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萬萬獸界(十六)
……
倒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被寒非邪拖起來多少次,魔獸的影子不斷從左邊右邊前面掠過,如噩夢一般,戰湛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四肢痠痛得彷彿是從別人那裡借來的,幾乎無法控制,每次的擺動和跑動都是那麼陌生。?要不是依靠着體內的劍氣,他大概早在第一次倒下的時候就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嗷嗚!”
前方樹林裡發出狼吼般的叫聲,乾脆而清晰,直接鑽入戰湛的耳朵,在腦袋裡震了震。
他一個激靈,身體往前一撲,屈膝跪在地上。
寒非邪停下來,扶着高樹喘氣。
“你別管我,先跑吧!我要是死了,記得拿復活藥來救我。”戰湛累得幾乎不想呼吸,人往地上一滾,四仰八叉地躺着。
寒非邪道:“這裡應該是地圖上的高危區。”
“哦。”戰湛閉上眼睛,五秒鐘後又猛然睜開,“高危區?!”
寒非邪道:“可能有高階魔獸。”
戰湛哆哆嗦嗦地爬起來,“繼續跑吧?”他說完才發現周遭靜極,獸影和獸吼隨着他意識迴歸現實而漸漸淡去。
寒非邪歇了口氣,恢復幾分精神,“你剛剛不是想死嗎?”
“想想而已,我小時候還想過坐着公車去月球當月亮王子呢。”危機暫時解除,戰湛又來了勁,抖着腿站起來,手搭着寒非邪的肩膀,轉頭看來路,“剛剛師父和一號他們有追上來嗎?”
寒非邪搖搖頭。
“那唐裕和馨兒呢?”
寒非邪道:“他們好像跟着範雄往東走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沒有了驚心動魄的獸吼聲和奔跑聲,四周靜得詭異,耳朵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撞籠子聲。
戰湛這才發現寒非邪手裡一直拎着法拉利,“你還帶着它?”
寒非邪道:“屯着當糧食。”
戰湛:“……”
法拉利安分了。
寒非邪沉吟道:“我們先回去看看。既然是獸潮,魔獸就是流動的,說不定現在已經散了。”
“好。”戰湛也很擔心試煉師和一到八號,立即附議。
兩人搭着彼此的肩膀,一拐一拐地往回走。
“我們倆跑得真快啊,竟然把魔獸都甩了。”戰湛覺得很不可思議,要知道他中學時期,五十米和一千米從來沒有及格過。體育老師如此評語:“用一千米的起步速度跑五十米,用五十米的持久力跑一千米。”
寒非邪道:“它們應該故意的。”
“……”戰湛疑惑道,“爲什麼?難道還玩欲擒故縱?”
寒非邪拿出水赤煉給他的藥囊,“應該因爲這個。”其實不止這個,他在關鍵時刻還催動了那顆劍聖聖丹,用高階魔獸和劍王的氣息才勉強將那些魔獸逼了開去。
戰湛恍然,扼腕道:“早知道有這個,師父就不用衝上去了。”
那些魔獸明顯受了刺激,失去理智,獸性大發,要不是試煉師攔住了大部分,即使有劍聖聖丹和藥囊也剋制不住他們。但寒非邪沒有解釋。他貿然催動火陽之氣泡了一夜,人處於強弩之末,只能節省力氣用來走路。
“你沒事吧?”戰湛明顯感覺到寒非邪身體的重量不斷施加在自己的肩膀上。
寒非邪道:“累。”
戰湛左手接過他手裡的籠子,右手摟住他的腰,鼓勵道:“魔獸四隻腳走得四平八穩,我們也有四隻腳,一定也能走得四平八穩。”
“……聽了你的安慰更累。”
“……”
跑的時間過得快,走得時間過得慢。尤其是,途中寒非邪撐不住閉了閉眼,等睜開時,滿眼陌生的景物。
寒非邪冷靜地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戰湛道:“我一直走直線啊。”
寒非邪看了看剛剛從東邊升起的太陽,又看了看身後的腳印,“你一直朝着這個方向走?”
戰湛點頭,“後來我看到太陽出來了,還特意和他保持着三十度角。”
“我們昨晚是向西跑的。正西。”
“……”
“應該對着太陽走。”
“……”
寒非邪將僵硬的胳膊從他肩膀上收回來,慢慢地扭動活血。
戰湛小媳婦兒似的跟在他身後,“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帶你走了歪路。”
寒非邪淡然地蹲在樹下拔草,“這條路不是我們兩個人一起走的嗎?”
戰湛道:“如果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兇狠地拔草,我心裡會更好過一點。”
“……我只是想從植物上辨別四周的環境。”
“可以嗎?”
寒非邪聞了聞手裡的草,“我們現在可能在藥材區。”
“不是安慰我吧?”這麼神?
“從這邊走吧。”寒非邪從他手裡接過籠子。
戰湛拉住他,“我們乾脆就在這裡把法拉利放生吧?”
寒非邪低頭看着籠子,籠子裡的綠豆眼也在看他。“你真的要放生?”
