們的合作產生影響。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歐氏很快便對外做出了迴應,歐立帆也召開了宴會再一次宴請衆人,現身闢謠,風波倒是就這樣壓了下來,不過歐立帆自身的問題還是一樣的存在着,他爲了不讓外人
多想,堅持不肯在家休息,只說自己不過有些疲憊,根本不礙事。
歐澤軒交代了胡秘書隨時注意父親的情況,而自己基本包攬了一切需要處理的事務。
胡秘書瞅着內間好一會都沒傳出一點動靜,便悄悄湊過頭去看,果然看到董事長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文件打開在面前,他卻手抵着額頭,昏昏欲睡的半眯着眼。
“董事長?”胡秘書輕聲喊着,探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
歐立帆猛然一驚,睜開眼就一把抓住了探過來的手,厲聲喊道:“你要幹嘛!”
“我、我……董事長,我只是來看看您有沒有事,下班了,您要回去麼?”胡秘書被他惡狠狠的瞪得臉色發白,手也在歐立帆完全沒有掌控力道的緊捏下一片淤青。
歐立帆定神看了幾秒鐘,終於緩了過來,放開了手,見到旁邊的秘書被自己嚇成這樣子,有些尷尬的扯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以後你要進來就先敲門,知道麼?”
胡秘書點頭應着,便有些慌張的退了出去。眼看又到了下班時間,歐立帆覺得自己渾身都疲憊得不知所謂,又是渾渾噩噩的一天,至於到底爲什麼會這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專屬的林醫生給他檢查了身體也只是說他是精神緊張,導致的神思倦怠,讓他儘量放鬆心情。歐立帆相信自己絕不是個容易怕事的膽小之人,那麼多的事情他都敢做了,難道還會怕了這麼一個古怪的電話麼?
可是儘管他一再的這樣說服着自己,日漸萎頓的狀態卻讓他不得不開始緊張起來,甚至疑神疑鬼,他想到了在醫院時方淺瑩說的話,她說這是那些死去的人回來報復,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是誰,他從來都不信這些的,什麼鬼神之說,不過是人類臆想出來的罷了,如果真的有這種報應,那麼他還會等到現在?
然而,真的是這樣的麼?他捏緊了手,再攤開卻又是一手心的冷汗,不知道又待了多久,外間的秘書也已經下班回家了,歐立帆直到接到歐澤軒打來的電話說自己在樓下等他一起回家,才嘆了口氣,準備離開辦公室。介於這段日子他的精神和身體狀態都不太好,兒子雖然沒說什麼,不過也是很擔心他,每天上下班都親自陪着他,讓他心裡又覺得安慰了許多。
瞅了瞅窗外,已經到了黃昏深處,昏暗的天幕中閃爍着街頭夜燈的光芒,投影在窗面上,搖搖晃晃,這是專屬於人間的萬家燈火,是人間的味道,哪有什麼怪力亂神,還是別胡思亂想了。
他放鬆了心情,穿上外套,正要走出去,猛一回身,陽光卻陡然撞在了辦公室最邊上的那一扇窗戶上,而那扇毫不起眼隱蔽在邊側的窗戶上,霍然映着一張男人的臉!
幻覺!一定是幻覺!歐立帆心口突地亂撞起來,他強自鎮定下來,閉了閉眼,再睜開,試探性的再朝那裡望去,而那窗戶上的男人正朝他勾勒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