“你捨不得?”
寒非邪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了,肉還不夠塞牙縫。”
戰湛低頭看法拉利撓籠子,心想:語言這東西,聽力和口語缺一不可。光有聽力沒有口語,還不如都沒有,聽懂了不能還嘴更鬱悶。
他打開籠子,法拉利“嗖”得衝出來,鑽進草叢裡,頭也不回地去了。
戰湛:“……”
寒非邪:“……”
戰湛顫聲道:“它連頭都沒回。”
寒非邪道:“現在後悔也晚了。”
戰湛提着空籠子,腦海裡不斷回放法拉利撒腿歡跑的背影,“我不是後悔,我只是……它居然真的連一點猶豫都沒有,頭都沒回一個!我白餵它那麼多紅燒肉了!”
寒非邪道:“也許這就是它沒回頭的原因。”
戰湛:“……”
雖然將法拉利放生是戰湛一開始就做的決定,可是當它真的離開——且是決絕地離開之後,他又忍不住情緒低落。這種低落麻痹了他疲倦的身體,以至於肚子咕嚕咕嚕地響起時,他才發現已經一夜零半天沒吃飯了。
寒非邪從懷裡掏出一張薄餅,分了一半給他。
“你居然帶着乾糧?”戰湛驚奇。
寒非邪道:“我還揹着個包袱。”
……
他不說戰湛還真沒注意。
“裡面有什麼?”
“乾糧衣物。”寒非邪一個人出門在外慣了,儘管戰湛身邊有一號他們,他仍習慣性地自己帶着點必需用品,果然,這次就用到了。
戰湛羞愧地低着頭,“我的東西都在二號那裡。”
寒非邪意味深長道:“這世上不會有人比自己更可靠。”
戰湛一直覺得自己在迅速成長,可現實總是證明“迅速”的是他的想象。
兩人吃了點東西,又實在撐不住休息了一會兒,等趕到昨天紮營的地方已經是傍晚。營帳被魔獸踩得一塌糊塗,布陷在土裡,上面滿是爪印,杆子斷了好幾截,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戰湛追着爪印喊人,卻連個獸吼都沒有。
寒非邪見他表情頹喪,安慰道:“沒有屍體就行。”
戰湛猛然打了個冷戰,“魔獸會不會把屍體給……”吃了?
寒非邪沉默。魔獸不是不吃人的。
一旦提出這個假設,戰湛就剋制不住地腦補起來。一會兒回憶石理東一號他們平時與自己相處的情景,一會兒假想魔獸吃人的樣子……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手抱頭,感覺比金謙和一號他們爲他擋住魔獸時還要糟糕。
“你總是這麼悲觀嗎?”寒非邪冷冷地說。
戰湛苦笑道:“從小到大,我幸運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出來。”作爲一個讀者,他居然經常吃泡麪沒有調味包,還有比這個更坑爹的事情嗎?害的他吃個泡麪還得自備醬油麻油蔥。
寒非邪道:“什麼是幸運?”
戰湛一愣。
寒非邪道:“當你能擺佈命運時,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這樣算不算幸運。”
“……”雖然知道寒非邪最終能夠走上這條霸氣側漏的路,但是遠水難救近火,在赤|裸裸的現實打擊面前,戰湛依舊有點萎靡不振。
寒非邪拉着他起來,“如果你認爲魔獸吃了他們,就努力變強大,打敗所有的魔獸王!”
戰湛:“……”雖然這個目標很令他熱血沸騰,可是,因果關係在哪裡?
寒非邪道:“魔獸王是魔獸的統治者,它一定能幫你找到兇手。”
“能嗎?”
“前提是他們真的被吃了。”寒非邪頓了頓,“我覺得希望不大。”
“爲什麼?”
“之所以會產生魔獸潮是因爲魔獸受驚,你會在受驚的時候邊吃紅燒肉邊逃跑嗎?”
“……你怎麼不早說?”戰湛又生龍活虎地跳起來,“他們可能出去找我們了。”
寒非邪道:“也可能被魔獸逼到了其他地方。”
戰湛擊掌,“他們脫險之後一定會回到騰雲帝國邊境內。”萬萬獸界這麼大,找人如大海撈針,去邊境集合再好不過了。
寒非邪眼神微黯,“嗯,我送你去找他們。”
“你送我?那你呢?”
“我要找藥材。”
戰湛想起寒非邪搞定體內魔晶就是靠萬萬獸界的藥材,如果失去這次機會,可能真的和霸氣側漏之路拜拜了,心裡不覺猶豫起來。看起來,兩邊都很需要自己啊……
寒非邪突然皺眉道:“你聽。”
戰湛見他臉色凝重,凝神細聽。
遠處,類似昨夜的奔跑聲再次想起。只是這次聲勢略小,大地震感並不明顯。
“又來?!”戰湛震驚。
寒非邪抓起他就跑。
上次逃跑戰湛滿腦子不能倒不能倒,這次逃跑,他腦袋裡換了個念頭——
真命苦真命苦……